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本买卖（我一直都爱你）》刘文君

10、奢侈的礼物

　　葛大仙儿除了能掐指一算知过去未来，在厨艺方面也绝对是有大仙儿潜质的。所以不出半小时，那边聊天的几位都被这阵阵的烤肉香气召唤了过来，终于停止了高谈阔论，开始动手张罗起餐具来了。
　　李路遥与她那位姓名不详的“佟大为”显然对白苏毫无好感，因此为了孤立白苏她便不计前嫌地跟顾磊套起近乎来：“顾先生是做哪行的啊？刚刚介绍的时候没有听你说起。”
　　顾磊懒洋洋地接过一盘刚烤好的肉串，放到餐布上之后，又掏出纸巾揩了揩手上不小心沾到的油，这才漫不经心地答了句：“医疗器械。”
　　任谁都看得出来这是一副拒绝交流的姿态，李路遥的一头热陷入了尴尬的境地，只得自己找台阶下，跟旁边专心致志吃烧烤的纪佳夫妇攀谈起来。

　　白苏有点诧异，在她眼里一向温柔有加的顾磊原来也有这么不近人情的一面。看来，她对他的了解相当的有限。她不介意被众人冷落，挑了一个离大家都有一定距离的位置，自得其乐地享受葛菲的厨艺。
　　那边四人聊得热火朝天，程佳玉几次跟顾磊搭话，顾磊那副谈性不高的样子令她有点挫败，于是只得过来跟白苏聊天。毕业之后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程佳玉找不到切入点就只有从天气下手：“今天天儿不错，葛菲还真会挑日子。”
　　其实大学的那几年，除了葛菲之外，程佳玉算是跟白苏走得最近的人了。程佳玉这个人，数缺点能数出一箩筐，葛菲对她没什么好感，经常劝白苏不要跟她走得太近。可是她唯一的优点白苏倒是看得清清楚楚，这优点，往好了说叫不计前嫌，往难听了说就是没脸没皮。
　　既然她都摆出了我不跟你计较的姿态，白苏也不好意思冷着脸，于是敷衍道：“是啊，葛大仙儿嘛！总不能在天气上砸了自己的招牌。”
　　程佳玉大概还想表示一下她想要继续跟白苏做朋友的真诚，问题更为深入了一些：“上次的事情，不好意思哈，前几天顾磊才告诉我原来你们是工作关系而已。”
　　工作关系？这个词在白苏的脑海里来来回回打了几个转，终于还是理解了它的含义。她笑笑，没有要接话的意思。

　　在那边一直玩冷漠范儿的顾磊这时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兴致，拿了一大堆食物过来，笑眯眯地看着程佳玉：“刚刚你都没怎么吃，我专门拣了些你爱吃的蔬菜过来。”他捡了一串花菜，又加一句：“小心烫哈！”
　　白苏看了一眼那经葛大厨烤得外焦里嫩的花菜，送到程佳玉嘴边的时候，她脸上的诧异神情维持了一秒，继而还是笑着做享受状吃了下去。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程佳玉对花菜过敏。
　　懒得再看这一出出闹剧，白苏放下烤串，到葛菲这边来帮忙。

　　葛菲一人要准备七人吃的量，况且这中间还有好几个生力军，所以忙得不可开交。见白苏过来帮忙，简直如见救星。白苏安静地帮葛菲往烤串上涂植物油，而手上稍微闲下来一点的葛菲嘴却闲不了，又旧事重提：“怎么着，看人家小两口恩恩爱爱的，吃醋啦？”
　　白苏仍旧不接她的茬，反而是数落起她来：“你究竟是有多闲啊，在家给自己当大厨嫌不过瘾，还跑来为广大人民服务，你可是瞅见了，这帮子人民连吃带拿的，还不见得感激你。”
　　“感激我？我感激他们还来不及呢！”葛菲自我解嘲似的一笑：“你要是一个人待上个几年试试看，我花大心思研究各式各样的菜，并不是为了满足我自己的食欲。哎，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你反正是一个人过习惯了，跟你讲寂寞这两个字真是对牛弹琴。反正吧，我看见他们吃得这么香，心里就觉得满足。他们不需要感激我，倒是我很感激他们能让我的周末有点儿意义，不然，一个人待在店里是要疯掉的。”
　　她又怎么会不知道葛菲话中的凄凉呢，算起来，陆扬走了有四年了。白苏是这段恋情从开始到结束的唯一观众，从一开始两人的小暧昧，到热恋期的没你我活不下去，再到最后的因为你我活不下去。陆扬后来出国，说是暂时分开一下，两年后再看看彼此是否还有感觉。然而四年都过去了，音讯全无。
　　白苏拍拍她的肩膀，算是安慰。
　　葛菲太懂得白苏这个手势的意义，她不太懂得说安慰话，每次知道自己难过，就只会这样笨拙地拍拍肩膀。她这一拍肩膀，葛菲没忍住，一滴眼泪悄悄从眼角掉到了烤肉架的炭火之上，无声无息。

