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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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旱兽醒来之际，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太上老君的兜率宫，四周迷着一层浓厚的雾气，热气滚滚，什么都看不清，也没有共工的身影。旱兽站起身，拱起了它的背脊。那些断了的筋骨已经被续上，不再疼痛，但也没有当年那种每滴血液都在嘶吼的力量，几乎弱得如一只刚长成的妖怪。这种变化，让它的内心十分难过失落，随即又安慰自己，能从暗无天日的冥河中出来已经是万幸，还能让它再一次有机会留在共工的身边，更加是上天的恩赐。
想起共工，旱兽猛地回过神来，四周没有他的半点气息。
脚下有潮湿的感觉，旱兽这才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一处一望无际的热泉，看不见边际的广大，也不知道这泉水下有多深，望下去只有看不见底的墨色。源源不断的热气从其中蒸腾而出，带着浓厚的仙气，朦胧了眼界。
热泉中央有一处裸露的巨石，巨石黑到几乎发亮，经过热泉常年的蒸熏，变得光滑滚烫。巨石虽大，但大部分的石身都隐埋在泉水中，露出水面的部分大概只有数米宽。现在自己就是站在这块巨石之上。
在看见无边无际的水时，旱兽本能地恐惧着巨石下滚滚的热泉，那种与生俱来对水的恐惧感不断迫使它想逃离这个地方。但是它现在却处在这个地方的中央，被深不可测的水流包围着，雾气浓厚，完全看不见岸。
这地方太广大，可它现在连逃离这里的力量都没有。
若是以前力量还在的时候，旱兽还不会如此，但是现在力量的失去让本能更加狂妄地侵蚀着它的内心。就算只是听着水流的声音都让它觉得恐怖，几乎无法控制的恐惧感使旱兽不断地用利爪刨着巨石的表面，直到巨石出现了无数道深深的划痕后还是不能停止。
旱兽朝着天际无助地嚎叫着，水流拍击着巨石的声响让它觉得如同有十万只虫蚁不停地啃咬着自己的身体。它痛恨现在如同废物的自己，此时此刻，就算是一只小小的妖怪都能将自己打败。
突然，一只手放在了自己毛发上，轻轻地抚摸着。若不是这只手给它的感觉太过熟悉，旱兽可能已经本能地咬了上去。
旱兽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千万年来的那些思念在此时此刻异常浓烈，那些回忆如跑马灯般钻进自己脑海中，啃噬着它。旱兽轻轻地走至共工的身边，用自己的脑袋磨蹭着他的身体，表示着自己的想念和顺从，但眼睛里依旧有恐惧之色，身体微微地颤抖着。
共工在很远的地方听到这只妖兽近乎可怜的嚎叫时，便已经飞快地赶了过来，在看见它眼中的恐惧之色时，才记起这种古老的妖兽是有多么害怕这种无边无际的水源。
“是我忘了，你们这一族，是有多么恐惧水，尤其是这种看不见边的天河。”共工轻轻地拍打着旱兽的身体，企图让它安静下来，“不过还是希望你能再忍忍，这墨石经过仙泉数万年的冲刷，十分有灵气，能让你的伤好得更快。”
但是这些话并不能减少旱兽对身下深不见底的水流的恐惧，它依旧颤抖。
“只要不乱动，就不会掉下去。”共工顿了顿，“我会一直在这看着你的，不用怕。”
旱兽原本还有些挣动的身体立刻就安分了下来，眼睛直直得看着共工，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其中，但更多的是高兴。
当年的共工也曾这么跟它说过。
旱兽将身体紧紧地挨在共工身边，感受着许久不曾接触过的温暖，就连周围的热泉也变得不那么让它害怕了。
共工看了旱兽一眼，从袖中取出那淡青色的瓶子，将里面的丹药全倒进了旱兽的嘴中，“这些丹药对你大有益处，虽然不能让你已经破碎的丹元复原，但还是能增加一些你的力量，不至于在冥界那个地方那么快就死去。”
旱兽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挪着身体，恨不得将整个身躯都毫不留缝地贴在共工身上。它没有打算再回到冥界去了，也不想再看见冥界最深处的那条暗无天日的冥河，那是它这漫长的一生中，最孤独无助的时候。也是最为想念眼前这个人的时候，疯狂的想念。
“你活了多少年了？”共工突然问。
旱兽没有回答他，只是把脑袋低得更低了。
