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沧海》浅本

6、第 6 章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的不公平。贫穷与富有，美丽与丑恶，幸福与痛苦，爱与不爱，人生，从来就不是对等的。
　　所以，应该怎么办才能找到平衡？

　　有人会说，很简单，知足常乐。

　　是的，知足常乐，可话又说回来，又有多少人能做到这简单的四个字？人生来就有欲/望，小时候想长大，长大了又想尽量让自己过的舒心幸福，老了舍不得死，拼命地求生。金钱、生活、锦衣玉食、灵魂洗涤，太多太多想要的东西了。

　　无欲则刚，说的轻松。

　　缇奇米克的人生是典型的享乐主义，所以多年来他都是这样凭着一己喜好在活着。想要什么就去争取，得不到就想办法，失去了也无所谓，反正总会找到更好的来代替。作为年纪轻轻就位居高位，还是一个司着“快乐”一职的诺亚成员，他向来没心没肺，得过且过。有姑娘献殷勤，就顺水推舟地与之交往，遇到敌人打的过就打，打不过输了也无所谓，卷土重来就是，反正他实力强，总有赢的时候。

　　这样的生活，在旁人看来简直是幸福到极点，直到遇到云沾衣，才好像被谁突然关掉了画面关掉了声音，所有的一切都戛然而止。
　　罗德就一直说云沾衣是个怪物，是个劫，是个天生就来克缇奇米克的人。自从遇到她，缇奇就没有再正常过，就算是死了也像幽魂恶鬼一样缠着他，让他无法从那样灰暗的混沌煎熬中解脱出来。
　　罗德的说法得到了大部分诺亚包括千年公甚至黑色教团的支持，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云沾衣带给缇奇的，从来就没有快乐、幸福、包容、满足，只有痛苦、挣扎、等待和无尽的折磨。

　　可身在其中的人，就是愿意甘之如饴，怎么办？

　　先前守了许多年，被亲手杀了以后又转生，转生后又逐渐恢复记忆，继而继续他虚无缥缈的爱情。原以为随着时间流逝，感情总有一天会变淡，记忆也会模糊，当初的心情也会随之飘散，可当他多年后又遇到了云沾衣的转世，只一眼，一切努力便前功尽弃。

　　这种感情，罗德不懂，很多人都不懂，甚至于云沾衣的转世都无法明白。一切的一切都被缇奇米克悄悄地压在心底，偶尔外露，已经是狂风暴雨，更不用说隐藏在着一切隐忍等待思念下的暗潮汹涌。

　　难熬吗？
　　你试试？

　　说不上什么厌烦不厌烦，只是缇奇米克已经习惯了。事实上有些时候，尤其是夜深人静时，想到云沾衣，想到他们之间的事情，快乐诺亚总会忍不住对自己产生些许名为厌恶的情绪。为什么当初不能义无反顾和她在一起，为什么有些话不能早些说，为什么这么多年还要继续怀抱着虚无的希望等待，为什么还忘不了她，为什么还记得她还爱她……种种这些，就像一个循环的悲剧，一个没有尽头的深渊，一曲无法终了的哀怆之乐，将他整个人拖入了奇怪的漩涡中。

　　时间长了，他也就想明白了。

　　云沾衣是人类，而他是诺亚。云沾衣总有一天会死，他却不会。云沾衣即便转世也会失去记忆，可他却忘不了。

　　再这样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他这样爱着她，守着他们的记忆，等待着根本不可能出现的重逢，有什么意义？

