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我很爱你》葡萄皮儿

5、姐，求求你。

　　依旧是清晨。
　　只是时候比顾晓他们起来的时候晚了些，天边的日头便也渐渐的探出了个脑袋，似有似无的窥探着这个世界。
　　顾晓半搂着少年坐在苏家医馆的门前，焦急的朝远处张望着。
　　那样子，就像是在等着什么人一样。
　　而事实上，她也确实在等人。
　　她等的人自然是顾清，她那唯一可以依靠的，兴许会带着点儿碎银子，前来拯救他们的亲生姐姐。

　　伸手探了探怀中少年的额头，那灼人的热度不由得让顾晓更加着急起来。
　　可是看着在医馆里散漫的踱步，半点也不将门前的两人放在心上的黑心大夫，顾晓就怎么也开不了口去求她什么了。
　　她大概，还是摆脱不了身为现代人的自尊吧。
　　顾晓有些自嘲的笑了一下，不由得将怀里的少年楼得更紧了一些。
　　就像那时候，她搂着自己曾经非常非常喜欢的少年一样。
　　顾晓的眼神飘向远方，渐渐的，便陷入了那些许久许久都不曾想起的回忆里。

　　那是，她还没有穿越的时候吧。
　　那时候的她，还躲在父母的羽翼之下，半点也不用为生计烦恼。
　　所以，整个世界上最最重要的事情，不过是她喜欢上了一个男生，那男生却毫不知情罢了。

　　其实也不是没有想过告白什么的，可是身为女生的矜持，却让那时候的顾晓不仅没有勇气告白，反而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让自己远离那个男生。
　　仅仅，是为了保全自己可怜的自尊。
　　却偏偏，因为这样的自尊，而让自己犯下了一生之中最最不可原谅的错误。

　　顾晓有些难受的皱了皱眉头。
　　那是她最不愿回想的一段过去。
　　却偏偏，在此刻重演。

　　时光仿佛倒流。
　　顾晓觉得，自己甚至看见了那个男生洁白的衬衣，还有他身上浓重的，酒精的味道。
　　那是一个朋友聚会散场后的夜晚。
　　顾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周围的同学都已经散去，一同走在路上的人就只剩了她和那名男生。
　　男生其实喝得有点醉了，却还是努力维持着绅士的风度，非要把顾晓先送回家。
　　顾晓自然是不愿意的。
　　并且，如果可以，她其实更想先将喝醉的少年送回家去。
　　甚至，顾晓常常在想，如果当时在她面前的不是她暗恋的那个男生，而是其他任何一名普通的同学，她至少会给他叫一辆车，而不是眼睁睁的看着他，拖着已经完全踉跄的身躯，独自行走在这车流不息的道路之上。

　　可惜，顾晓不是先知。
　　所以，她任由自己被那可怜的自尊和矜持主宰，然后扬着骄傲的头颅，故作潇洒的在半路就跟男生说了再见。
　　而再见，果然就是再也见不到面。

　　男生在回家的路上，被一辆半路冲出来的出租车撞倒，拖行了近百米。

　　“唔……”
　　回忆戛然而止，因为怀中少年忽然发出了一声极为微弱的呻吟。
　　而那呻吟，就像是上帝的救赎一般，迅速的转移了顾晓的注意力。

　　“诶，诶，你快醒醒……”
　　并不知晓少年的姓名，于是只好以模糊不清的称呼代替之。
　　顾晓一边拍打着少年的面颊，一边徒劳的呼唤着。

　　然而，就在她专注的做着这一切的时候，一片浅浅的阴影，却已经笼罩了她。

　　“额，姐？”
　　因为眼前的光线变暗，顾晓有些不自觉的回头探寻。
　　一抬眼，便发现顾清正虎着一张脸站在自己的面前。
　　顾晓先是有些疑惑的，可下一瞬，这疑惑却变成了纯粹的欣喜。

　　“姐，你带银子来了是不是，快去给这孩子抓点儿药吧，看那破大夫还敢不敢把我们赶出来了！”
　　顾晓的声音是雀跃的，说到最后，更是故意大声起来，似乎是非要让那大夫听到似的。

　　顾清见她这样子，也不是没有不忍的。
　　可是，如果一时的不忍，只会造成更多的伤害的话，那她宁愿选择一开始就变得残忍！
　　顾清紧了紧手中的簪子，忽然伸出手来，把顾晓从地上拽了起来。
　　“走，跟我回家！”
　　顾清这一拽，是使了蛮力的。
　　而顾晓自小缺乏锻炼，被这样一拽，直接就踉跄得差点没有摔下来。

　　“姐？”
　　顾晓被顾清拽得有些反应不过来。
　　但顾清手上的力道，却让她不由自主的有些挣扎。
　　“姐，我们还没有抓药，就这样回去，他要怎么办？”
　　顾晓一边挣扎着，一边还担忧着地上的少年。

　　然而，顾清接下来的话语，却让她的整颗心一下子跌倒了谷底。

　　顾清说：“那傻子究竟关你什么事儿了，你非要这样拼死拼活的帮他？他自己的父母都不管了，你又干嘛要多管闲事，不过就一个傻子，不值得！”

　　顾清一边说着，一边便拉着顾晓要走。
　　而顾晓在弄明白顾清的意图以后，蓦然便挣扎得更加剧烈起来。

　　“姐，你不能这样，这样他会死的，他真的会死的！”
　　顾晓几乎是尖叫起来。
　　就连路边的行人，也被这尖叫引得围观起来。

　　“哟，这不是隔壁巷子的顾老板么。”
　　“还有地上那个，那不是陈刻章他们家那小傻子么。”
　　“呵呵，这两家人，倒是搅合到一起去了……”

　　渐渐围拢的人群，将顾清和顾晓一并包裹在了里面。
　　而不断窃窃私语和指指点点的声音，也因了这人多势众的场合，变得丝毫不加掩饰起来。

　　顾清也因为人流的不断增多而变得越发僵硬起来。
　　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就仿佛她是一头即将发怒的狮子。

　　顾晓有些胆怯的看着这样的顾清，然而没有被顾清拉住的那一只手，却依然执拗的掰着顾清的手指。
　　那少年还等着她，她不能就这样把他扔在那里。
　　顾晓努力的忍耐着，不让自己的泪珠滚落下来。
　　那是懦弱的表现，而现在，这里，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同情女人的眼泪。

　　就在顾晓努力着，努力着，眼看就要掰开顾清的铁爪一样的手，让自己重获自由的时候，顾清却先她一步放开了手，将她一把甩落在地上。

　　“顾晓，你究竟要怎么样？！”
　　顾清眼泛红丝，几乎是咆哮一般的质问起来。

　　顾晓被这吼声一震，眼里的泪珠子就像是再也忍不住了一般，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
　　顾晓知道自己这样很难看，很丢脸，但是她真的没有办法。
　　她并不是这个世界上土生土长的女人。
　　她并不明白为什么女人就要刚硬，强悍。
　　她甚至曾经被允许软弱和依赖。

　　就像现在，她狼狈的跌在地上，哭泣着请求她那刚强的姐姐。
　　她说：“姐，我求求你，让我照顾他好不好？”

　　软弱的眼泪，哀求的语气。
　　她知道自己正在变成一个笑话。
　　可是比起这样一个笑话，她更不能忍受，再次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原本可以被拯救的生命，就这样消失在自己的面前。
　　那太残忍。
　　而她，并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承受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