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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错影 ...

  •   蜡烛不知什么时候烧到了尽头,韩悉感觉到了屋内本就忽明忽暗的光线越来越弱,却也不肯挪动一步去换上一支重新点亮,现在的每一刻都显得那么宝贵,他能享受这份静好的岁月,纵然阿雪依旧昏迷,但终究是两人难得的时光。

      可是韩悉却不得不在天一亮就离开,再见也不知会是何时,想到这里,韩悉不由得握紧了侯轻雪的手,整整一夜,他都这样静静地坐在一旁握着这只毫无知觉的手,只有手上传来的柔软触感和些许温暖才能让他感到安心。最后一点烛光已经熄灭,可是随着蜡烛燃尽,韩悉才猛然发觉没了光源的屋子一样还是微亮,原来是天已破晓,窗外一抹朝霞带过,使得屋内的所有陈设都仿佛染上了一抹朦胧的绯红的光亮,阿雪本就苍白的脸色也在这抹光亮中显得有了一丝生气。

      韩悉明白,到了该启程的时刻了。他将阿雪的手送回被中,又细心地掖了掖被角,正准备离开床前,可明明走出了几步,却又退了回来,望着阿雪昏睡中支离憔悴的容颜,韩悉心底又浮起了初见的那一幕,那时因为初春的湖水还有些寒意,阿雪刚从水中救起他时也是脸色有些苍白,想到这里,韩悉慢慢俯下身,在侯轻雪的眼上轻轻一吻,漫溯的记忆铺天盖地涌来,韩悉脑海却是一片空白。他再清楚不过,已经没有时间去眷恋没有时间去沉溺,只有他成为贺鸣天手中最有用的棋子,阿雪才会多一些安全。韩悉感到自己的睫毛轻触着阿雪的脸侧,他睁开眼,起身,决绝地转身离开。

      侯轻雪觉得身上很疼,但不知为何脸上却很痒,温热的气息在身边徘徊,这种感觉太熟悉太亲切,她拼了命想要睁开眼去一探究竟,可是她此时好像轻若无骨,每个动作却又都仿佛能扯动伤处让她疼痛不已。

      终于,侯轻雪还是睁开了眼睛,这几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眼前一片光亮让她有些眩晕,身上的痛感也因为清醒和睁开双眼而变得更加强烈了,她觉得五脏六腑此时都搅在了一起,说不出的恶心和难受。很快双眼适应了周围的光亮,侯轻雪看见了一个模糊的人影,那是一个背影,好似刚才的熟悉感觉。

      是韩悉。

      她想要叫住韩悉已经走到了门边的身影,可是长开了嘴却无法发出一个声音,喉咙像是被人掐住,又像是灌满了什么东西,连一丝呻吟都难以发出。韩悉伸手推开门,侯轻雪急得眼泪都掉了出来,她急中生智想要拍床引起韩悉的主意,可此时手臂却好像针扎一样疼痛,每一块附着在骨头上的肉都好像分离了身体,侯轻雪忍着煎熬,却根本没有力气将手抬起半分。眼看着韩悉马上就要离开,侯轻雪的眼泪已经在脸上连成了串,她有那么多的话想和韩悉说,可是现在却无助得只能哭泣,眼睁睁地看着韩悉的背影就这样渐渐消失在视线中。那一抹熟悉的温暖渐渐从身上剥离散去,仿佛也随着这背影离开了。

      等到凌昼按时送来早晨的药时,本就脱力的侯轻雪已经哭得不成样子,枕头整片整片得被浸透打湿,眼睛红肿,脸上一道一道的泪痕遍布。她本就没有力气哭喊,于是只得这样默默地流泪,偶尔有一两声几不可闻的轻声抽噎。

      纵然凌昼平时在横澜岛也是横行霸道的心狠手辣之徒,看到这凄惨的梨花带雨的一幕也不禁起了怜悯之心,他慌忙将药放下,坐到床边,一边手忙脚乱地用自己的袖口给侯轻雪抹去脸上的泪痕,一边问到:“怎么了?疼?”

      凌昼穿得是悬壶山庄寻常的医袍,质感有些粗糙,袖口还沾了今早吃的早点的味道,再加上眼泪已干了大半,因此抹得侯轻雪脸上更是火辣辣的疼,她本就嗓子疼痛,此刻又伤心极了,故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凌昼,一想到此刻如果陪在她身边的是韩悉则定然不会这么粗心,泪珠又打着滚儿的从眼眶中滴落。

      “越说你还越来劲了,”凌昼其实并不是不满,只是他现下慌乱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一个伤得快死哭得也快断气的姑娘,索性只好用唬的,“那天你怎么那么英勇,一夫当关一骑当千的逞英雄,现在知道疼了?果然也就韩悉能治得了你,你先别哭,我现在就去找他,别说我没告诉你,他可最讨厌小姑娘哭哭啼啼的样子。”

      这一席话果然比灵丹妙药要好用得多,侯轻雪的眼泪戛然而止,她真的信了这话,于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凌昼,一副极其乖巧的模样等着他把韩悉叫来。

      “别哭了啊,我这就去找,让他给你喂药。”凌昼并不知道韩悉已经离开,他被侯轻雪那双灵动的双眸看得发毛,于是急忙起身,要躲开这个眼泪和剑法一样高明的小姑娘。

      “韩悉被盟主派了出去,现在已经不在堂中。”这时,柔镜波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凌昼一愣,心道不好,回头一看侯轻雪,果然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源源不断地从双目中涌出,再配合上那凄婉的眼神实在让人难受。

