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姬》翩竹

20、第四章、食髓馆（八）

　　此时的陈宝天，早不见当初跋扈横行的模样。他已明白自己落入非人手中，吓得体如筛糠，只一个劲儿跪地磕头祈求饶命。
　　“放心吧，在你的肉老到不能下咽以前，我们都会精心饲养，绝不会轻易加害的。”紫云抬起一双凌厉的媚眼，扫视着室内所有的玻璃房：“我们会心怀感激地吃干净，不管你们之前曾犯下怎样的罪孽，我们都会一视同仁当做天赐的食物来对待。即使老的嚼不动皮肉，也会敲开你们的骨头，用骨髓熬出浓汤……比起被你们虐待，被你们屠杀，被你们随意浪费的食物来说，我们已经相当仁慈了。”
　　“掌柜的，外面客人有叫蒜泥白肉。”两名大汉从厨房回来，对青缙说道。青缙随手指了指陈宝天的玻璃房，便同紫云一起转身离开。身后的暗室内，随即响起陈宝天撕心裂肺的嚎叫。

　　夜色中的食髓馆，依旧是灯火通明，高朋满座。城市中化作人形的妖魔在这里济济一堂，享受着饮食所带来的快感。
　　“紫云小姐，再来一盘葱烤排骨！”大堂中有人招呼道。
　　“二十一号桌，荷叶粉蒸肉一份！”
　　“要一盆‘山城毛血旺’，大肠和血都要最新鲜的！”
　　击箸交盏，大快朵颐。拍浮酒池，杯盘狼藉。
　　任何生物在享用食物的时候，都能体会到生命最原初的幸福。

　　“姐姐，就这样在身边安插饕餮族的人，不会养虎为患么？”宁静安详的子不语堂内，姑获一边剥着糖炒栗子，一边向涂山白氏询问道。
　　“放心吧，如今的饕餮族已懂得‘取舍有度、积食妨身’的道理，应该不会再像过去一样失控。况且这两个孩子是由我一手带大的，我相信他们的禀性。”涂山白氏叩开一枚栗子，取出里面黄玉般凝实的果肉，端详一番，才不紧不慢地投入嘴中。
　　古之饕餮族，原本是蚩尤麾下的最强妖魔部落。在七千年前的炎黄大战中，饕餮一族因为嗜杀成性、食人无度而招致众怒，九黎溃败后几乎被灭族。只存下少数儿童被其他部落收养，才得以存下一脉。
　　“不过，这一族对于美食的追求，在所有族群中也算超群绝俗的呢。”涂山白氏打开食髓馆送来的糕点盒，一股异香立刻溢出，霎时充斥室内：“不管怎么说，秋天都是美食的季节啊。”
　　“姐姐，还有一件事。”店内的铜镜中，蛟妾的身影一晃而过：“当初吃掉红龙的不止陈宝天一个人，其余人等难道就由着他们逍遥法外了么？”
　　“怎么可能。”涂山白氏冷笑，伸手掰下一点糕饼屑，去喂水族箱中一条娇小的红色金鱼：“所幸魂魄还来得及收回，不然的话，他们恐怕连全尸也别想找回来了。”
　　姑获打开桌上的报纸，社会版上俨然刊登着一则重大事故：昨夜江中有一条私人游艇倾覆，已造成四死三伤。
　　“吃了龙子还敢到江中游玩，该说他们是胆大包天呢，还是生来愚钝……”姑获正要发表评论，忽然看见涂山白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侧耳聆听片刻，涂山白氏便吩咐道：
　　“去把门打开，有客人。”
　　店内顷刻间一片寂静，蛟妾退回到黑暗中蓄势以待，姑获小心翼翼退到门边，将门栓打开。一阵疾风，卷携着刺骨寒意冲进店内。月色下青石路面泛着点点白光，一名身量纤细眉清目秀的少年着一袭白衣站在青石上，不亢不卑朝店内拱手：
　　“真不愧是涂山夫人。”
　　“稀客，居然是巫罗大人？”闻听这一名字，姑获和蛟妾不约而同一个愣怔。随即“咣当”一声，大门被紧紧锁上了。
　　《食髓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