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你不知道的事》茵果

26、Chapter 26 谈话

　　同样是大家长，柳絮觉得真田弦右卫门比外公忍足正一的气势要强了不少，心想大概这是武道世家独有的特质吧，政商之间总是不同的。
　　真田弦右卫门的书房和真田大宅一样古朴更显严肃一些，几乎覆盖一整面墙的书架，上面的书或包装精美或年代久远；中央是上好的檀木几，铺着一张泛黄的宣纸，上面的书法还未完成，从柳絮的角度看过去可以瞥见厚重的笔锋；墙角的古瓷瓶里插着卷好的书画，墙上则挂着一个大大的静字。
　　柳絮将大致环境收于眼底，跪坐在坐垫上低头不语。真田弦右卫门拿起一边的毛笔继续挥毫泼墨，田中管家在一边磨墨，动作缓慢有规律，显然久经训练。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真田弦右卫门才放下笔，拿起自己的作品端详许久后才将目光放在神色始终恭谨的柳絮身上，语气听不出情绪：“小姑娘定力不错。”
　　“称不上定力，只是一向喜静而已。”柳絮淡淡回道。
　　“还挺谦虚的。”
　　“不知道真田爷爷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柳絮直接问道，不想拐弯抹角，毕竟对方是比自己段数高了不知多少倍的人。
　　真田弦右卫门闻言有些讶异少女的大胆，右手食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你外公把你托付给我照顾，接下来你可能会在真田家住半年甚至更久，所以我认为有些事情我们可以先谈一谈。”
　　说实话以真田弦右卫门的身份完全没有必要对一个小辈如此认真，吩咐一下儿媳就足够了，只是他顾及到忍足正一对这个柳絮过多的疼爱，不愿落了老友的面子。柳絮显然也明白这一点，而且她知道他们将要谈的事情应该不是什么愉快的话题。
　　她把背挺得更直了，头稍微抬高了一点，不自觉对上老人犀利的眼光，下意识地想回缩，只是骨子里的倔强发作让她停住了，双眼直视，纵然有些失礼，却是她证明自己的方式。
　　就算看上去温柔，但她绝不柔弱。
　　真田弦右卫门心下略有赞赏，想到传言和自己收集到的消息，表情依旧严肃：“听说你之前是生了大病？”
　　“是的，而且是精神病，只是现在忘了很多事，包括病因。”
　　“小丫头很诚实嘛，一般人有这样的病史肯定会使劲瞒着，不怕名声不好吗？”
　　柳絮坦然道：“完全不在乎虚名的人总是少数，至少我不是，以真田爷爷和外公的关系必然对我的事了解了十之八九，说谎话一点意义也没有。”
　　“聪明的做法，”真田弦右卫门喝了一口茶，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之前的书法上，“想知道我对你的印象如何吗？”
　　“想也不想。连我自己关于自己的印象都十分模糊，家人对此讳莫如深，如果能从真田爷爷这里听到的话，可以成为对过去的了解和未来生活的指导。”柳絮顿了顿，有些自嘲道，“只不过过去一个月多多少少听到一些言论，想来真田爷爷对我的印象并不好，既然接下来相处的时间不会短，我是怎样的一个人自然瞒不过您老的法眼，所以过去的印象如何并不重要。”
　　“我对你的评价就是——”真田弦右卫门的口气突然严厉起来。

　　“愚蠢！懦弱！”
　　“既然有承担联姻的觉悟却为了所谓的感情轻生，愚蠢！”
　　“一点小小的打击都承受不了，以为忘记就能逃避一切，让家人担忧，懦弱！”

　　柳絮双手攥紧，整个人都僵住了，她从未被人这样呵斥过，为了她那些遗忘的过去，忍足家的每个人都想让她彻底地忘记，她便努力忘记。
　　可她真的想一忘皆空吗？
　　“你心里可是不服气？我给你机会反驳。”
　　真田弦右卫门目光如炬，柳絮直视不避，双眼隐约跳动着火焰，她的声音仍然平淡没有起伏，却让人从中听出不容质疑的意味。
　　“我并没有什么话能反驳您，因为我也不知道过去的情况究竟是怎样，或许就是您说的那样。我可以接受您说我愚蠢，因为我从来不认为我作为一个年轻人不会做蠢事，只是我坚信自己不是一个懦弱的人，希望在未来某一天您可以收回这一评价。”
　　一老一少对视着，真田弦右卫门不动如山，柳絮丝毫不退。