“我记得还是洪荒的时候，我见过你的族类，但洪荒之战后，就不曾见过了。我本以为像你这种远古的妖兽应该早就灭绝了，想不到还能看见。如果你真的是狛的话，那你一定独自活了很久。”共工说到这，停顿了一下，“你还有其他的同类么？跟你一样都是狛兽的。”
旱兽听到这与当年几乎一模一样的话，顿时难受得呜呜地叫唤了两声，用脑袋轻轻地蹭了蹭共工的手，有说不出的可怜。它抬起了头，深深地望着共工，眼中倒映着千万年的孤独。
共工愣了愣，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许久之后才摸了摸它的脑袋，说：“好好睡一会……”醒了后便送你回冥界。后面这半句话，共工没有说出口。
旱兽将共工的衣角咬在口中，说不出的安心，许久不曾有过的安心。或许是因为那些丹药的原因，也或许是共工的体温，旱兽在闭上眼睛不久后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很久很久没有如此安心地睡过了。
旱兽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人间一个叫管夷山的地方，管夷山上有神仙。那神仙总是穿着白衣，一头青丝飘飘，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将日月星辰的光彩都掩了去。
神仙身边总是跟着一只大狼犬，那狼犬是只不折不扣的妖怪。它总是亲昵地将脑袋伸到神仙跟前，神仙便会笑着摸着它的脑袋，用手指挠着它的下巴，那时候妖怪就会舒服得眯起眼睛，嘴里发出很享受的咕噜咕噜声。
只梦境里这种温存的时光并不会持续很久，很快的，神仙如沙子般猛然散去，眼前不断闪现过各种光怪陆离的景象。有阴森的冥界，有无数匍匐跪拜在地的妖魔，有露出杀意的天帝，还有那个名叫长青的小神……九重天上，云岭天宫，火光漫天，天兵神将，漫声厮杀，血流成海……
最后画面猛然一顿，眼前极其熟悉的冥界，就在冥河边上，一头火红长发的男子，满身鲜血，一个面无表情的神仙，手持长剑。神仙用力地将长剑刺进红发男子的胸口，看着男子鲜血直流的样子，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然后毫不留情地将手穿过男子的腹部！
旱兽猛地惊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共工的床褥上，入眼的都是极其熟悉的事物，每一分每一毫都不曾变过，和当年一模一样，四处都有着他的味道。
旱兽将脑袋凑近床身，贪婪地闻着上面淡淡的味道，那是共工的味道，无比熟悉。旱兽从床上跃下，舒展着自己的身躯，听着血液在里面流动的声音，伴随着所剩不多的力量。
想起当年的事，旱兽一脸悲伤，同时也带着恨意，它恨自己，恨天帝，也恨那个叫长青的人，唯独只有伤它的共工不恨。共工已经忘了它了，忘了他们之间的一切，也许就如那人所说，这是好事。
若共工还记得自己，若他还记得自己，估计是要将自己挫骨扬灰才能甘休。
既然上苍让自己从暗无天日的冥河中出来，再一次见到共工，那么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再离自己而去了。
敞亮的木窗外一阵阵空灵的声响，许多火红的花瓣飘进了屋内，伴着淡淡的香气，里面也共工的味道。旱兽收起了心思，翻过窗子，跃了出去，只见满山遍野都是这种花，一簇簇地挤满了树枝，稍微有一些风，那些火红的花瓣便纷纷随风落下，空谷幽灵。
这是共工居住的不周山，在天地的最东边，几乎常年都有仙雾缠绕，模糊了眼界。
旱兽见不到共工，便满山遍野地奔跑，撞散了仙雾，卷起了红花。几乎将整座山都跑遍了，旱兽才在很远的地方看见了共工的身影。
共工就站在那些朦胧的雾气中，一动不动，任凭花瓣落尽他的白衣。低垂着眼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旱兽看着这副光景，还以为时间并没有过，还是在那千万年前。那时共工也曾经就这么站在树下，发丝与白衣都沾上了这种火红的花瓣，与那时竟是如此相似。
只是共工都忘了。不过忘了，才是最好的。
站在那想了好一会，旱兽才慢慢地朝共工走去，低耸着脑袋。它清楚地知道共工最容易心软的地方。以前骗得过他，现在依然可以。
旱兽走到共工的身边，用头亲昵地磨了磨他的脚，呜呜地叫着。
像一条听话的大狗一般。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