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漫漫共天涯》沈衾

1、第 1 章

　　帝都盛景，繁华若梦。
　　三月的帝都，尚且笼罩着春光的氤氲，一场连绵细雨，如若柳丝，缠绵不断。北国皇宫内，屋檐上滴答的细雨声不断，雕制精细的楼座内皆是灯光袅袅，衬着三分阴暗的冷色。
　　冬天过去了，冷意尚未消退。碧华宫内，一袭淡黄色水衫绸缎女子靠着床榻，纤纤手指握着一卷书卷，眉眼沉静，乍一眼看去，十分养眼。
　　李恬保持这个姿势已是老长时候，一侧的宫女也忍不住瞅几眼，自家娘娘拿着书一页也未曾翻动，心中不免佩服，娘娘真是好学，一页的字也要看个精透。
　　殊不知，李恬的心思不知跑到哪处去了，这几日，她时常发呆，不是对着书本就是对着床顶，抑郁地很想哭上一场。想她本就是被好友誉为死气沉沉的人，唯一的爱好就是啃小说，现下如今，越发如若一潭死水。
　　她，江琳，苏冉，华华丽丽地遇上了一次时空转换，一脚踏错，老天垂爱，居然搞到这个不知名的时代了，老天，居然还是魂穿。
　　苏冉老说她闷人，三个人出去唱k，到最后只有苏冉和江琳拿着话筒不放。她五音不全，自从一次在毕业聚餐上那么露过一次，当时，玩了个游戏，她被逼着唱一首歌，结果，她才唱了三五句就有人开始喷啤酒，至此以后，她死活也不肯再展喉咙。
　　她长叹一声，三个人踏进这个时代，也不知道江琳他们去了何处。她是属于超级米虫阶级的，更是属于宅得不行的，大约老天真眷顾她，让她衣食无忧，还可以整日懒在床上。
　　只不过，她瞥一眼外头的天色，这天气实在叫人纠结，下了几天的小雨，似是没有放晴的迹象。且不说这个，她真的真的很闷很闷啊。好想拿着手机看小说，好想上网逛逛。
　　原来，做懒虫也是会倦怠的。她又叹一声，手微微下垂，将书本扔在一旁，她实在佩服自己这样的书居然也能看得下去，虽非全然的文言文，却也不算得白话文，读着十分较劲，不说这字眼生僻，但这内容，都是些条条框框的大道理，女子三重四德，亦或如何为贤妻又如何良母。
　　她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找上门来。
　　她绞尽脑汁自婢女口中撩得一些背景，知道自己是皇帝四妃之一，地位仅次于皇后，而眼下后位尚且悬空，也就是说，这争后的景况还十分热烈。
　　“娘娘，已是酉时了，可要先用膳？”说话的是她贴身宫女，名唤绿珠。
　　李恬噎了一下，有些愣住，“这么快到酉时了……”近日日子过得实在太潇洒，连着无聊也被这么打发过去。只不过，这样子吃吃睡睡，她还真有些后怕这细腰哪天莫成了水桶腰。
　　她从床上爬起来，绿珠忙上前替她披上风衣，她有些不好意思，在现代还没有被人这样子伺候过，虽然已经过了几天这样不用自己动手的日子，她还是有些别扭，又不敢泄露自己的举动，唯恐被人看出些什么来。
　　“娘娘近些日子有些沉闷了，想是这天气惹的祸，娘娘若是闷得慌，可要去太后那儿坐坐？昨个儿太后还打发人来瞧娘娘身子好些没，想是惦着娘娘了。”绿珠扶着女子的手，心中很是好奇。
　　娘娘的脾气似是好了那么一点儿啊。哦不，好像不止一点么。
　　李恬的脚步一下子僵硬，扭头很是皱了皱面皮，直到过瘾了方才侧过头来，声音温温婉婉：“太后昨个儿打发人来过了？我怎么不知道？”
　　她很抑郁呢，对于这样的生活尚且不适应，更别说什么皇宫礼仪，要是万一见了太后，她咽咽口水，怕是会死的很难看。
　　“娘娘昨个儿一直睡着，奴婢便没有叫醒娘娘。太后差来的人也只是问候一句，说不要扰了娘娘。”
　　李恬适才有些转过念头，昨天么，她好像睡了十五六个小时。也难怪哩。
　　听着绿珠的口气，这太后好像对自己还蛮关照的么，她掳掳发丝，笑道：“我这几日还真乏得厉害…..”她想了想，又道：“诶，还是用膳吧。”
　　她觉得很幸福的一点，便是吃。
　　她一个人七八个菜，个个色香俱全，初时，她一直不敢多吃，每一盘只是尝几口，眼睛却盯着它们发亮。好像统统塞进胃里啊。
