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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楼风坐在车里,手直发抖,他紧握起拳头,一拳擂在车子的控制面板上,塑料面板“怦”一声后裂开一条细纹,手背上也立刻泛起一片血红,他深呼吸几十次,也平静不下来。下意识的点火踩油门,车子一下窜出去,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楼兰方才那种惊吓的神情,缩在床边的可怜样子……楼风握紧了方向盘,脚下猛踩油门,风从车窗缝里灌进来,切得他皮肤发疼,唇上还留着她嘴唇的甜味,指尖彷佛还感受得到那一种滑腻,还有她浅促的呼吸声,他觉得快要疯了。车子在路上高速行驶,一切都呼啸而过,他什么都看不清楚,迎面映进眼几排极亮的灯光,他猛打一把方向,才堪堪避开高速入口的防撞墩,直接滑进军车道。收费站的人探出头来张望,看见是军车,见怪不怪的又缩回去。半夜的高速,几乎没有车,他停车在路肩上,方觉得双手都要脱力一样,心脏仍旧一路狂跳,他靠在椅背上,闭起眼,杂乱不堪的思绪里只有一点是他能抓住的,他没有脸没有资格再回去见她,他也不知道再怎么面对她。

      楼兰坐在床上,捂着耳朵,好像这样就可以避免听见自己脑海中那些声音,她不愿意去回想刚才,不愿意回想来平南后所有的一切,一切的一切,都要驱赶出脑中,那些纷乱而短暂的甜蜜和美好。她厌恶自己,厌恶自己在点点滴滴里积攒的那些感情,她早就该知道,那些暧昧未明的思绪,那些她自己不愿意面对的感触,她明知那是深渊而前往。她突然从床上跳起来,她得离开这里,得找些事情做才能不再去想。楼兰把行李箱收拾了一遍又一遍。六点一过,就打车直奔机场,她要回墨海去,在墨海没有楼风,没有人会和她谈到他。

      到了墨海才打开手机,安颂的电话和短消息就轰炸过来,“你跑哪里去了你,卷子都不来拿,还想找你逛街去,你人呢?”

      墨海的阳光热烈明媚,楼兰有些失神,隔了会才轻声说:“我回墨海了,卷子和成绩册你先帮我拿着。”

      安颂倒吸一口气,“你不是迷路后被吓傻了吧,这样就跑回去了?说起来我们还没谢过你哥哥和他战友,本来还打算请他们吃个饭哪!”

      楼兰的太阳穴突突的跳起来,此时此刻,她不想也不愿意听见楼风的名字,“他们都很忙,这事等开了学再说。”不等安颂回答,她就挂掉电话。安颂的脾气不屈不挠,立刻又拨回来,楼兰深吸了口气,按掉后直接关机。

      在墨海的日子如楼兰所愿,没有一个人会提起楼风,父母对这个儿子的淡然成全了她。只是每一个懊热的夏夜,她在半夜惊醒的时候,总是不能抑制从心灵最深处泛起的那些波澜,彷佛被小虫一点点啃噬般镂心彻骨的痛楚。她习惯醒后打开窗,室内空调的风冰凉透骨,窗外却是热气蒸腾,她站在冷热交加的界线,进退维谷一般。

      楼兰有一个多月没开手机,直到临要回校才开机,她听着熟悉的音乐,一时觉得忐忑不安,会不会有他的消息。开机片刻就有蜂拥而入的未接电话记录和短信,电信只保留了一周的信息,还是几乎挤暴她的收件箱。她不敢看内容,顺着条目翻一遍,没有楼风,都是安颂,李汉维和一些同学。

      安颂的短信和电话一样,长而火爆,无非是问她到底怎么了,什么时候才回学校。李汉维的短信不多,才三条,楼兰手指发抖,半天才打开看,李汉维抱怨她总是关机,末了一条的信息是,大队长最近脾气不好,经常半夜集训,简直不想让人活,就算小孙都没法叫他笑一笑。楼兰怔了半晌,把短信一条条删掉,只给安颂回了消息。

      回到平南,楼兰直接住进学校,宿舍里还保留着她的床位,只是堆满了别人的箱子和杂物。安颂完全不能理解,咋咋乎乎的围着她转了一圈,“楼兰你是怎么啦你,突然想搬到学校里来住?”

