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与王子》璃玥

9、（二）2

　　课堂上，历史老师正在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西方近代史，底下则全然一番昏昏欲睡的景象。
　　“好无聊哦，这堂课怎么会持续这么久啊。”小雅郁闷地回过头，向尤凝抱怨。
　　“呵呵，是啊。”尤凝无奈地耸耸肩，继续盯着课本发呆。
　　这已经是下午最后一节课，她也维持这种状态整整一天了。想她才刚到这所学校两天，就遇上这么多麻烦，还差点连累了无辜的小雅。一般人的话早就受不了了吧。
　　认真想想，所有事件其实都跟薰有关。不过他救了她也是事实。而且当大家知道她是薰的姐姐时——这全拜班主任所赐，点她回答问题时居然叫她“薰的姐姐”——对她的态度也没有昨天那么恶劣了，应该说，还多了一点点敬畏。
　　真不知道多了这么个弟弟到底是福是祸。
　　尤凝用手撑着脸蛋，目光不自觉地落到邻桌的薰身上，后者正趴在桌上睡觉。
　　她轻笑出声。这家伙，还是睡着的时候比较讨人喜欢，安静得像只猫。
　　午休时她本想向他道谢，可惜当她收拾好东西时，他早已不见踪影。而其余时间，如果他在教室的话，一定是在睡觉。
　　这家伙晚上都干嘛去了呢，居然这么能睡……弄得她连向他道谢的机会都找不到。
　　“那么，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作业是每人写一份关于法国大革命的论文，字数不少于3000，明早交。下课。”
　　历史老师的话音刚落，教室里立马乱成一团。各种抱怨声，怒骂声此起彼伏。然而他压根就无视同学们的不满，不紧不慢地走出教室。
　　尤凝不觉感慨，看来要在圣德任教，过硬的心理素质必不可少啊。
　　“呜呜~好BT的老师！”小雅气鼓鼓地嚷嚷着。
　　“好了啦~气也没用，反正都躲不掉。”3000字的文章吗，稍微花点时间就能搞定了。尤凝起身提起书包，意外地发现薰还在教室里，于是朝他走过去。
　　“薰，那个，今早的事，谢谢了！”
　　他盯着她看了两秒，突然坏笑着说：“如果你真要感谢我的话，就帮我写历史作业吧。”
　　“……好”她心里虽然不乐意，却还是答应下来。
　　没办法，谁叫她欠他人情呢？

　　“小凝，那我先走了哦，拜拜。”
　　“嗯~多谢啦。”
　　了解到尤凝昨天的遭遇，小雅非要把她送到音乐社门口才肯离开。
　　与昨天见到的古屋不同，音乐社所在的建筑极富现代感。它的大门敞开着，里面隐约传出各种乐器的演奏声。
　　她刚走进去，就有一个戴眼镜的女生迎上来。
　　“同学，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想加入音乐社。”
　　“好的。入社需要先填一张申请表，请跟我来。”
　　尤凝跟着她来到二楼的社团办公室。这里宽敞整洁，但是一个人也没有。
　　“社长他们要晚点才到。我是财务部长弘尹。”弘尹看出她的疑惑，笑着向她解释。
　　“我叫尤凝。”
　　“尤凝同学，请先填一下这个。”弘尹从桌面拿起一张表和一只笔递给她。
　　填完表后，弘尹向她介绍了社里的概况，并带她四处参观。原来音乐社包括一间办公室，一间休息室，五间练习室和三间乐器库房。而这栋建筑的其他空间都属于舞蹈社。
　　“尤凝，你要练习哪种乐器？”当她们参观完最后一间练习室时，弘尹停下来问她。
　　“钢琴。可以吗？”
　　弘尹刚想开口回答，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的表情顿时变得很难看。
　　“哎哟哟~我当是谁呢，居然这么大言不惭地要求练习钢琴。原来是北堂家大小姐啊。”来者恶狠狠地瞪了尤凝一眼，奸笑着说，“不过，像你这种平民出生的人，懂什么是音乐吗？”
