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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   <二。你我本是无心人>

      苏白走下车回过头问解语花,“这是哪?”
      解语花觉得面前这个人的眼神就像小鹿,心里却觉着有些为她怜惜。不过世间的事就是这样,谁都改变不了。“不都说了是‘老地方’了么。”他已无心再说些什么,唱完那折《游园惊梦》后他就有些累了,并不是体力不行还是怎样,只是每次唱完这曲子,都会从心底觉得好累,却没想到本应看完这折戏的人却只看了个开头。
      ——当然,他一点也不认为这是个巧合。
      但是那老头子什么都没说,他自然也知道还不能开口去问。

      苏白踩在那石板路上,她这个本地人都不知道长沙有这样一个地方——大大的宅子像电视剧里那些上世纪大商人家族的住宅,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发生过那样惊心动魄的悲怆故事。青色的砖,墨色的瓦,这样的房子真的很少见了。门环已看不清原本的颜色,上面几乎满是铜锈,红色的木门也颜色黯淡,斑斑驳驳的没了原来的样子。
      石板间有青苔冒出来,这地方貌似很久没有人住了,但竟然没有被当做废墟什么的拆掉真是奇怪。
      巷子很短,苏白能够看到巷尾,不远处的高楼也看得见。这宅子大概是处在离城区没有多远的地方吧。一共没有几家住户,苏白能够注意到的就是现在面前的这座大宅子里。
      “我们要进去吗?”这里就是“老地方”,都不害怕有鬼吗?一般这种大的要死的宅子不都是有着死过人之类不吉利的传说什么的,然后住户就搬离了吗,跑来这里干什么。
      “当然要进去。”解语花走在苏白前面推开了那扇门。那扇红色的木门竟然没有锁这件事让苏白有点惊奇。
      随着那扇门的打开,苏白闻到了淡淡的尘土味道。突然有嘈杂的蝉鸣声传来,随着风声灌进了她的耳朵。