      “本来就是应该住在学校里,现在功课多,来回跑不方便。”楼兰皱着眉头把属于她的铺位上那些箱笼搬到地上,灰尘四起,呛得她咳嗽起来。

      “住你哥哥那多好,我们住学校是没地方去住,你有这么好条件还非挤回来干嘛。”

      “他会很忙,不方便。”楼兰忽然觉得喉头哽咽,回到平南,到处都彷佛有他的影子,她本来以为,一个半月,她早该平静了,可是想到不能再相见,心竟然还是隐隐绞痛。

      “啊,再忙也有空出来吃个饭吧,我们几个还要谢谢他们呢,救命之恩,怎么说也得面谢。”安颂笑起来,“再说了,那天我们系那几个女孩子,看见你哥和他战友,真是连扑上去的心都有了,谢恩饭都不用我们掏钱。”楼兰猛烈的咳嗽起来,直咳得整张脸通红,她按着胸口,连话也说不出,安颂吓一跳,赶紧替她拍背捶肩。

      晚上在自习室,楼兰看到原誉为,隔了一个暑假没有见,他倒又高了些,他看见楼兰很是高兴,坐到她身后一排,热切的问她,“那天从蒙坤山上下来,都没来得及和你说话,如果不是你哥哥,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路出来。”楼兰抿起嘴不说话,心口一跳一跳的抽痛,因为蒙坤山的事,楼风的名字避无可避,所有遇到她的人都要提起,这一切如平静的水波向她涌过来,沉缓无声,却将她淹没在下,她几乎要窒息了。

      原誉为说了几句,又提到土土,“楼兰,你家那只小狗还好不好?它该有一岁多了,要做手术了。”

      楼兰愣一下,土土,她竟然把土土给忘记了,她离开楼风住处时候那样仓促,没有给土土加水加粮,如果楼风有很多天没有回去……她跳起来,抓过包跑出教室。

      楼风住的小区转眼在望,楼兰的脚步缓缓停滞下,隔了那么久,土土是死是活早就成了定局,她还要回去做什么。她仰望那幢楼,三楼的窗口一片漆黑,她一步步挪上楼去,心跳激烈。先是铁门,再是木门,许多个夜晚,她这样回来,有时候他已经在里面,房间里有暖而亮的灯光。

      楼兰转动钥匙,门里面一样是黑沉沉的,什么声音都没有,她打开灯,扫视一下四周,土土的饭盆水碗都还在,还留着新鲜的狗粮,多半是被带到基地里去了。她关上灯要走,黑暗里却有回忆迎面扑来。

      她慢慢踱回客厅,轻轻摸索着,所有的家具的边缘反射出淡淡的光,一切是那样熟悉,从客厅的沙发到卧室的床,她抚摸着书桌,床头柜,难以自禁的俯身下去,埋在枕头上。这里有一切她所亲切的东西,却永远不可再触,她爱上不该爱的人。那一晚意乱情迷的回忆,象是鞭答在她心上的藤条,再如何甜蜜也带着痛楚的血痕。

      房间里突然亮起灯光,楼兰慌乱的坐起来,楼风站在门口,定定的望着她,楼兰尴尬而慌张,搅起手指无话可说。

      “掉了一份文件。”书桌上摊着几张纸,楼风走过来,一步步象是踏在她的心上,她慌乱的后仰,和他的气息擦身而过。楼风取了文件,重新退到门口看着她,他的眼神复杂,她看不清楚也不敢看,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低头说,“我是来看看土土到底怎么样了。”

      楼风的声音很远又很近,“我把它放在基地里。”他顿了顿,“你开学了?我以后会很忙,不会回来,你继续住着吧。”