　　这场聚会，一直到下午三点多才算结束，勉勉强强地算得上是宾主尽欢。李路遥和纪佳夫妇既然是完成了吃的任务，又声称晚上还有Party早早便离了场。至于程佳玉，虽然没有早走，但总不能让她踩十厘米的高跟鞋来帮忙清洗餐具，于是这个任务便落在了葛菲与白苏的身上。
　　白苏将餐具收拾好，放进葛菲带来的整理箱，两人一齐将箱子抬到不远处的小河里先简单清洗一下。
　　顾磊到底是看不惯两个瘦弱的女生干重活，起身帮忙。程佳玉虽然放心不下顾磊与白苏单独相处，但却不得不被那细而尖的高跟鞋禁足在原地。

　　到了小河边，葛菲打完水就嚷着要去采点野果带回去，让顾磊帮忙洗餐具。白苏知道她是故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也只有由得她去。况且，她也确实需要跟顾磊谈一谈。
　　葛菲走了之后，白苏一边洗盘子一边在脑海里组织语言，试图婉转地表达一下今后避免在同一场合出现的情况。她想了半天，正准备开口，顾磊却回过头来，盯着白苏的脸一动不动，嘴角有一丝讥讽的笑容：“你先别说，让我猜一猜你想说什么好吗？”
　　白苏在他这种表情之下被迫闭了嘴。他这一停顿却停顿了很长时间，这中间的过程像是他在为自己打气一般，不时地还调整一下呼吸。那一抹讥讽的笑容始终都挂在他的唇边：“你一定想说分手了就是分手了，最好以后都不要见面，如果见面也最好是装作不认识。还有，要跟你的同学谈恋爱也不是不可以，最好让你眼不见为净是不是？可是白苏你忘了我们分手那天我跟说过什么吗？”他再次顿了一下，这次再开口便是一字一顿地加强了语气，他说：“我、恨、你。”
　　这些话，确实是准确无误地表达了白苏刚刚脑子里那一番话的中心思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由他说出来让白苏觉得既尴尬又伤心，还有一种被抢占先机的不甘。
　　几个月前还将之捧若公主的人，现在却眼含讥讽说我恨你。白苏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了脚，冷得浑身发颤，但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输了气势，她也回敬了顾磊一个讥讽的笑容：“顾先生你真是多虑了，跟你见面我很高兴，也真心祝福你跟佳玉。以后如果有机会，大家还可以多聚一聚。”
　　从始自终，顾磊的眼睛没有离开过她的脸，从开始的讥讽，到悄然闪过一丝失望，最后却是笑得开怀：“好，我很高兴你能这么想，我想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再见面？白苏想，下次听见程佳玉的名字她就会自动闪得远远的，才不会给这种“高兴的会面”制造机会呢！

　　四人兵分三路，各回各家。大概是因为今天遇着了顾磊的关系，白苏在路上想起了上次掉在了座椅下面的那条蓝宝石手链，最近事情太多，一直忘了找出来拿去修。刚好经过首饰店，白苏将车子停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它从座椅底下拽了出来。
　　链子上沾了些油污，白苏在递给店员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掉到座椅下面了，有些脏。你帮我看看能修吗？”
　　店员用棉布沾了专用清洁剂，小心翼翼地将链子清洗干净，又仔仔细细地举在面前看了半晌，这才递回来给她：“不好意思啊小姐，这款链子的制作工艺比较特别，我想你还是到蒂凡尼的店里维修比较好，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去年出的款，应该还可以免费维修的。”
　　蒂凡尼？白苏回过神来之后才问道：“你确定它不是假货？”
　　店员被她略嫌夸张的表情逗笑了：“假货？我干这行也有七八年了，怎么会真假都分不出来。”
　　白苏一惊，从店员手里接过链子的时候还有点呆呆的。这一条到也罢了，家里还有一大盒子被自己当做假货的奢侈品。

　　她想起今天见到顾磊的情形，手中的链子突然就沉甸甸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