　　当云沾衣的转世再一次如同从前那样，在某一天，突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不见，缇奇米克就明白了，他们已经再回不到从前，也再不会有他所期待的、他们之间的未来。因此想来想去，他觉得那天晚上他对云沾衣说的“不想再等待”的话，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他不想再等了，也不想再这样挣扎了。
　　那个当初他深爱到灵魂血液骨髓中的女子，那个他恨不得将全世界都捧到她面前，将自己的生命交付出去任由宰割，为了她可以背叛一切放弃一切，甚至发下重誓，轮回转世永远不会忘记的人，已经不在了。
　　等待，还有什么意义？
　　换个人，还是云沾衣吗？就连那个少女在那一次短暂的相处中都对他说了实话，她说她其实并不叫云沾衣这个名字，只是在随后继承了大量混乱的记忆，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原本的自己，还是云沾衣了。

　　不是了。
　　不是她了啊。

　　所以缇奇米克侯爵再次过上了没有遇见云沾衣之前的生活。贪图享乐，随遇而安，淡漠而漫不经心，该放纵时放纵，该收敛时，也随着自己的喜好心情而选择是否收敛。
　　时间长了，诺亚队伍中的那些人总算放下心来。
　　缇奇米克终于表现出了他该有的模样，该有的，忘记云沾衣的模样。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那个转了世的云沾衣再一次出现在米克侯爵门口。
　　彼时侯爵大人刚参加完了一个大型的上流社会宴会，醉醺醺地从马车上下来，还带下来一位看起来青涩而害羞、有着年轻漂亮的脸庞和一头漂亮的金发的少女。两人肩并着肩依偎着，仔细看过去，缇奇米克几乎整个人靠在少女身上，由她支撑着一步一笑地往侯爵府大门走。
　　少女脸上带着娇羞和些许紧张，似乎对于侯爵大人这样靠近自己而感到一丝羞恼，然而眼角的幸福和喜悦却无从掩盖。她小心翼翼地扶着高大削瘦的男人向前走着，对方带着酒气的气息喷在她脖颈处时恰到好处地缩了缩脖子，贵族少女的矜持和热恋中的娇羞一览无遗。

　　管家大人早已等在了门口，看到自家主人又是这幅模样，又看了看他半搂着的金发少女，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却还是暗自叹了口气，躬身迎接他们回来。
　　在路过大门口时，金发少女首先注意到了马路对面不远处看着这一切的东方女孩。女孩怀里抱着一把长刀，柔顺的黑发松散地扎在脑后，一身简单的装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天色昏暗，金发少女并没有注意到东方女孩的神色，只是略微感到惊讶而忍不住驻足了一下。就是这么一驻足，一直靠着他的缇奇米克也掀了掀眼皮，顺着视线看了过去。
　　金发少女看不见的模样和神情，不代表缇奇米克看不见。只不过他只是微微怔了怔，渐渐散去的嘴角笑容紧了紧，便撤回了眼神，带着女伴进了侯爵府的大门。
　　在路过管家身边时，缇奇米克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管家也向东方女孩的方向看了一眼，表示自己知晓该怎么做。

　　然后，管家来到了东方女孩面前。

　　“是云小姐吗？”他恭敬地问。
　　东方少女抿着唇，久久不见答话。
　　管家见她不开口，便自顾道，“既然来了，侯爵大人请您到府里做客休息。您在这里没有朋友家人不是吗？远道而来，侯爵大人想为您尽地主之谊。”
　　东方少女敛下眼皮摇了摇头，笑道，“谢谢您，不用了。”
　　管家似乎没想到她会拒绝，略感为难地蹙眉，“这……侯爵大人的吩咐……”
　　“他不会为难你。”少女扯了扯嘴角，“我就是碰巧路过而已，就这样告诉他就好。”

　　说完，少女便回身走了。

　　管家回去将原话传达给了自家主人，缇奇米克听完，沉默着阖上了眼，在柔软的大床上翻了个身，将自己埋在了枕头下面。管家苦笑着看了一眼仅有一人的床，又有些担忧地看了看床上越发削瘦的男人，认命地去安排那位被带回来，却又被侯爵大人冷落的小姐。