      楼兰摇头,“我已经住到学校,土土你照顾就好。”她垂着头,快步走向门口,和他擦肩而过,他的体温,一瞬间近了又远了,她咬着唇,不能再多说不能再多看,她怕她再也控制不住。

      楼风倚在门框上,背后楼兰的脚步声渐渐听不见,她看到他这样的慌乱紧张,叫他的心绞痛起来。乍然见到她的喜悦转瞬而逝,十年之后,终于落得的竟然又是这样的结果,他自嘲的笑笑,是他一手将她的信任毁去。

      时光总是流逝得飞快,楼兰恍惚里总觉得回到初到平南的时候,她和楼风再也没有联系,她在逃避,逃得辛苦,转过身去的时候,再也没有他等在后面,她自欺欺人的想,他大约也在逃避,无论是逃避她还是逃避她的感情,他或者多少有和自己一样的心情。

      秋色渐渐深起来,宿舍里没有空调电暖,开始冷得渗人。楼兰习惯了墨海的温暖,习惯了住在外的舒适,夜夜双脚冰凉睡不着觉,她又开始在外找房子,好拯救自己一个冬天。

      李汉维的短信一如既往的多,楼兰总是斟酌再三才回复,和楼风有关的她不问不想不回复。她偶然想起,告诉他自己又在外找房,李汉维立刻回信息给她,住在大队长那不好么?你说哪不好,我来整改。

      楼兰微微扬起嘴角,李汉维始终如一的逗趣,只是她却不能告诉他为什么。片刻手机又震动一下,李汉维发过来另外一条消息,你知道不知道,大队长现在和小孙挺好的,经常见面,周末也一起,感觉十分亲密,我们都觉得肯定有戏。

      屏幕上的字一个个跳进楼兰眼睛里,她盯着反复的看,直到屏幕背光都暗了下去。这一刻是迟早的事情,她轻轻呼吸着,彷佛怕惊动身体里那一点深切的痛楚,有一种空泛茫然的感觉,心里象开了个口子,无限的扩大,再扩大,直至把所有一切都罩成一片空白。

      楼兰躺在上铺,合上手机,转过身闭上眼睛,轻声说,“我要谈恋爱。”

      安颂和宋怡坐在下铺,都怔了,安颂立刻站起来推她一下,“你发烧呢?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宋怡却笑了,“安颂,楼兰是给你刺激的,谁叫方剑华天天往宿舍跑。不过这样看来,原誉为算是熬到头了?还是哪匹黑马中了奖?”

      学生中的话本来就传得快,何况是关于感情,原誉为隔天看见楼兰就十分不自在,上课的时候屏声敛息的坐在她后面,连一句话都不敢讲。两节大课下课,原誉为脸色发红,期期艾艾了半天才问楼兰,“楼兰,听说你在找房子,我有个同学正好要退租,你想不想看看?”

      楼兰素来怕冷,日渐入冬,只怕学校里的宿舍她是住不下去的,楼风站在窗口眺望,操场边上的白杨树都已经落了一半的叶子,金灿灿的铺了一地。“楼队,孙医生找。”楼下年轻军官的嗓子比什么都响,声音里满含了笑意,立刻就听见孙蕊的小声埋怨,“你喊什么,都知道你嗓门大。”

      楼风转过身,孙蕊找他的次数越来越多,越来越光明正大,他当然是明白的,他只是静默的放纵事态的发展,他心底时常的茫然,他再怎么富于决断,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如何是好。于理,他早就该下定决心,于情,他却无法放手,这么多年来,说到底不过是她一直一直的在身边。

      孙蕊早就跨进门来,东张西望一下就开始说话,楼风可有可无的听着,她说话的声音缓而慢,不似楼兰那样带着飞扬跳脱的稚气。窗外的日头虽然挂在西边,还是耀眼万分,他掐熄了烟,调转目光看孙蕊。一切恍惚和当日重叠起来,墙上有淡金色的日光,她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如同墨色的蝶翅,她扑在自己的怀里,脸颊滚烫身躯温热,他彷佛被诱惑,慢慢俯身下去。可是,这不是楼兰的气息,不是楼兰的味道,也不是楼兰的模样。楼风骤然退了一步,靠回窗边去,孙蕊早停了话,脸色绯红,怔怔的看着他,他又取了一支烟点上,微微一笑,“小孙,认识你这么些日子,觉得你是个好姑娘,我们队里仰慕你的人不少,有没有什么兴趣,改天介绍给你认识。”