　　“真抱歉啊~比起那种会为了无聊的理由而陷害别人的千金小姐，我这个平民还是比较懂音乐的。”尤凝毫不客气地回敬她。昨天就是这个女人把她关在古屋里的。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碰面，真是冤家路窄。
　　“你说什么！你……”
　　“艾丽丽同学，如果想吵架的话请到外面去。不要打扰我们音乐社的成员练习。”弘尹沉着脸打断她。要不是因为她是舞蹈社的，她早就把她赶出去了。
　　“哼~我说的都是实话啊。像她这种平民，你们音乐社会舍得让她碰那台唯一的钢琴吗？而且，”艾丽丽顿了顿，得意地说，“据我所知，那钢琴现在是社长专用的吧？”
　　“唯一的钢琴？社长专用？这样啊……”尤凝听到她的话后，心情变得很沮丧。
　　“没关系。我不介意。”
　　温柔的声音，如春风吹散心中的阴霾。尤凝诧异地转过身，看到“白马王子”与一个女生正朝这个方向走来。
　　“风社长/夏社长”弘尹和艾丽丽同时叫道。
　　“小凝，我们又见面了。”他停在尤凝面前，微笑着说，“欢迎加入音乐社。我是社长风奕泫。”
　　她愣愣地望着眼前的人。怎么会这么巧，他竟然是音乐社社长。而且，他知道她的名字，还叫她小凝？！脸上升起一抹红云，她有点晕眩的感觉。
　　“你……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因为你很有名。”他的语气平淡如常，听不出褒贬。
　　她尴尬地傻笑两下，转眼看向他身后的女生。刚才听到艾丽丽叫她夏社长，这么说她就是舞蹈社社长夏珈？果真如弘尹所说，是个气质脱俗的大美人啊！虽然艾丽丽跟小雅也很漂亮，但艾丽丽是美得妖娆，小雅是美得可爱，而夏珈则是美得空灵。那是一种仿佛不属于这个尘世的，让人心惊的美。
　　“真不愧是金童玉女。”弘尹小声嘀咕。
　　“咦？”尤凝听到那句话，忽然觉得心一紧。难道说这两人在交往？
　　“泫，我先去楼上练舞了。待会见~”
　　夏珈深深地看了风奕泫一眼，然后优雅地转身离去。艾丽丽看到夏珈走了，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跟上。等两人走远后，弘尹也回办公室去处理别的事务。
　　“走吧，我们该去练琴了。”
　　风奕泫把尤凝带到钢琴室。这是一间不算大的教室，里面的唯一摆设是一架白色三角钢琴。
　　“你先等我一会。我去取点东西。”说完，他开门走出去。
　　她站在窗前等他。望着外面的风景，不觉陷入沉思。
　　白色，圣洁优雅，真的很适合他呢。不过，她似乎更喜欢神秘而高贵的黑色。
　　几分钟后，他拿着一把小提琴走了进来。
　　“我正在学小提琴，可惜一直找不到能配合我的钢琴伴奏。”他微笑着对她说，“昨天在古屋里弹琴的是你吧？”
　　她点点头。他继续说，“你弹得很好呢，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当我的伴奏。”
　　“啊？”她傻傻地看着他，他却已经朝她微微欠身，然后伸出右手。“小凝，你愿意吗？”
　　“当然愿意！”
　　虽然有些不敢置信，有些受宠若惊，她还是很快速的把手搭在他的手上。因为，能与“王子殿下”共同演奏，这样的幸福，是她所不敢期求的。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梦的话，她宁愿永远不要醒来。
　　手指温柔地触动琴弦，梦幻般的演奏拉开了序幕。钢琴淡淡扬起，引人陷入幽远的回忆之中。游离其间的小提琴声，寂静而华美，仿佛感伤着一段无法回头的过往。
　　天衣无缝的配合，连演奏者本人也惊叹不已。
　　他们相视一笑，幸福仿佛就此蔓延开来。

　　如果说酒吧里的孤独是孤独着一群人的孤独，那么置身于夜幕下的江畔，就是孤独着一个人的孤独。
　　而夜里的酒吧与江畔，亦是北堂薰最常去的两个地方。
　　在这样的地方，很容易能把自己的灵魂抽空，然后灌满，再抽空，如此反复，直到灵魂麻木，疼痛不再。
