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雾》青檀向晚

5、一座城和一个人

　　时雨根本想不到自己有这么好的运气，能接二连三的跟陆衍面对面的坐在一起。陆衍并没有真的把时雨带到七月下午的海滩上晒太阳，而是特意挑了靠近海滩的一个顶层茶楼，两个人吹着海风，喝着茶。
　　茶楼这时候人并不多，只有角落里的音箱兀自唱着那些轻柔却动人的老歌，时雨看陆衍一直不说话，于是也只好低下头喝茶，一言不发。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静止了，在背景是澄碧的大海里，一个若有所思的男人和一个好奇却安静的少女。一缕阳光擦过他们的指尖和睫毛，漏了些许在那香气氤氲的茶杯里，最后穿过雕花的窗棂沉淀在蔚蓝的海波，直至了无踪迹。
　　“你会记得这个下午吗？”开口的是陆衍。
　　时雨看了看他不太真实的脸又把目光投向远处的大海：“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陆衍笑了：“你知道一辈子有多长吗就这么说，以后你肯定还会有很多难忘的记忆，然后，你就会觉得这个下午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不会的。”时雨第一次在陆衍面前露出有些点执着，有点骄傲的表情：“很多年以后我也许会忘掉很多事情，但这个下午，我肯定还能记得。”
　　“是吗？”大概是看小姑娘说得认真，陆衍便也没有再辩解什么，谁年轻的时候不是认认真真的许下这样那样的承诺，但是最后，时间会为你揭晓一切答案。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你想跟我说什么。”时雨看着陆衍的表情了然道：“不过那些都不重要。”
　　“哦？那你觉得什么最重要呢？”
　　“我说不好。”时雨有些无奈的拿食指戳着桌子上的方格子桌布：“我其实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跟你说，但是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把那些都忘记了。”
　　“傻姑娘。”陆衍这次是真的笑出来：“我从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很傻了。”
　　“嘿嘿，”时雨也笑：“那时候我很紧张嘛。而且”她红了红脸又继续补充道：“我是真的觉得你特别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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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人知道那天的男人和少女是什么时候离开茶楼的，但是一直在台柜后面的老板说，他们俩是店里开张以来最奇怪的客人。他们既不像情侣，又不像兄妹，他们交谈不多，大部分时间只是静静的看着远处的大海，眼睛里有着亮闪闪的光芒。角落里的音响还在依依呀呀的唱着那些轻柔却动人的老歌，时间一页一页的翻过，再不回来。
　　八月快要结束的时候，陆衍收到了一封信。在这个手机电邮泛滥的时代，纸质的信件已经成为相当珍贵的东西。台里看稀奇的女生们趁着中午午休的时候聚到陆衍的办公桌前。那一封不厚不薄的东西，竟然成了大家争相观摩的对象。
　　“陆导拆开看吧”
　　“是呀，拆开看看哪”
　　“是谁写来的？会不会是哪个女孩子喜欢陆导了，不好意思才写情书表白的？”
　　“欸，有可能哟，陆导，你快拆开看看吧。”
　　“拆吧拆吧”
　　一群姑娘叽叽喳喳的要陆衍把信件拆开看，陆衍无奈，只好在众目睽睽下撕开了封得平平整整的封口。

　　夏天马上就要过去了，J城的八月好看吗 ？我这里一到八月就是满城的桂花香，香到人的梦里都是甜的。
　　我的梦里有你，我们一起在那个安静的茶楼里喝着茶，看着海，等待着太阳落下去。我梦见我把我所有想说的都告诉了你，所以我现在提笔给你写这封信。
　　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要跟着你，我不回答，是因为我自己也觉得答案很幼稚。我听了你一年的广播节目，在午夜里感受到你带给我的温暖。我渐渐迷恋上你的声音，每天说一句晚安。
　　我想见你，然而我又害怕，我一贯都是单纯乖巧的好孩子，怎么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情来呢？我又记得好像是谁说过的，人这一辈子总要疯过一次，我想是不是只有疯过一次的人生，以后我才不会后悔？
　　我从我们这里离开的时候是个夜里，你相信吗，那天下午的我还坐在考场里努力填满我的升学考试的试卷。我提前十几天就买了晚上的票去W市，去见你。当我顶着漫天的星光从火车站出来的时候，胆小的我竟然完全没有害怕，只因为靠近你而愈加兴奋。
　　我没有告诉家里人我去了哪里，只是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寻找你。当他们告诉我你已经不在W市工作而是回到J市的时候，我竟然都没有犹豫一下就直接冲向了车站。我想过一千种一万种遇到你的情形，却是哪一种都跟现实不一样。当你回头去看那个叫你的同事时，你一定没有发现角落里还藏着一个我。
　　我想过一千个一万个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你却给了我一份最惊喜的答案，当你微笑着给我讲那些离奇的故事的时候，我是真的沉进去，活在故事的世界里。我到你的母校去，就是为了走一走你曾经走过的路，我到你提过的那棵树下去，就是为了看一看你曾经看过的风景。我愿意接受你用另外一种方式跟我们分享的生活，我也想让它们变成我生活中的一页记忆。
　　其实那个下午，我知道你想跟我说放弃。但是我喜欢你，这种喜欢干干静静。你相信吗，任何东西在合适的时候都可以成为纽带，把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人紧紧联系在一起。你知道我离开J城的那天清晨，我在立交桥上俯瞰了大半个城市，我觉得我一定曾经在这里生活过，因为这里的空气让我觉得很熟悉。我后来想了很久，那其实就是你带给我的印记，你的声音传达了那么多有关这个城市的信息，让人根本无法忘记。我又想到其实一天中最美的时候是清晨和黄昏，因为阳光是柔和的，但是云彩却瑰丽且壮阔。
　　我也许这辈子再也不会到J城，我也许这辈子再也不会见你，但是我知道，有一座城，有一个人，我曾经跟你们在一起过，就觉得满心欢喜。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