      “楼队……”孙蕊微微动了动口唇,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的神情疏远,刚才那种气氛荡然无存,他的话几乎让她措手不及。

      “不要不好意思,我们队里小伙子已经和我说了许多遍了,你也不能光认识我和小李啊。”楼风拿起帽子,“走,吃饭去,今晚就叫小李和你说说。”

      原誉为介绍给楼兰的房子就在学校旁边,新建的居民小区,装修简单,除了没有她最需要的空调外样样都好。原誉为早就自告奋勇,“我替你找人装空调,这家就是没有空调才租得便宜,算下来怎么都合算。”楼兰倚在门边点点头,她最近沉默,话少,几乎叫原誉为以为她对自己柔情似水。

      定下租期交掉定金,原誉为就跑进跑出的替她搬东西,招呼装空调的师傅,甚至替她打扫打穿空调孔后落下的墙砖泥灰。楼兰有些恍惚,他多象她期望的那个人,处处照顾她关爱她,一直也不曾离开她。原誉为把空调遥控器递给她,“试试。”

      楼兰仰着脸看他,神色迷茫,原誉为看得心旌动荡,他喜欢她,一直喜欢,可是被她当初激烈拒绝追求者的记录吓到,只想潜移默化的让她接受,可是现在,他总得试试,他大着胆子,低头亲了下去。楼兰微微闭上眼,没有拒绝。

      原誉为又惊又喜,他也不敢太唐突,嘴唇只是碰了碰楼兰就移开,一张脸却早就泛红。“楼兰,我,我喜欢你。”他到底还是不敢请求她做自己的女朋友。

      楼兰轻嗯了一声,垂下头去,彷佛不胜娇羞。

      “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他被她的样子鼓励,鼓起所有勇气开口。

      楼兰还是没有抬头,仍旧嗯了一声。原誉为的心彷佛飞上了天际,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他呆立了片刻,突然说,“你有没有饿了?我去买点水和吃的。”他必须找个地方,把心中的欣喜狂喊出来。

      原誉为的脚步轻快兴奋,门轻轻合上,眼泪终于一滴滴从楼兰的腮上落下来,在地板上溅成一个个小圆点。他这一个吻,只是叫她想起那一夜楼风的吻,那样炙烈象是可以把自己融化一样。楼兰使劲摇头,她不能去想,每一次都触及心中无可救药的痛苦。是她没有用,她只是好龙的那个叶公,不敢也不能去向往那一份感情,她只能用别人来慰籍伤口。

      恋爱是个过程,说长很长,说短很短,楼兰把它浓缩成一个月,从接吻到□□到同居。只有这样如飞一般的速度里,楼兰才能欺骗自己一切都已经过去,一切都已经既定。李汉维还是乐此不疲的把楼风和孙蕊的最新情况报告给她,十足八卦,她用力的一个一个键的按下去,回复他,我希望哥哥能找个喜欢的女朋友,一个一个字,锥心泣血,没有孙蕊,也会有赵蕊钱蕊,她早就明白。那一个晚上,她第一次与男人赤裸相对,身体里有撕裂般的疼痛,她绷紧了神经承受着,身体是滚烫的,神智却清晰无比,眼泪一点点从眼眶里漫出来,她明白自己自暴自弃,情绪却象一个黑洞,吸力巨大,由不得她挣扎。

      气候渐渐入冬,天气寒冷,租的房子里却暖意盎然,原誉为连下厨打扫都包掉,楼兰只需要窝在卧室里饭来张口,日子平静淡然,她以为这个冬天也就是这样了。父亲的电话突如其来,父亲的声音有一点焦虑却还努力平和,“囡囡,你妈妈病了,你什么时候能回墨海来。”