　　过了许久，床上的男人猛然翻身而起，随意披了件衣服便跑出了卧室，跑出侯爵府，继而穿过那条马路来到方才遇见那人的地方。
　　那里已经空空荡荡，不见人影。

　　缇奇米克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在那条街口站了好一会，这才迈开步子原路返回。

　　这是他们的第二次相遇。

　　第三次，云沾衣又回到这个世界，不知为何又走到了侯爵府附近。这次，她没有再像上回那样耐心地等待，只是远远地看了一会，看到米克侯爵正在自家阳台上和几个好友悠闲地喝着下午茶，脸上挂着优雅而不失风度的笑，还很尽心地为客人亲手加了方糖。
　　看了一会，云沾衣便垂眸离开。

　　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阳台上的缇奇米克回过了头，似乎早有发现般将目光准确地定位在了黑发少女的背影上。
　　这一次，他没有再追上去，只是一直看着少女那熟悉的身影，直到她越走越远，直到她消失不见，这才缓慢地收回了目光，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着红茶，然后叮地一声丢掉手中的银勺，礼貌地站了起来。
　　“对不起，我今天可能要失陪了，突然想起还有些公务。”
　　客人们纷纷站起来表示没关系，寒暄了几句后也选择了告辞。

　　侯爵府再次恢复往日的安静，而它的主人，则一个人去了书房，在书桌后整整坐了一整天，直到第二日凌晨。

　　再然后，云沾衣再也没有来过了。
　　缇奇米克也没有再向人提过这个名字，就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样。

　　无论多么刻骨铭心的爱情，总有消失或者被替代的一天。
　　只要时间够长，只要你够清醒，只要心够冷。
　　缇奇米克深以为然。

　　他不需要被施舍的爱情，哪怕对方是已经没有了记忆的云沾衣。他不想在对方完全忘记自己甚至不爱自己的情况下，用所谓的爱情绑架她，令她不舍，令她愧疚，甚至令她觉得不爱自己简直天理不容。
　　他要的仅仅是云沾衣，那个说喜欢他，说爱他的倔强而坚强的人。

　　所有转世的缇奇米克都可以爱着云沾衣，可并不是所有云沾衣的转世都必须要回应他的爱。没有了过去的记忆，也就没有了痛苦和束缚。她该有自己的生活，有属于自己的平和、安定、美满幸福的生活。

　　漫长人生中难得一次的公平，他想留给那个和自己爱着的人有着相同容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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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那天无意间在某个论坛上看到有人评价浅本的文都是烂尾……
烂尾……
烂……
居然还说我不会写HE！！！
居！然！有！人！说！我！不！会！写！H！E！
好心塞，感觉不会爱了。
你们当阡陌是假的吗？你们当丝绒公路是假的吗！！
我这就过来写HE给你们看好吗！！
不过……本来以为一章就可以写完的内容，居然写着写着不小心就写到了这么多，还没写到我心中的结尾！真是太郁闷了……
所以先放上来吧。
你们不要打我，我上一章就说过，缇奇苦够了，可以甘来了，而所谓的甘来，就是放下执念。
解脱，是最好的结局。
这个人不是云沾衣，她只是继承了云沾衣的记忆，她甚至原本的名字都不叫云沾衣，也不爱缇奇。
这样的人……怎么能承受得起云沾衣和缇奇的爱情。
所以啦，先不要炸毛，下一章真的是结局了，相信我。我绝对能写完。
真的结局，就是HE，真的，看我真诚的眼。
不是的话你们砍了我！
如果云沾衣看到缇奇抱着一个女孩子进门过夜，才不会看着，直接操刀上去砍人了好吗
唉。
PS，我记得我曾经写过一个短篇叫《如果重来》？
那就是我构思这个HE结局时的前篇了。
唔，当初和小伙伴讨论到这篇结局怎么写，我说，缇奇米克忘记了云沾衣，嗨皮地过上了自己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生活，认识了一个人叫浅小本，爱上她，并且彻底把云沾衣抛到了脑后。
几几和翠翠深以为然。
……开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