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本买卖（我一直都爱你）》刘文君

7、腾飞的坏账

　　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加上刚刚又被赵锦拖住一会儿，到公司门口的时候她先下意识地瞅了一眼前台的小姑娘，然后装作外出办事刚回来的样子不慌不忙地往里走，顺手在早上的签到本上加了自己的名字。
　　前台再往里面绕一点，就是会客室。白苏过了前台这一关，心中暗自窃喜，脚上也加快了速度，刚要提步，会客室的门毫无预警地推开来，差点将她撞倒，怎么回事？这门一向是往内拉开的。还没有等她定下神来，里面就冲出四十开外的中年男人来，一边嚷一边往里冲：“让我见赵总，我有话要跟他说。”
　　后面跟出来的是则是梁子娟，见白苏立在旁边立马招呼她帮手，又冲前台大声吼道：“拉住他，小谢，赶紧叫保安上来。”

　　白苏不知就里，便听指令行事，壮着胆子去拉住了那中年男人。既然能好好跟梁姐在会议室谈判，想必也不会对自己动粗，何况这个男人相当瘦弱，看上去胡子拉碴的十分憔悴，像是好几天没有睡觉的样子。白苏这么想着，手上的力道就加大了几分。
　　不一会儿，公司里的男同事们都冲了过来，七手八脚地制住了他。白苏见这情形，显然已经用不着自己了，而她又不想给自己生事，乘乱赶紧溜进了财务室。
　　财务室是一帮娘子军，虽然没有什么危险系数，可大家都保持着远观状态，纷纷透过窗子向外张望。见那中年人被制住并带走了，无戏可看，悻悻地回了工位，埋头各干各的，仿佛刚刚的事情从未发生一般。

　　白苏放好了东西，愣愣地发了会儿呆。今天早上一系列事情撞在了一起，令她有点难以适应。待呼吸平稳之后才打开电脑开始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完结了两件手头上的事情，她才突然想起来，刚刚那个中年人应该是来找赵锦麻烦的，那么他早上在电梯间原来是为了回避他而不是等自己，那么他的那番话大概也就是没话找话并没其他意思了。这么一想，白苏的心情立马开朗了许多，便想起早上还没吃早餐，从抽屉里随手拖出一包饼干来充饥。吃了两片，觉得太干，拿了杯子去茶水间接水。

　　公司的茶水间就靠着会议室，是原大会议室隔出来的一片空间，只用了磨砂玻璃作隔板，并不太隔音。白苏取了茶叶，刚要接水，隔壁会议室传出来的谈话声令她停止了动作。
　　“刚刚人多我没敢说，你知道在那闹的那胡子大叔是谁么？”透露这类八卦消息的当然只有财务部的“八卦王”李晓云了。怪不得刚刚看她和陈茜两人神色古怪地溜了出去，她们两人因为都热衷八卦的缘故，一向交好。
　　陈茜相当配合地提问：“是谁啊？”这是一句废话，但却很有推波助澜的效果。
　　李晓云降低了声调，但那玻璃屏风实在隔音效果太差，字字都落入白苏耳朵：“是哈尔滨的授权生产商，之前去那边做成本核算的时候我见过两次，因为他的胡子长得奇特，所以我印象很深刻。”她讲到这里顿了一下，不知道实在故意制造悬念还是实在另有隐情不好说出口。
　　“那他不好好待在哈尔滨，到公司来闹事做什么？”果然陈茜的好奇心就被激了起来，一副刨根问底的样子。
　　“这事儿说起来也巧，我还刚好就知道点来龙去脉，他们那边生产的药出了点问题。治哮喘的药，就是最近我们公司广告投入得很猛的那款，最近被查出来有千分之一的致死率，而且副作用一直也挺大的，公司决定要终止合同，这不有接近一千万的尾款没结给他们吗？估计就是为这事儿。”李晓云的声音说到后来越来越低，白苏不得不悄悄挪到玻璃隔板的后面，才能听得见。
　　陈茜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道：“怪不得前几天我们部门突然整理起哈尔滨的账目来，以往不都是年终才结算的么？”