      原誉为送楼兰去机场,她跨进安检的一刹那,忽然觉得轻松,回头看过去,原誉为还站在黄线外,却面目模糊,他的爱情温实厚重,也许太过厚重。

      楼兰到了墨海直接赶到医院,父亲站在医院大门等她,花白的头发在寒风里抖动。楼兰看得眼睛发涩,快步跑过去挽住他,努力了一下才没有哽咽,“爸爸,干嘛跑外面来,这样冷。”

      父亲的精神大不如前,看了她半天才说,“囡囡,你哥哥在上面,我让他先上去看看你妈。”

      楼兰的脚步几乎一停,旋即却着急起来,“妈妈到底怎么了,连哥哥都要叫回来?”

      父亲别过头去,只是说,“回去再和你们说,我们先上去,你妈明天就要手术,你去陪她一会。”

      病房的走廊长而空阔,偶尔有护士端着白色的搪瓷盘子来往,楼兰一眼看到楼风,他倚在走廊尽头的窗边,埋头抽烟。窗外的天阴阴的,他的样子并不分明,她却觉得眼里骤然有水汽蒸腾,她到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念他,想念他的样子想念他的声音想念他的一切。

      “爸。”楼风转头看到他们,只招呼了一声,“我等你们一起进去。”他的眼睛背着光,看不清楚什么神情。

      楼兰扭过头去,父亲却松开她的手,“你和小风一起进去,我要再找医生问几句话。”

      楼风的步子迈得很大,走在她前面。病房里四张床,只住着母亲一个人,微微合着眼躺在床上。楼兰轻声的喊了一句,“妈,我们回来了。”

      母亲睁开眼,看向楼风的眼神有点迷惘,彷佛并没有认出来他是谁,隔了片刻闭上眼,声音冷淡,“你是回来看我死的么。”

      楼兰怔怔的抬起眼睛,楼风站在她前面,脊背在瞬间里挺得笔直,她看得见他咬紧了牙,半天才说出话,“您好好休息,我一会就走。”

      母亲轻微的哼一声,却向楼兰伸出手,“你怎么回来了,又不是什么大毛病,学习拉下怎么办?”

      “妈……”楼兰轻唤一声,站到她床边去,她不知道此刻该说什么。

      “囡囡,你一会跟你爸回家去,我才吃了药,想睡觉了。”母亲的手干燥而软弱,握了她一下收回被子里。

      楼兰掉转头看楼风,他站在门边,垂着眼睛,面无表情。

      父亲几天里彷佛苍老了不少, “囡囡,小风,你们过来。”父亲回到家后一下子软弱下来,坐在沙发上佝偻着身子,神情恍惚而不安,“今天医生给你们妈妈做术前检查,和我谈过了,说组织板结发硬,增生面积大,可能是癌。”两行眼泪终于从父亲的脸上流下来,“具体结果,还要等明天术后切片,但是医生说,可能性很大。”

      楼兰站在那里,茫然失措,她从来没有想过这种状况,脑海里一片空白。

      “小风,这么多年,有些事情我也想跟你说,你妈现在这样,我更得说。她对你这个样子,也是有原因的,你要原谅她。你是我们亲生的儿子,怎么会不疼你。你妈生你的时候,是难产,疼了一天一夜才生下你来,她身体不好,你又是我们第一个孩子,她照顾不过来。你奶奶特别重男轻女,心疼你心疼得过分,对你妈特别有意见,她坐月子里就和她吵架,骂她。你妈得了产后忧郁症,当时哪里知道这个,你奶奶对她不满意,就是不让她带你。自己搬来和我们一起住,要自己带你。”

      父亲说着喘一口气,双手颤颤的摸索浑身的口袋,半天彷佛才想起来自己早就戒了烟,“是我没本事,不能让你奶奶和你妈好好相处,她们总是吵架,你奶奶总是为了你骂你妈。你三岁的时候,你妈怀了第二个,B超做出来是女孩,你奶奶就不上心,还是为了你折腾你妈,结果四个月的时候她流产了。就这样,你妈恨你奶奶,连你也恨上了。你奶奶和你妈两个人势同水火一样,等你妈生了囡囡,更加厉害。你奶奶在你十岁时候过世,在医院里还咒你妈没有好日子过,要你替她看着你妈的结果。”

