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向左，帮主向右》甜柠檬爱JQ

36、-鹤枝城·百花杀-

　　张溶溶备好了车马，云惜错戴着唐盏的面具，着了出门的打扮，外罩了一件素色裓衣。在众人看来，那件衣服衬得帮主大人那本就半死不活的脸容更吓人了。当然，这种话人人都会放在心中，没有谁会傻到说出来。

　　云惜错安坐于车上，心里却在纳闷秦擅怎个还不来？明明一早他还兴高采烈地说要去赏百花呢，一转眼的工夫他却不见了。

　　“帮主……我派个人去寻寻尹公子吧。”机灵的张溶溶看出了主子的心思，细心地问。

　　云惜错摇摇头，“不必。”如果秦擅有要事要秘密进行，她可不希望他被人发现。

　　这时军师缪沧桐、两大护法的马车都已妥当，那三位却都没上车，一个个都在看帮主的眼色。一向破有耐心的缪沧桐冷睨着云惜错，道：“帮主，不知尹公子现在何处？不如属下去找找吧？”

　　“不必。”云惜错的嘴跟上了封条似的，一共就那么两个字。作为唐盏，她的话就是这么少的。而且，学唐盏说话真的很伤喉咙，所以她决定没事儿少说。

　　缪沧桐一皱浓眉，“帮主，尹公子如此不守时，实该重罚。”

　　蒋玉程立刻道：“军师莫急，想必尹公子一定有要事要办。”

　　“要事？”缪沧桐冷冷道，“除了随同帮主下山，还有什么要事？”

　　这时尹玉星公子，也就是秦擅和他的“老娘”一起向众人走来。蒋玉程赶紧笑道：“军师你看，尹公子是至为孝顺之人。出远门之前自然要和老母作别。”

　　缪沧桐冷笑一声，“下山上山，连三天都用不了。就这么几日都离不开娘亲？”

　　秦擅看也没看不悦的军师大人，和“尹老夫人”作别之后，目光落在了云惜错的身上。“娘子——————”他深情地呼唤了一声，就朝那马车奔了过去，在众人无奈且有些厌嫌的目光中，把手递到了云惜错面前。

　　“你是让我拉你上马车么？”云惜错哭笑不得地低声问。

　　“娘子，难道你不想我上车么？”这分明是撒娇啊！

　　云惜错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运力就将他拉了上来，而他也并非未出力气，顺势就做到了她的身边。

　　人员齐整之后，车马开始前行。

　　“你刚才做什么去了？”云惜错把唇伏在秦擅的耳旁，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气声问。因为车前驾马的是张溶溶，她才格外小心。

　　秦擅也低低回答道：“当然是安置那个麻烦。”

　　“你能保证他不被发现。”

　　“放心吧，娘子。我办事，你何时不放心？”虽然云惜错的面具上没有表情，但他分明从她的瞳仁里看到了怀疑，微微一笑道：“看来，我还得多多表现，才能让娘子宽心。”

　　车马停在鹤枝城太守府门前，太守刘荣照早迎候已久。刘荣照一路将卧龙帮众人引进了府园中一处名为百花洲的庭院。此处绿水茵茵，百花齐放，碧色草地上摆下长长的桌案和坐塌，不仅景色绚丽，摆设也相当气派。而仆人们也没闲着，正忙前忙后地端上一杯杯美酒佳酿、一盘盘鲜丽可口的上好鲜果。

　　云惜错并没有大开眼界之感。她在中原所到之处，就算再奢华再秀美，都不及她小时候进过的那座大宫殿的万分之一。此时她身边的秦擅倒是颇为健谈，与刘荣照相谈甚欢，无论是佳人美景、诗词歌赋总能聊上几句。

　　刘荣照请众人落座后，向一旁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一排个头儿差不多的白衣少年走到了云惜错面前。刘荣照豪爽道：“唐帮主，按往日之惯例，请帮主挑选两个心仪的伴帮主品尝佳肴美酒。”

　　秦擅皱着眉扫了一眼那些看上去也不过十三、四岁的男孩子，他要是会传声术的话一定要告诉他的云儿谁都不要选。但他知道，如果这是惯例，云儿就不能不选。他这是跟这群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吃哪门子干醋呢？想到这里，他倒有些释然了。

　　云惜错随手点了两个，只见其中一个个头稍高，长眉浓黑，像是被刻意勾画而出的，大眼睛清清亮亮的，听到自己被选中之后还怯懦地抽了一口气。而另一个看上去憨憨的，只是腼腆地笑了笑。