　　“见过弦一郎了吗？”真田弦右卫门突然转移了话题，应该说这本来就是此次谈话的正题。
　　“尚未。”
　　“他可能以为你是我给他安排的相亲对象，所以连着两天不回来吃晚饭，就是为了避着你。”真田大家长的语调就像一个宠溺孙子的普通爷爷，“他也是难得隐晦地抗议，估计是听到了一些关于你的消息，迹部家的小子也是打网球的，两个人还比过几次赛。”
　　“不知道外公和您是什么想法？”明明是自己被嫌弃了，柳絮却觉得没之前那么难堪，心里觉得这样的情况也不错。
　　“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自己的身体，你外公拿来不少中药和调理方子，厨房会按时给你做，看你上次哄左助吃饭说的话，你自己对中医也应该有些研究，健康才是最重要的，”真田弦右卫门语重心长道，“至于其他的，比如弦一郎，希望你不要做出什么让我们老人家困扰的事。”
　　“我明白了，”柳絮被老人这样直说心情有些复杂，不过也算卸下了一个担子，“我想既然我的身体不是很好，晚饭的时候只能麻烦厨房单独给我做一些药膳和食物送到我房间了。”
　　“我在你眼里这么不近人情？”
　　“真田爷爷准许的话才是真的体谅我，我在中国生活了十五六年，又没有了在日本的记忆，一直吃不惯日式菜。这样真田君也没有必要再去同学家搭伙，况且我相信真田爷爷您的孙子定然是明理的，观察一段时间后他知道您没有让他和我，嗯，相亲的意思，或者您直接告诉他，到时候他自然不会排斥我这个客人了。”
　　柳絮想了想又补充道：“您看需要我换一个房间吗，住在真田君对面的话是不是有些……”
　　真田弦右卫门挥挥手打断道：“你也说了到时候他知道了就不会排斥你了，也不用搬了，你的病情只有我和家康知道，美纪那里我不会说，这样她对你也会尽心一些。至于弦一郎，那小子这次也做的过了，就算这次不是相亲，以后也迟早会有的，难道他还真能离家出走不成，让他现在先预习一下也好。”
　　柳絮心里为真田弦一郎默哀了一下。

　　“好了，暂时就这样。小丫头手倒是巧的很，那个盘长结我很喜欢，左助的鲤鱼也很精致。平常没事做点手工打发时间很不错，听美纪说你还会刺绣，上次正一那条腰带就是你绣的吧？”
　　“小时候在中国一直学习，自认为比机绣的和一般的手工刺绣要好一些。”
　　“你也算是难得，什么时候给我也绣个小玩意儿。”真田弦右卫门半开玩笑道。
　　“是，我会好好准备的。”
　　真田弦右卫门把那幅字交给身旁的田中管家，田中管家又捧着走到柳絮面前，柳絮双手接过，漆黑字衬着宣纸散发着宁静的气息，上面仅有两个字。
　　“算是我给你的回礼。”真田弦右卫门道。

　　本心。

　　柳絮仔细卷好，俯身行礼。
　　“早点回去休息吧，田中夫人已经在外面等你了。”
　　柳絮起身，田中管家为她拉开门，果然看到田中夫人微胖的身影。
　　“左助很喜欢你，我想你应该不会教坏他。”柳絮刚迈出房门，身后传来真田弦右卫门的话。
　　她转身再鞠一躬，没有回答，默默地跟着田中夫人往自己的房间走。
　　允许真田家唯一的第四代和她接触，她这样算是已经获得真田大家长的暂时认可了吧。

　　书房的门被重新拉上，田中管家继续磨墨，真田弦右卫门重新提笔。
　　今天晚上的最后一幅字完成后，停下手中动作的田中管家开口道：“老太爷的心情似乎不错。”
　　“只是有些意外的收获罢了。”
　　“老太爷越看好一个人，口下就越不留情。”这是他跟在真田弦右卫门身边几十年的经验。
　　“正一那么喜欢她，必然和传言不同，今天看来应该是个好的，至少和她说的一样，不是个懦弱的丫头。她的病情我也知道一些，那样终归是治标不治本，只有真正去面对，才能完全摆脱过去的阴影。”真田弦右卫门想起老友的叮嘱，心里很是不赞同。
　　“老太爷也是在关心忍足小姐。”
　　“她既然要住在这里，我可不希望她给真田家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长辈总是希望看到晚辈争气一些，哪怕她不是我的外孙女。”
　　“忍足小姐很聪慧，定能感受到老太爷的苦心。”
　　“希望吧。”真田弦右卫门叹道，“若她真的和传闻一样，我厚着脸皮也要把她和左助弦一郎隔开，再观察一段时间吧。”

　　柳絮回房后对着那幅字静坐良久，真田弦右卫门的话在她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
　　本心，么？

作者有话说

　　晚上有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