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我很爱你》葡萄皮儿

31、往事。

　　顾晓和刘金宝谈了很久，这期间你来我往的，不过都是些关乎利益的问题，当然，这利益的提供者是顾晓，接收方是刘金宝。
　　她们在谈论着这些的时候，陈染一直安静的躺在顾晓身后，细白的手掌抓着顾晓的衣襟，怎么样都不肯松手。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这梦一醒来，身边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名叫顾晓的女孩，固执而又笨拙的留在他的身边。

　　“刘夫人，既然我们在这件事情上已经有了一致的认识，那我想，接下来的时间里，我想来探望小染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吧。”顾晓与刘金宝的商议已经进入了尾声，她最后提出的条件，也不过是能随时随地来看望陈染罢了。这倒不是她不想带陈染在身边，可是这柳如风对刘家人的态度，让她实在不敢贸然的将陈染带回去。

　　“呵呵，那是自然，刘某虽然是个商户人家，但对自己孩子的好友，倒还是不曾吝啬的。”刘金宝说完，也没有再多做纠缠，只是吩咐了刘伯一句“好好招待顾小姐”，然后便施施然的走出去了。

　　待他走后，刘伯也静悄悄的退了下去，临走还帮他们掩好了房门，顾晓这才有机会好好的看看陈染。
　　不过几日的光景，他却瘦了，原本细腻莹润的肌肤也变得有些干涩，带着血丝的眼眸地下，是浓浓的黑眼圈，青黑得就像是不小心将眉黛画错了地方一样。

　　“小染，听刘伯说，你都不乖，都没好好吃饭。”顾晓抱怨的声音，就好像是在撒娇。但陈染听了，偏就觉得心底深处有个寒凉的地方像是被谁拿炉子暖了一下般，温暖得让人想要落泪。他现在其实很难受，这么多年来，就像是有谁在他的眼前罩了一层白纱，让他明明白白的看着那些事情，却始终不明白其中的含义，于是那些事也就只入得了眼，却进不了心，而现在，那层纱就像是被人拿开了，所有的事情一股脑的涌了出来，那些事情太多了，各种各样的画面充斥他的脑海，让他的头就像是要爆炸开来了一般的疼痛，可他却偏偏在笑着，勉强却又坚定的笑着。

　　顾晓静静的看着眼前人的笑容，一不小心便觉得自己的心又疼了起来。这个人啊，天真懵懂的时候让她止不住的想要去靠近，去温暖，现在看似聪明些了，却又偏偏苍白脆弱的像是随时会破裂的玻璃娃娃一般，真叫人担心。“小染，你这么久没吃东西，我叫刘伯送点吃的进来好不好？”顾晓轻轻的问着，声音温柔似水。

　　“恩。”陈染点头，乖顺得就像一只慵懒的猫儿。于是顾晓赶紧吩咐了门外的刘伯一句，让他赶紧弄些吃的进来，然后才动作小心的将陈染从床上扶了起来。他大概是在床上躺得久了，又几天没有吃东西，所以身子软软的没有什么力气，顾晓怕他摔倒，不由得便将他轻轻的揽了，靠在自己肩头。“你呀，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才几天不见，就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要是再久一点，还指不定变成什么样子呢。”顾晓嘴上抱怨着，手上的动作却是轻轻的捞起了陈染的手腕，将那被绸子勒出来的伤痕放在眼前自己的看了，然后小心翼翼的吹着气。

　　其实那样清浅的气息并不能让疼痛有多大程度的减缓，但是陈染依旧像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般轻轻的扬起了嘴角，他觉得那一切的痛楚都消失了，不仅仅是手腕上的那点小伤，还有心里的，那么多年来时刻也没有停息过的疼痛。很多人都知道，他并不是刘金宝的孩子，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他的爹爹也并不是刘金宝的男人，这实在是一件很难让人理解的事情，可它就真真切切的发生了。