　　有小小少年陪酒的赏花宴，多少有些别扭。云惜错话不多，只是坐观下属与刘太守谈古论今，有时候他们也会谈谈最近卧龙帮各处的生意。而秦擅似乎是因为自己和她之间隔了个男孩子，除了喝酒之外倒是不多话了。

　　“唐帮主，此乃异域南邦琼浆陈酿，由五年一熟的白玉葡萄酿成，沁凉甘冽，请帮主品尝！”被点来陪酒的浓眉少年似乎已经不怯了，大大方方地劝起酒来。

　　南邦的葡萄啊……此时还没到葡萄成熟的季节呢。云惜错想起小时候和妹妹一起在大宫殿的花园里摘葡萄，那饱满圆润的葡萄啊，吃一口酸甜相融，齿颊留香。看到那杯酒，她仿佛感到南邦那夹杂着沙砾的狂烈西风从她的面颊袭过。

　　原来，她一直都很想家啊。

　　她下意识地结果那杯酒，还没拿稳，杯子却被秦擅夺了去。“我替娘子喝罢。”他说。

　　劝酒少年微微皱眉，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看着秦擅将美酒一饮而尽。

　　刘太守笑道：“尹公子，此酒如何？”

　　秦擅颌首：“好酒，好酒。”

　　刘太守大笑，心情甚好。随即又叫来了他最得意的门客们，给客人们展示近来收藏的奇珍异宝。一件件玉瓶名画在眼前犹如走马灯般一晃而过，云惜错却心不在焉。她的心思，全都在那南邦的美酒上了。

　　“唐帮主，本官府最近遇上了一件难事。”一众门客展示完收藏品之后，刘荣照突然愁眉不展道。

　　云惜错问道：“请问太守大人是何事？”

　　“不瞒唐帮主，本官发妻如今身患重病，卧床已逾白日。本官请来了各路名医诊治，皆不得法。前阵子，来了一位高僧为拙荆诊病，探出拙荆已是病入膏肓，实属不治。本官悲伤恸哭之际，高僧道，只有一物可助拙荆回天。”

　　“是何物？”

　　“唐帮主，这让本官如何好开口呢？其实，能救拙荆的，就是卧龙帮的传世佛珠。依高僧之言，只要将那灵性万千的佛珠置于拙荆床头，再将高僧开出的三副熬制与拙荆服用，本官即可免去丧妻之痛……”语毕，刘荣照低眉审视着唐盏的反应。只见唐盏还没说话，她的下属们纷纷开始推辞。蒋玉程说佛珠乃卧龙帮世代相传，有帮规不能外借。魏八方虽然是刚当上护法，打起官腔来倒驾轻就熟，也是一副佛珠太珍贵不能随便示人的说辞。而缪沧桐的态度就更强硬了。

　　云惜错沉吟少许，道：“刘太守，此事本帮主还需思量几许。现今恐不能立刻答复你。”

　　“不急不急……”刘荣照陪着笑脸，却又道：“哎……只是拙荆的病不等人啊。卧龙帮归为西南第一大帮，往日来与我鹤枝城相交甚厚，也与了本官不少协助，本官实在不该让唐帮主为难。只叹本官与发妻情真意笃，实在是事出无奈啊！”

　　设宴之后，刘荣照安排卧龙帮众人在一处清雅的别院饮茶、歇息，还找来了舞姬助兴。趁着主人未到，只有卧龙帮自己人的时候，蒋玉程发起了牢骚来，“这刘大人也真是的，三不五时的就想要把咱们帮的宝贝骗走。当我们都是傻的？上次不也是这样，借着设宴为名，想看帮主那幅前朝宰相的名画。”

　　缪沧桐蹙眉低言，“刘荣照生性奸猾，虽只是个鹤枝太守，其兄却贵为漕运大臣，还是不得罪为好。”

　　“难不成咱们就把佛珠给他？他这可就是蹬鼻子上脸了。”蒋玉程不悦道，“像我这么好脾气的人都容忍不了。难道你们就能咽下这口气？这哪是太守，根本就是个骗子。你看看他那些门客们的所谓宝贝，不是些赝品就是些不入流的东西。”

　　云惜错一直没说话，饶有兴趣地看着缪沧桐的反应。她一直很好奇，这男人到底看没看出来她给出的佛珠是假的呢？她当然知道为什么缪沧桐最反对给佛珠。因为……他们根本没有佛珠可以给。这件事要是暴楼的话，那整个卧龙帮就成了一个大笑话。