      “庄主,我好不容易才哄好的!”凌昼此时不是又气又恼,而是无奈至极,像是认输了般看向柔镜波。

      柔镜波瞥了一眼床上的侯轻雪,却也没露出同情或厌恶等其余的神色,她将袖中取出得药方递给凌昼:“这是我开得新方子,按照这个煎药来给她服下,再拿一瓶荣宝复伤丸来。”凌昼得了令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间屋子,可他刚走出屋带好门,却又停下了脚步,韩悉纵然走了,他也是答应过韩悉要照顾好侯轻雪的,可是此时让柔镜波和侯轻雪独处实在不让人放心,不过转念一想,既然是柔镜波极尽全力救活的侯轻雪,想必应该不会有事。于是凌昼打算快去快回,不至于让自己于心不安。

      “韩悉是为了你才不得不被贺鸣天要挟,你还要哭到什么时候。”柔镜波走到侯轻雪床前,与凌昼不同,她从怀中取出一方淡粉色的丝帕,轻柔地擦拭起侯轻雪的泪痕来,那丝帕沾了淡淡的草药味,好闻得紧,侯轻雪又听到柔镜波的逐字逐句,惊得也忘记了哭泣的事。

      “你身子还没有好,不要只做没用的事,没了叶庭云温子渊韩悉,你还不活了?”柔镜波虽然看似冷若冰霜,但此时却是真正的轻言软语,正与她的动作一样。侯轻雪现下并不像初见她进屋时那样的紧张,可一想到最后是眼前的人与贺鸣天联手将她打成如今的样子,心中还是有几分畏惧和怀疑,更何况此时小叶还有子渊不知是否成功逃出,她实在不敢轻易相信柔镜波。

      柔镜波将侯轻雪的眼波流转全都看在眼中:“你知道你为什么说不出话来么?并不是你受了重伤外加昏迷之久脱了力气,而是我在施救的时候早就点了你的哑穴。”

      这话听来真是晴天霹雳,侯轻雪的眼睛此刻圆圆地盯住柔镜波,一时间脑子空白一片,她根本不清楚到底为什么柔镜波要这么做,自己已经重伤在身了啊。柔镜波则根本没有去注意侯轻雪的诧异,她依旧专注于擦干那些泪痕,又像接着刚才那句一样继续娓娓道来:“至于你现在动不了,也是我封了你全身的经脉,不过这都是为了你好,如果你一醒来就迫不及待地乱动,我怕是白白耗费这么多真气救你一命。”

      侯轻雪仔细一想,这也的确是为了自己好,虽然没有能在韩悉离开前说上一句话极是遗憾,但也是无奈的事。可是终究心底一片怃然,这种灰溜溜又沮丧的情绪从未有过,侯轻雪的眼泪又开始在眼眶中打转,但一想到凌昼的话,这点眼泪也到底还是忍了下来。

      “现在你要做的事就是好好活着,不要想那么多,至于他们三人,每一个都比你懂得自保,所以你去担忧他们都算是杞人忧天,”柔镜波站起来后深吸一口气,继而说道,“我去打水帮你洗一把脸。”

      看着柔镜波走出去的背影,侯轻雪其实有些纳闷,要说温柔这柔镜波要比温子渊温柔成百上千倍,可是不知为何她这样亲昵的举动自己却仍是心下畏惧,完全不比温子渊平日里掐一下捏一把的野蛮凶悍来得更加亲切。

      一想到子渊和小叶,侯轻雪觉得身上的伤疼得也值了许多,虽然伤口和内伤都蕴着剧痛,心底又担心韩悉是不是因为通知自己的事东窗事发因而被贺鸣天所惩罚,但还算有一些慰藉在隐隐温暖着。

      柔镜波之后又来了一次用温水为侯轻雪擦了脸和四肢,帮她换去了已经潮湿的软枕后才离开,等凌昼熬好了药过来时,看到侯轻雪的脸上竟然没了眼泪且白净甘爽还略带微笑,不由得吓了一跳。

      柔镜波还真是能耐。凌昼现在真是发自内心得佩服起柔镜波来,这么棘手的事都能办到,他小心地扶了侯轻雪坐起来,一勺勺的把药送入她的口中,又按柔镜波吩咐的药量给她喂下了两粒荣宝复伤丸。

      “庄主和我说了,她点了你的大穴,不用担心,她让我帮你解开哑穴,至于封住经脉的大穴还是等日后你好些再说。”说罢凌昼指尖挥动轻触侯轻雪的背上三点,动作十分干净利落。

      “多……谢……”好久没有说话再加上哭了太久,侯轻雪的嗓子也是难受的很。

      “你不要谢我,要谢就谢韩悉,他为了你几日都没有睡下天天在窗前盼你睁开眼,又被贺鸣天知道了他喜欢你的事情而训斥了一顿,现在不知被派到哪里去了。”凌昼说心里不担心这个师兄,也是不可能的事,只是他还是没有深说,怕侯轻雪太过忧思过度不利于养伤。

      听了这些,侯轻雪还是敛眸垂目,纤长的睫毛点染了淡淡的光晕,显出忧郁的神色来:“那……小叶和子渊呢?你们找到他们了么?”不知该如何问出这句话,凌昼毕竟是柔镜波的手下,她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如直接说出来更好些。

      “没。”

      “真的?”侯轻雪一脸喜色。

      “当然。”凌昼暗笑,这幸好是自己,若是悬壶山庄的随便旁人定要气死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错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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