　　那年他大概是五岁吧，原本和爹爹娘亲一起生活着，是的，他的亲生娘亲就是在那条破败的小巷子里开了一个印章铺子的陈老板。那时他们虽然很穷，但却过得很满足。他的爹爹是个温柔漂亮的男人，虽然娘亲很穷，他却从来没有抱怨过，而是万般伤心的操持着家中的一切，简单而美味的饭食，绣着精细小花儿的衣物，还有院子里生机勃勃的植物，都是爹爹对那个家里慢慢的关爱。那时的娘亲也对他们很好，虽然爹爹进门这么多年只生了他真没一个儿子，她也不曾嫌弃过，反而对他是极尽宠爱的，他记得那时候娘亲一年的收入也不过就几两银子而已，可是在过年的时候，她却总是记得替他准备一套漂亮的新衣裳，那衣裳是用绸子做的，连她自己都舍不得穿，却肯买了布来给他做，他记得娘亲说，他们老了，穿什么都没关系，可是他们的宝贝小染却是个漂亮的小公子，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以后才能找到一户好人家，他们才能放心。那时候他年纪太小，尚不清楚什么叫替自己找一户好人家，于是一心以为他们不要他了，是要把他送人，于是哭着喊着脱掉了那身新衣服，可怜巴巴的冲他说道他不要新衣服，也不要好人家，只要和爹爹娘亲一直在一起，他记得那时候的爹娘都是笑着的，他们笑得好温柔好甜蜜，然后摸了摸他的头告诉他好，我们一家人一直在一起。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样的日子却在不久之后的元宵夜到了尽头。印象里，应该是因为他的那一阵哭闹，所以那年他是没有穿新衣服的，可爹爹说毕竟是过年，他作为小孩子还是应该去热闹热闹的，于是就趁着元宵节的时候，用原本用来买衣服的银子带着他去夜市上玩儿。他记得那天的街上有好多的花灯，那些灯有的像兔子，有的像小猪，还有的像是盛开的花儿，反正不管像什么，都是一径的明亮温暖，他看了喜欢，于是就央着爹爹给他买，爹爹见他可怜，便咬牙答应了，然后抱着他站在一边，娘亲前去帮他们买。那天的人实在太多，爹爹抱着他站在一边的时候，不小心便被人群给挤走了，爹爹着急，不住的回头去看娘亲，也就没有注意到身旁的人流，于是几步之后，终于不小心撞上了身后的人，那人，就是刘金宝。

　　那时的刘金宝还不是水清镇上的首富，但也已经小有成就了，那天又是过节，所以他的一身装扮自然格外的光鲜耀眼，小小的陈染和从来就没过过好日子的陈染他爹自然是有些吓着了，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贵气的人，何况是不小心冲撞了人家这种失礼的事情，于是陈染爹爹赶紧道歉，可那刘金宝不但没有责怪他们，反而痴痴的凝望着陈染爹爹，就像是凝望着什么千金难求的珍宝一样。陈染爹爹被看得心里发毛，转身想走，可那刘金宝却忽然伸出手来将他牢牢的抓住了，然后，便是让随行的家丁将他们绑回了家里。

　　他们的一声，也就从那时开始改变。刘金宝将陈染父子绑回家中以后，倒也没有为难他们，而是好吃好的供着，就像他们真的是什么郎君少爷一般，可是陈染知道，爹爹不甘心，自来到刘家以后他一直不甘心，所以他同那刘金宝大哭大闹，有时是苦苦哀求，有时是连声咒骂，他一直想回家，回去那个贫穷但是温暖的地方，可是刘金宝不给，他什么都可以给他，却就是不肯放了他。于是爹爹渐渐的安静下来，不再明面上同那刘金宝冲突，而是默默地，小心翼翼的去讨好刘金宝特地分配给他的仆人，那个人就是刘伯。

　　刘伯也是好人，原本就是见他们可怜，平日的照顾里也就多了几分殷勤，何况后来陈染爹爹对他的百般示好，他也就慢慢的偏了心，想着要帮这可怜的陈家父子跳出火坑。于是有一日趁着刘金宝不在府里，他就大着胆子带着他们逃了出来。逃出来以后，他也自然不敢再回刘金宝的宅子，于是便索性跟着陈染他们一起，回到了小巷子里的陈家印章铺子。