　　后来，也只是多动几筷子而已。眼下的境况，她身为妃子，山珍海味定然是尝得腻味，如若破戒，不知道又得刮起甚的风浪。
　　好在这身子骨的胃不大，每个盘子的菜吃一点也能塞个充裕，何况再加傍晚的点心，她也不运动，消耗的极少。
　　“娘娘，昨个儿皇上南巡回来，各宫的娘娘都去了。听说这次南巡皇上还颇为满意，江南一带百姓安康，鱼米富饶。”
　　李恬听着她的话，明白了些，她心中想着她也想着见见皇帝啊，可惜她又怕露马脚，万一她一个不小心没寻着礼仪，得罪了皇帝，她可不想吃打入冷宫的场子。
　　“我这几日还觉得人不大顺畅，免得传染给皇上，等过些时日顺畅些，再去也不迟。”李恬道。
　　绿珠有些愣了，娘娘这几日睡得好吃的好，面色也不算苍白，哪里不顺畅了么。
　　晚膳后，皇帝差人送了些首饰过来，各宫的娘娘皆有，她看着金晃晃的朱钗，闪亮亮的珠宝，又惆怅几分。
　　想在现代的时候，她与好友三人几千块一个月的工资，除却租房的，剩余的只能买些廉价衣物，奈何，现在有了钱却出不了宫花。大手花钱的感觉呢，她当真向往着。
　　灯光幽幽，她握着毛笔在宣纸上练毛笔字。却说这具身子的主人还算得上是位才女，看她以前写的字画，情意绵绵，且字迹清秀。
　　李恬没有练过毛笔字，眼下写出来的字歪歪捏捏，哪里看得出模样。捏毛笔的手拿得时候长了，有些酸疼。
　　“绿珠。”她实在看不过眼，有些讪讪然，“你看我的字是不是很难看？”
　　绿珠凑过身来，一顿才笑道：“娘娘，奴婢不识字。不过，娘娘这自倒是不如以前挺直。”
　　李恬想了想，道：“哎，前些时候就觉得手脚不甚灵活，果真是不对劲了。”说着，煞有介事地捏了捏手腕。
　　她有些怕呢，要是有人说要她写字，那可怎么办？先铺垫了再说，不管管用不管用。
　　皇帝南巡而回，彼时，也未深，去了太后处问安，又在御书房内批奏折，面上掩不去的疲倦。
　　伺候的公公李福有些心疼，端了茶水递上前：“皇上，您刚南巡回来，羁旅困乏，也该歇息了。再怎么也不可搞垮了自个儿的身子。您这样，老奴心里看得好生心疼。”
　　皇帝宫锦玄俊朗的面目微微淡出几分柔和，笑道：“朕也想早些下榻，奈何，如若今日朕不看完，怕是明日早朝又后折子又得成山了。”
　　宫锦玄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好，自然，并非脾气好便没有帝皇气概，他拿捏事情总喜把握一个度，虽是平日里温温和和，叫人十分亲近，然则，吃过下马威的臣子们已然明白，他们的皇帝可不是吃素的。
　　“方才老奴见皇上晚膳时没吃甚的，一会儿差人送点夜宵，您好生也要吃点。”李福看着他自小长大，一路打滚而来，心中难免有些情愫。
　　“也好。”宫锦玄声音温和，未曾抬面，只是道：“时候也不早了，公公你先去歇息吧。换个宫女过来即可。”
　　李福应一声，又看几眼灯光下微微蹙眉的男子，一晃十余年，如梦而已。他微微摇头，慢慢朝书房外而去。
　　十二年了，十二年前尚且青嫩的少年终于能一掌天下，不再是座上龙座，便是皱着小脸，满脸的不情愿。
　　当初，先皇遗诏，宣五皇子为帝。众人哗然。宫锦玄不过八岁，何以堪任天下？小小帝皇，果真孩皮心性，初时新鲜，尔后便是连早起也不愿。早朝更是数日搁置。终是太后下手，将八岁孩童关在先帝灵堂里，避免思过。彼时，腊月天气，灵堂内皆是冷风习习，夜间更是风声不断。
　　三日后，被放出来时，少年已是冻成一团，太后泪如雨下，将少年揽至怀中，声音颤然：“皇儿，你莫要辜负你父皇啊……”
　　八岁少年冻得发抖，捏着太后的衣角，抖着声调：“母后，我知道错了……父皇，他骂我……我在梦里梦见他了……”
　　至此以后，少年再想着赖床也挺着起来，偶尔上朝堂迷迷糊糊，眼睛还未全然睁开，也只得屏气力道，唤一声，众爱卿平生。
　　一日十二个时辰，少年不过睡三个，每日读书习武，阅遍书阁内群书，及至太傅满意地点头，一切方才成定局。
　　大约也是老天眷顾，少年皇帝成长的几年内，北国安定，周围的邦国互禳，局态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