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我很爱你》葡萄皮儿

2、呐，糖葫芦。

　　夏日的傍晚。
　　夕阳就像是一个艳红的染缸。
　　泼的一下，将整个天空都染成了绚丽的红，耀眼的金，还有灿烂的黄。

　　顾晓便在这样的夕阳底下，牵着那陌生少年并不纤细的手，将他带至了一个小摊的面前。
　　那是一个卖糖葫芦的小摊。
　　摊贩的头发被夕阳映照成了一种半黑不黄的古怪颜色。
　　那少年见了，便有些怯怯的。
　　他往顾晓身后瑟缩了一下。
　　于是顾晓笑了，安慰似的捏了捏他的手掌。

　　“呐，糖葫芦哦。”
　　顾晓随手从小摊上拔下了一根糖葫芦，然后付了钱，塞进了那少年手里。

　　少年拿了。
　　神色间却是迷茫。
　　就仿佛，他从来没有享用过这样普通的，属于童年的小东西。

　　顾晓见了，心尖儿上的柔软就像是被极轻的挑逗了一下一般，微微的泛着些酸软起来。
　　于是，她放开那少年的手，然后转身将他手中的糖葫芦夺了过来。

　　“呐，这是糖葫芦，是用来吃的。”
　　顾晓一边熟练的将手中的竹签调整到一个合适的角度，然后咬下最顶上一颗硕大饱满的糖葫芦，一边含糊不清的讲解了一句。
　　然后，便将那红彤彤的糖葫芦递到了少年的嘴边。

　　“啊——”
　　顾晓耐心的教导的。
　　于是少年在微微的犹豫之后，从善如流的张开了嘴，笨拙的咬了一颗糖葫芦含在嘴里。

　　“唔……”
　　少年咬碎了含在嘴里的糖葫芦，眉头先是狠狠的一紧，然后是缓缓的放松，最后轻轻的扬起。

　　而那，大概就是表达了他在咬碎糖葫芦之后，先体验到酸，然后是甜，最后是酸酸甜甜的滋味的意思吧。
　　顾晓笑着看向那少年。
　　他其实生了一张好看的脸。
　　微微上扬的眉，挺拔的鼻，浅浅的唇。
　　外加——
　　一双单纯的眼。

　　那，大概是只有孩子才有的神色吧。
　　顾晓呆呆的看着少年唇边满足的笑意，一时间竟有些情不自禁起来。

　　于是。
　　她花掉了顾清给她的所有银子，给少年买了一串糖葫芦，两包薄荷糖，外加一碗银耳莲子羹。

　　少年一路上倒是都很开心。
　　可是当顾晓兴致勃勃的走到鱼市场，却发现自己钱袋里已经一分钱都没有了的时候，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了。

　　当然，还有一个更加开心不起来的人。
　　那就是顾清。

　　当看见顾晓带着一个陌生的，一边含着薄荷糖一边傻乎乎的冲她笑的男孩子回来家里的时候，顾清是真的很难形容自己那时的感觉。
　　惊讶？
　　无奈？
　　气愤？
　　又或者什么都有。
　　那种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感觉倒是让顾清格外的镇定。
　　于是，她只是眯着眼睛看了低着脑袋假装一切不存在的顾晓，然后面无表情的问了一句：“他是谁？”

　　“唔……”
　　顾清平淡的语气让顾晓稍微有些意外，于是小心翼翼的抬起眼帘看了自家姐姐一眼。
　　可是视线逡巡过那没什么表情的面孔，却始终不敢聚焦到那双与她有七分像的眼睛上，顾晓局促了一阵，最后还是压着嗓子，用一种极其飘渺的声音回答了顾清的问题。
　　“他是，斜对面刻章店老板陈老板家的。”
　　“唔，据说是前夫的孩子，所以他们都不让他进门的！”
　　虽然希望渺茫，可是顾晓还是将那可怜孩子的身世交代了一下，希望能够博取顾清身上那所剩不多的同情与怜悯。

　　可是显然，她失望了。
　　因为顾清半点也没有要弄清楚这孩子究竟有多可怜的意愿。
　　她只是冷冷的站在那里，用一种你不按我说的做就自己也不用回家了的语调交代了一句：“把这孩子送回去。”
　　交代完毕，她便安安稳稳的站在门边，耐心的等待顾晓做出自己的选择。

　　顾晓其实是不舍的，犹豫的。
　　可同时，她又是懦弱的。
　　顾清是她的支柱，就像是前世的父母一般的存在，如果失去了她，顾晓甚至不知道自己怎样才能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活下去。
　　所以，面对这样的顾清所提出的要求，她是连拒绝的资格都没有的。
　　顾晓有些泄气。
　　可是当她侧过脸去看见那傻孩子还在开心的啃着自己的薄荷糖的时候，心中却还是有些庆幸的。
　　还好，他是傻子。
　　就算自己曾经打算要帮他，甚至收留他，最后又懦弱的放弃了，他也不会有太多的感觉。
　　因为他根本就不懂得，在刚才的瞬间，他究竟经历了怎样美好，而又黑暗的事情。

　　“呵，还好你是傻子呢。”
　　顾晓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终于还是拉起了少年的手，又将他再次带回了那刻章店的门口。
　　只是，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呢，那刻章店早就已经关门了。
　　顾晓有些为难的看了顾清一眼。
　　顾清只是恨铁不成钢的一瞪，顾晓便不敢再有什么意见了。

　　不过就是一个晚上而已，不会有事的。
　　那陈老板再怎么没有良心，却终归是那孩子的亲娘，不会真的不要他的。
　　……
　　顾晓不断的在心里说服自己。
　　然后，在她终于觉得后果不会那么严重了的时候，她放开了那少年的手。

　　“喏，你就乖乖呆在这里，等你家娘亲醒了，看见你，自然就会接你回家的。”
　　顾晓艰难的笑着。

　　那少年却还是一脸不解世事的纯真，只是歪着头看了看她，便不再理会，而是低头又从怀中的纸袋里掏出了一颗薄荷糖。
　　接着，他便把那颗薄荷糖捏在食指与拇指之间。
　　然后，递给了顾晓。

　　“啊——”
　　就像顾晓教他吃糖葫芦一样，少年也努力的张着嘴巴，试图教会顾晓怎样品尝他觉得味道还不错的薄荷糖。

　　“呜……”
　　顾晓轻轻的含住那少年递过来的薄荷糖，眼泪却像是止不住的泉水一般，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其实，她真的不是不想帮他。
　　其实，她真的不是不心疼他。
　　可是，连自己都还养活不了的她，又能帮助他些什么呢？

　　顾晓心里有点苦。
　　还有点迷茫。
　　可是顾清却不肯给她足够的时间去想清楚这些疑惑。

　　“走，跟我回家。”
　　沉沉的暮色里，顾清强势的拉着顾晓的胳膊，将她带回了那个并不富有，但却还算稳定的小屋。

　　而那间小屋，甚至没有一个多的小屋来招待客人。
　　又何况，是一个什么都不会，并且可能长期逗留的傻子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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