　　这时候距离陈染父子被劫已经三个多月了，这三个多月里，陈染他娘也不知道有没有去找过他们，但是有一点陈染可以确定，那就是他们的归来，娘亲并不开心。她看着他们的样子，就像是看着什么肮脏下贱的东西。陈染爹爹见他那样子，自然是心慌，于是赶紧狼狈的解释着，他们在刘家宅子里的时候，那刘金宝从来没有碰过他，他还是干净的，他没有给他丢脸，可是陈染他娘却半点不信，只拽着他的头发大骂，说他是贱货，说他这么多年背着他和外面的女人乱搞，陈染爹爹被骂得懵了，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在自家妻主面前说了闲话，可他真的没有。陈染爹爹心中着急委屈，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于是拉了陈染过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同陈染他娘解释说，他真的没有做那些不要脸的事，而且，而且他给他生了个儿子啊，你不是最疼你儿子的了吗？没想到陈染他娘听了这话不但没有消火，反而厉声斥责陈染就是他跟那个不要脸的女人一起生的贱货，如今他们既然已经一家团圆了，还来找他做什么，她一边骂着，一边就像是发了狂一般，下了死手去打陈染父子，后来还是刘伯看不下去，死活拦了，又叫人去通知了刘金宝，这才将陈染父子捡回一条命来。

　　在那之后，陈染就通爹爹一起被接回了刘家大宅，并且再也没有出来过。起初的时候，他还知道喊疼，还知道缠着爹爹要他抱抱，可是后来，当他发现爹爹再也不理他，不冲他笑，不跟他说话的时候，他便慢慢的安静了下去，最后成了那副痴痴傻傻的模样。众人都以为他是被自己亲娘打傻的，可是只有他知道，不是的，他并不是被打坏了脑子，只是下意识的不想长大，不想离开五岁之前的日子。

　　“小染，吃东西了。”就在陈染脑海中一片纷乱的时候，顾晓却端着一盘事物，笑眯眯的站在他的面前。那是一碗粥，一个馒头，和几碟小菜。顾晓细心的将盘子放在了一旁的小桌子上，这才过来扶起陈染。

　　“小染，有没有很累，要不然我们就在床上吃好了。”顾晓看着陈染虚弱的样子，忍不住建议。陈染却是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借着她手上的力道艰难的站了起来。

　　“不要紧的。”陈染一边说着，一边借着顾晓的支撑走到了小桌子旁边。“晓，你要不要也吃一点。”

　　陈染问这话的时候，顾晓在一旁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虽然今天从见到陈染开始，她就发现了他的不同，可是因为一直有事情进来打断他的思路，以至于她并没有好好的研究这种改变的源头，可现在，刘金宝也出去了，幸村的事情也有了眉目，就连刘伯都体贴的站在屋外不曾进来打扰，她不得不开始严肃的面对这个似乎一瞬之间长大了不少的陈染。“你，真的是小染吗？”顾晓探出手去覆在陈染额头，却也没有觉得烫啊。

　　陈染听到顾晓的提问，却也没有答话，只是将自己的额头在顾晓温软的手心轻轻的蹭了一下。明明是很单纯依恋的动作，顾晓却像是被烫到了一般，迅速的收回了自己的手，然后满脸通红的掩饰道：“啊，咱们还是快些吃饭吧。”

　　顾晓这样害羞别扭的样子，陈染也不是没见过，只是那时候他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傻子，不明白这些反应背后的含义，但现在不同了，他就像是从梦境回到了现实一般，轻易的感觉到了顾晓的害羞，可是这样没有大女子气概的反应却让他觉得好玩儿，还有一丝窝心，于是他在心底轻轻的笑了，忍不住起了一丝逗弄她的心思。

　　“晓晓……”陈染语带委屈的看着顾晓，他手里拿着吃粥的勺子，但偏偏手腕耷拉着，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再加上手腕上若隐若现的紫色淤痕，更是显得无助可怜，偏偏他又什么都不说，只这样可怜巴巴的望着顾晓，那嘴唇微抿，眸子微湿的小模样，直看得顾晓心中一阵自责。

　　“哎呀，我忘了你手上受伤了，又这么多天没吃饭，有力气自己喝粥才怪呢。”顾晓面对着这样的陈染，显然自信从容了许多，就连抱怨起来都是格外的舒畅。

　　于是陈染在她将一勺粥喂到自己面前的时候，也就乐得配合，乖乖的扮演着之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傻子。
　　“唔，烫。”陈染含了一口热粥，皱眉抱怨。

　　“啊，有么，那我吹凉一点好了。”顾晓乖乖的调整策略，在每一次粥喂给陈染之前，都小心翼翼的吹凉了，控制着温度。

　　“晓晓，吃。”陈染弯眉浅笑，于是顾晓便鬼使神差的就着他吃过的勺子，将一口白粥喂进了自己嘴里……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啊，不知道交代清楚没，小傻子的身世貌似有点复杂，我觉得自己已经语无伦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