　　白苏也记起来确实有这么回事，梁姐突然让她停了手头的工作，把哈尔滨的账目整理出来。她当时也没太多想，现在看来也确实是不合情理。她又仔细回忆了一下那家公司的名字，好像是叫做腾飞来着。
　　她走了一会儿神，再回过头来听，却又是陈茜在问：“怎么之前一直没有查出来啊？他们公司倒也大方，竟然准我们拖着这么大数目的尾款。”
　　“唉，抽样检查嘛，药监局之前检验的时候喝多了酒也是有可能的，他们的工作水平本来也就不怎样。最近查了出来，估计是因为他们没完全按照我们提供的配方做，近两年来成本压缩得厉害，他们也想多点利润，以次充好的事情估计也没少干，对外公布的是千分之一的致死率，我看还不止呢！”
　　她说到这儿歇了歇才回答她的第二个问题：“我们拖他们的那点尾款算什么，库房里这款药估计压的货得有一个亿了，前段时间早会上不还说吗，这款药销量非常好，要加大广告投入。”
　　陈茜也将自己所观察到的一些现象与这个事情结合起来分析，仿佛很懂行的样子：“我就说最近怎么没在地铁里看见咱公司的广告了，原来是这样子。早上我在门口碰见赵总，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不光是他，我看仓库那边的人，个个都跟死了亲爹一样，甭提了都！不过话说回来，幸好咱公司关系硬，消息封锁得好，不然这事要曝光了出去，麻烦可就大了。”
　　李晓云特意地叮嘱：“所以这事你知我知就行了，可别在公司里走漏了消息，不然咱俩可就危险了。”
　　“这点轻重我还能不知道啊？放心，这事儿我连我老公也不告诉。”陈茜信誓旦旦地保证。
　　李晓云仿佛还是有点不放心的样子：“我倒不疑心你，可是你那个上司可精了去了，拣你三句两句的话头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你最近可少跟她说话。”
　　“我倒是想跟她多说话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个冰山美人，三天也说不了两句话的。”陈茜说的是实情，白苏在公司惜字如金，有时候整天都没有一句话。
　　李晓云不知道想起什么事情来，大笑出声：“哈哈哈，冰山美人？我倒觉得叫她
　　神秘女郎要贴切点。开那么好的车，不知道是二奶还是富二代，都不像又都挺像的样子。”

　　白苏听他们说到了自己，却没有要继续听下去的兴趣，反正事件的来龙去脉她都了解了个大概，所以又悄悄地折回到饮水机旁边将水接好。她想，幸好这茶水间是新建的，大家都还没有习惯到这来接水，不然刚刚自己那偷听的样子被人看到的话，就丢人丢大了。
　　回到办公室后，她自己消化了一下刚刚听到的内容，又翻阅了一些相关的账目。“八卦王”还真是对得起她的名号，账目上一一印证了她刚刚说的内容。
　　从去年开始，公司开始着手控制各个授权生产商的成本，又以东北地区作为重点对象，甚至还专门针对东北几个地区做了专门的计划书，对他们的原材料、人工等做了详细的分析，其中就有腾飞。
　　据计划书上的显示，给出的价格也算得上是合理，可能他们真如李晓云所说，将部分原材料以次充好才出了问题。再翻另一本账，连白苏都惊了一跳，李晓云所说的一亿的仓库囤积量真是太保守了，账目上显示的数据是一亿七千多万。

　　白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早上赵锦在电梯间丢了那一地的烟头。这一亿七千多万肯定是追讨不回来了，看今天早上那中年男人的架势，竟然还想着要尾款呢！
　　作为一名财务人员，她很清楚地知道一亿七千万的坏账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公司的现金流将会出现很大的问题，下半年的财务计划要进行大幅度的调整，如果稍有疏忽，甚至整个公司都会被拖垮。怪不得连一向深居简出的吴钦文最近也频繁出席晨会，看来多半也和这事有关系。
　　看来，这段时间大家是有得忙了。白苏叹一口气，将账本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