　　“有这样的主人，可惜了满园的花。”仿佛没听见众人的交谈，云惜错低低说了一句。

　　魏八方假惺惺地笑了笑，“帮主好雅兴，此情此景，确实清醉怡人。”

　　“醉？帮主一滴酒都没喝，怎么会醉？”秦擅笑道。

　　这时那个浓眉少年走了进来，垂眼低声道：“诸位，我家大人突然要事，恐怕还要请贵客们再候些时候。大人嘱咐小的将西域佳酿拿来与唐帮主与诸位共品。”

　　蒋玉程一笑，“这童仆倒是懂事。”

　　众人品茶的品茶，品酒的品酒，赏舞的赏舞，少年则在一旁伺候着。

　　云惜错起了身，离开众人，独自走向别院回廊。下属们只道帮主不愿与他们相谈，独自寻清净去了。反正唐盏一直就是这么特立独行，蒋玉程和魏八方并未觉得有异。秦擅正欲起身随过去，却被蒋玉程的问话牵住，无奈只得继续那些关于美酒、女人之类的索然无味的交谈。而此时此刻，还有一个人的目光始终缠绕在云惜错细弱的背影之上，那个人，是缪沧桐。

　　云惜错手里端着那杯南邦的酒，迟迟也不肯喝下。她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了妹妹，想起了师兄，也想起了那个时候的宜嗔。

　　“唐帮主，可是小的照顾不周？还是食物、酒酿不合心意？”那粗眉少年倒是分得清大小，径自跑到了云惜错身边。

　　云惜错摇摇头，“并无不周。”

　　“但小的却未见帮主品酒。”

　　粗眉少年的双眼涌动着怪异的光。只是，云惜错却并未看到。她低头望着杯盏中液体的表面，好像看到了一团巨大的漩涡，有什么东西正要将她吸附进去。她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不会喝这杯酒。”我要留下这个味道，一直留着。

　　那粗眉少年的脸上满是错愕，随即神情缓和了些，淡淡道：“这也无妨。不知帮主还有什么需要小的做的？”

　　“你退下吧。”

　　粗眉少年依言离开，走了两步却突然停住，笑着转身回来，道：“唐帮主，既然帮主不喝，小的就帮帮主将酒拿走吧。”他一抬手，就要拿酒杯，可云惜错却似乎并不想将杯子交出。两人相较之际，连带着云惜错腕子轻转了一下，酒液洒在了云惜错的身上。少年惊慌失措地用手擦着云惜错的衣衫，“实在对不住啊，唐帮主，是小的一时疏忽……”

　　云惜错一边低头擦着身上的酒痕，一边道：“无碍，无碍。”可就在她低首之际，粗眉少年袖间的匕首如闪电般滑出，下一个须臾，那把匕首已经刺中了她的胸膛，又被极速抽出。鲜血飞溅在了空中，好像一朵被狂风吹散了花瓣的牡丹。那是她的血。她在毫无防备之际，被一个看上去单纯无害的少年……暗算了，而且正中要害，干脆利落。“呃……你……”双唇刹那间被抽离了血色，鬓角虚汗直下，云惜错惊诧地看着那少年，完全找不到一丝那人杀害自己的理由。

　　难道……他是王贯一的人？而这正是对她这个没完成交易的人的……惩罚？

　　那少年的唇微微扯动，却没扯出一个微笑。他的神情，很害怕。他向后跳了出去，正好被飞身而来的蒋玉程抓了个正着。蒋玉程将少年手中的匕首打飞，将其擒获。秦擅抱住顺着廊柱滑落在地的云惜错，

　　“云……帮主，你没事吧？”强压着心里的千言万语，秦擅的眼里只有关切。他为她号脉，封住她的穴道，她的唇色却愈加惨白如纸。他像是看到她坠落在了黑云密布的悬崖里，无论怎么伸手却也抓不住她。他仿佛看到她越来越下坠，离自己越来越远。这是幻觉么？

　　她渐渐闭上了眼睛，再无气息。

　　秦擅将颤抖的手放在她的鼻下，只能感觉到残存的温度，却感觉不到一丝气息。他的手从她的脸颊无力地滑下，仿佛整个世界已经从他的手中陷落。

　　堂堂卧龙帮主，被一个无名小辈一刀毙命。讽刺啊讽刺，天大的讽刺。

　　缪沧桐伫立在一边，静静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幕，眼里的阴翳却逐渐消散，有些雾气开始蒸腾……

作者有话说

　　双更来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