      走进那地方的时候苏白倒是没什么感觉,一进门就看到一棵高大的树,像是在这里栽种已经很多年了。
      苏白一点也不明白自己的爷爷到底在想些什么,她跟在解语花后面走着,前面那人的脚步很快。一进院子,还没走到堂屋,就看到了很大的花园,当然,因为很久没人打理花朵都枯死了,杂草和树木长的倒还繁盛。
      对于有钱人向来有点鄙视的姑娘心想我要是住在这里脑子抽了才会搬出去。
      地上不时的会有些瓦砾之类的东西,不过苏白也都小心的避过了,她还没有到笨的崴到脚的程度。
      “苏小姐?”解语花走着走着停了下来,苏白正抬头看着那棵高大的树努力分辨那是什么品种,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他身上。
      今天的她冒冒失失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恩?”
      “你可喜欢我今天唱的那戏?”突然又回到了那折戏的话题上,苏白觉得这人的脑子也转得太快了话题变得这么快,怎么又把刚才说过的事提出来了。“你还没有发表感想呢。”
      苏白这才想起自己刚才在车上的时候走了神,对于只听了个开场的那折《游园惊梦》还没有做出什么评价呢。
      “恩,让我想想。”既然要说,还是要考虑一下的,毕竟他们两个认识没多久,不像和李瞾说话,苏白多冒失都没关系。
      “那苏小姐的感想是什么?”苏白想问题的时候喜欢咬嘴唇,这点当然被解语花发现了,等她停下思考的动作,后者就问道。
      “恩……心。”苏白突然说出这个字来,见解语花貌似没明白,当然只说了一个字鬼能明白啊,又接着说道,“没有心在里面。我并不是说你的戏演得不好,当然我根本没那个胆,爷爷都觉得你的戏是非看不可肯定差不到哪里去。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去学戏,不过应该会是因为喜欢吧,要不然不可能坚持了这么久。”
      解语花没有说什么,而苏白也就接着说了下去,“我只听你唱了一个开场而已,我想你的戏应该是唱得很好的,不然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来听了,我也不是在人云亦云什么的,所以才会说在你的戏里我感觉不到‘心’的存在。”
      “我最喜欢的戏就是《牡丹亭》,也听过几遍了,但总觉得你的杜丽娘,她不够入戏。也许你的唱功还有基本功什么都比别人要好,但单单那一个开场,我只觉得你扮的杜丽娘没有我曾经看过的好。
      苏白第一次见解语花笑起来竟不是给她妩媚的感觉,而是带了点了然在里面,淡淡的说了句,“是么。”
      “你该不会是身体不舒服吧?还是有什么事影响了情绪?”苏白问道。
      “不,我只是唱不好这一折戏。”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才证明我的功夫不到家呢。解语花心想。
      毕竟对于一个唱戏的人来说,带上情绪上台是万万不可以的。自己生活中的苦痛应该在粉黛一施的时候就得全然放下,然后只能是戏里你所扮的那个人。
      “我以前读过一首诗,诗里面说,‘永远在别人的故事里,流着自己的泪’是这样的一句没错吧。那时候我觉得唱戏的人很可怜,他们不能做自己,但后来我想,说不定站在台上成为别人的时候他们才是真正的他们。或许一直在唱的都是别人的悲哀或者快乐,但是那时候的他们不被世俗侵扰,他们只是戏里的那个人。”
      那个时候的他们说不定才是真正地他们。演到伤心的地方可以哭,演到动情的地方可以笑,他们不必再伪装,虽然他们本身就在伪装。
      虽然是家里人疼着爱着的唯一血脉但是很多事情苏白还是明白的,人与人之间有着隔膜,如果不是爷爷交代的话她也是不会跟着一个之前根本就没见过的人来了这种地方的,人们都没办法掏出真心,而只有戏子,在戏里的时候他们可以尽情的去成为别人。
      不用担心被别人说他们是在伪装,因为他们本就应该伪装,伪装的越好,月能赢得别人的喝彩。
      或许我们很少有能够露出真实的时候,但是戏子可以,他们流着自己的泪,打湿了别人的故事。
      “穿上戏装就能够成为另一个人,别的其他感情,受过的伤害,戴着的面具可以全部丢下。”

      这些苏白都懂。
      不用别人再次告诉她,很多年以前她就明白了。苏启没有说过,李瞾也不喜欢戏,但是她都明白,这样的想法深深地刻在她的心里。
      “其实我很喜欢《霸王别姬》里面张国荣的扮相的,”苏白想起当时看完那电影时自己哭了很久,“我觉得既然要唱戏,为什么不把心投入进去呢?我以前听一个人唱戏,我觉得那时候的那个人完全就是戏里的人了,那是我见过戏唱得最好的人。”
      苏白没听过解语花唱别的戏,而唯一的这一折也因为李瞾的缘故只听了开头,她不想妄下判断,但是解语花却不再说这事了,而是继续向院子里走去。

      ——她还是这样认为着,二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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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了,他这一辈子,大概就只唱不好这一折戏。明明是二月红教过的,戏词也记熟了,但那一曲《牡丹亭》他就是唱不好。
      怎么样的戏都能演下去,哪怕幕帘拉起再也没有了放下的时日也无所谓,哪怕是单刀赴会,或是要将生命置于其中的戏也不畏惧,他有需要承担的东西,肩扛着家族的荣耀兴衰,那一曲《游园惊梦》他就是无法唱好。

      苏白说他在唱那折戏的时候没有心。
      可是谁有真正有心。从拥有生命开始,谁就懂得生存的法则,活着的喜怒哀乐,懂得伪装懂得信任懂得依靠懂得哭泣。

      ——没有谁从最初就懂得在这世间的大舞台上唱着自己的戏。
      ——所以没有谁从一开始就有“心”。经历得多了,谁都会失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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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我本是无心人,未到伤忆往事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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