      父亲抹了抹脸,“是我让你妈那十年都委屈,生这个病和情绪也有关系,你奶奶虽然过世,可是你妈那个性子扭不过来了,我对不起她,只能让着她,我也对不起你,让你离家这么多年。我只求你,不要跟你妈计较,原谅她,她好歹也生你养你那么多年。再说,再说,如果是癌症……”父亲忍不住,终于嚎啕大哭起来,只是不过几声,就捂住了脸,泪水不绝的从他的手掌下蜿蜒出来。

      楼风坐在沙发上,低着头,许久才说话,“我知道了。”

      父亲哭了许久,大概是要把这么些年来的伤心愧疚一起哭出来,眼泪在他的皱纹里肆意蔓延,最后累得睡着了也有泪珠从眼角渗下。

      母亲的手术很成功,父亲在医院里托了人,切片仔细检查后结果是良性增生,父亲终于放下心来,握着母亲的手伏在床边睡得很沉。楼兰悄悄推门出去,楼风仍旧站在走廊的窗边,窗台上几枚烟蒂,再次相见,楼兰发现他抽烟凶了很多。

      “爸睡着了。”楼兰习惯性的搅着手指,“你要不要进去坐会。”他离她分明这样近,却又这样远,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叫嚣的都是思念,可是她不能,她只有站在那里。

      楼风扬扬眉略微摇头,讥讽的一笑,“我进去干嘛,去惹人生气?”

      楼兰咬了下嘴唇,无话可说,父亲昨天的话叫她想了一晚,她现在才明白,母亲的爱和恨大约都是畸形的,她把对婆婆的愤怒都发泄到儿子身上,奶奶有多喜欢楼风,母亲便有多恨他,而投注到楼兰身上的爱越加的变本加厉。她昨夜恍惚回忆起往事,才发现自己幼时有多么受宠爱,楼风因为她又被父母责骂过多少次,而她从来没有注意过,他背负了多少。少年时代于他,大约是不堪回首的往事,所以他走得那么远。她只知道十年里她没有他,却不曾想过,再之前的日子他又过得如何。

      “你可怜我?”楼风彷佛看透她的心思,对她咧咧嘴,“没必要,习惯了。”

      他轻描淡写的说,习惯了,楼兰只觉得鼻子发酸,柳蔓说过楼风自卑,说过无论谁辜负了他他都觉得应该,她以为自己是十年里被抛弃的那一个,可是实际上,他才是这许多年,被父母的爱所遗弃。可是她能说什么,什么语言都不合适,都无力,都没办法弥补他的少年时代。她走近一步,仰头看他。

      楼风静静望着她,她眼里有心疼和担忧,如果可以,他想把她拥入怀中,如果可以,他想狠狠的吻她,可是,他什么都不能做。他微微动弹了下手指,偏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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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右边---》

      再补充一下,写到楼兰和小原的时候,预计到反应了,笑,我知道很多人不喜欢,但是我觉得这是符合实际的,假设此刻对楼兰来说,兄妹既然了无希望,心痛得要命,那么,有人慰籍一下也是好的,抓块浮木也是好的,而且她心里清楚,必须自拔,个么病急乱投医,当然时间上是快了点,不过也不是不可能,不如理解成她实在是痛苦好了,生活中许多例子,越是年纪轻头一次恋爱,越容易随便抓一个人来一起,以为可以疗伤,结果。。。。其实就连现在女性杂志,有时候都宣扬这个理论,分手后立刻找备胎减轻痛苦。。。。至于这个理论对不对,天晓得。况且,走过许多地方,看过很多风景,遇到过许多人,才发现,只不过是他才好,不是更可贵乜。。。。

      再加一句,汗。。。下一章。。。就会好的。。。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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