　　不要问他为什么会这样做。因为寂寞不需要理由，寂寞在更多人身上只是一种天性。而能改变他这种天性的人，至今还没有出现。
　　他随手拿起旁边的一罐啤酒，打开，一饮而尽。脑海中浮现出母亲苍白脆弱的笑容，心中隐隐作痛。
　　父亲最终还是娶了别的女人。这样的事让他无法接受，可也不得不接受。他知道母亲深爱着父亲，可父亲却从没爱过母亲。那两人的婚姻，不过是政治联姻下的悲剧。现在悲剧走道尽头，父亲终于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了，他应该开心才对。
　　可是，为什么会开心不起来？
　　他心里一沉，猛地将手中的空罐子拽紧，过了好几秒后才缓缓松开手。
　　抬头看向天空——无边无际的黑暗里，静静悬着一轮新月。新月带着出生的微弱光芒，努力想将夜空照亮。模模糊糊地，天际中竟浮现出尤凝那气急败坏的模样。
　　嘴角微微上扬，他扔掉罐子，捡起一个小石子掷向河中。石子在江面上跳了三下，掀起三个漂亮的涟漪。
　　他满意地拍拍手站起来。能有个全新的开始，也许还不错。
　　“北堂薰，你让我好找。”身后传来一个阴抑的声音，薰不由得微微蹙眉。
　　“什么事？”他不紧不慢地转过身，在瞬间已将目前的形势做了个分析——对方大概有七八人，人手握着一把刀。
　　看来要直接开打的话会比较棘手，但逃跑并不是他的风格。
　　“哼！你小子胆子不小啊，居然敢勾引我马子！”一个为首的，满脸横肉的大汉说道。
　　薰微微一愣，忽然想起前几天在酒吧里拒绝过一个主动向他投怀送抱的女人。估计是那女人求爱不成，想反咬他一口。
　　不过，想必跟眼前这人解释也是徒劳。他虚起眼，平静地问，“所以呢，你想怎样？”
　　“怎样？”大汉重复着这句话，过了一会，忽然大笑起来，“我的要求不高，只想在你脸上留个记号。”他还似有似无地扫了一眼自己的跟班。
　　“就凭你？”薰扬了扬眉，暗地里早已做好攻击的准备。对付这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用那个方法再好不过了。
　　“你！”大汉被薰的话激得暴跳如雷，立马把手一扬，怒道，“不要手下留情！”言罢，他如薰所料地率先举刀砍过来。
　　正中下怀。薰冷笑着闪过大汉的攻击，在刹那间移动到对方身后，并趁其愣住的瞬间抓住他拿刀的手，顺势将刀反扣在那人的脖子上。大汉吓得立马向薰求饶，而他的喽罗见状，也都惊得停在原地，不敢挪动半步。
　　薰吐了口气，看来比想象的还容易对付。他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冷声道，“别让我再看到你，否则……”
　　大汉浑身颤抖着点点头。薰刚松开手，他就连忙带着手下连滚带爬地逃走。
　　“切~没种的家伙。”薰无奈地看着那群人消失在眼前，转身朝自己的车走去。还没走两步又突然停下来，因为前方出现一个熟悉的人影。
　　“对手是你，敢不逃的能有几个？”风奕泫轻笑着走到薰面前。
　　薰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道，“你怎么会在这？”
　　“碰巧经过，看到你的车停在路边，就下来看看。”风奕泫转头看向草地里一片狼藉的啤酒罐，问道，“你心情不好？”
　　“这好像与你无关。”薰边说边顾自往前走去。
　　“冷淡的家伙。”风奕泫叹了口气，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继续说，“你姐姐今天来加入音乐社了，她钢琴弹得很好。”
　　“嗯。”
　　“她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呢。”
　　听到这句话，薰微微一颤，忽然停下来，不过很快又继续朝前走。
　　风奕泫注视着薰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