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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默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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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如果不阐述当年,那么往事就幻化成烟……
清晰记得你生长在秦淮碧波,流水荡漾的岸边,或者有不乖巧的水草,偷偷缠上你白巧的脚丫。
这个季节,江南的风景总是烟雨迷蒙,模模糊糊,似是一幅历久弥新的山水,装裱着雅致与风韵。
千年的卷轴,或许总有那么一个风景——有人装着不经意地与你双目对视,然后生涩地扭过头。
这是对岸的眺望,总在捣衣声中揪动原始的暧昧,在日出时挥发,在黄昏时圆满,持续很多年,很多年……
长得分不清换了多少个主角,又或者换了多少个风景。
或许在时间的片段中,是永远不存在完整的坐标。
在好久的好久,或许是巧合,或许是必然,总是一个春天,我设想着所有的剧情。
耗尽了心力,也耗尽了长久的沉默。
也罢,也罢,为了符合所有的剧情,对岸那清眉俊朗的后生,终于开始觅渡,准备要张扬自己的心意,用一叶乌蓬的小舟,度过这条心河。
凌晨带着些许的月明星稀,河边酝酿着看不清摸不透的暮霭,他没有看见她的身影。他撇了撇眉,踌躇好久,才决定踏出这一步,感觉脚下土地稳妥的触感,内心方才有些许的安定。
对岸,原来这就是一直眺望的对岸,感觉是这样微妙而难以形容,有种寻寻觅觅暮然回首的错觉。
水草,最是连绵的水草,蜿蜒出一条兜兜转转的小路。顺着它一直走,渐渐看见面前出现一条平坦的大路,和远处一个古朴的村庄,已经有些许忙碌的景象。
“悉……悉”两声裤脚刮在橡草发出的响声。
他瞬间躲在黑暗的草丛中,屏住所有的呼吸,低头注视前面走过的一个农妇,戴着再平常不过的草笠,却是不难认出,这个人曾无数次出现在她旁边,一同不知疲倦地在水中露出的顽石上洗衣。
这是她亲戚吧?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却没有意识到无人看见自己的表情。
见妇女走远了,他才如释重负地钻出来,掸了掸身上的野草。正想迈开步子往前走,却不料看见离远的村内“膨”的一声,然后一阵震耳欲聋的炮竹声响起来了。
今儿这么巧,村里有喜事了?
远远看着三层的阁楼上绽放出落英缤纷,岁月陈旧的木色因为这桩喜庆而变得浑重,村内开始热闹起来,他意识到自己没见过这么盛大的喜事。
他按捺不住好奇的心思,一步一步到达人群深处,眉目张扬间,门前停靠着一只红漆大轿,宛如漂荡在溪流的扁舟,悠然有序,寂寞无声。
“大爷,这是谁家的婚事,这么喜庆?”
“这后生怎得这面生,好像没见过,这是李家的妹芽要出阁了,这亲家两头都不是普通门口,自然办得有皮脸。”
“哦”。
他应了一声,然后不语,四处张望,渴望看见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她。
她,不在这儿吧?
越加卖力地穿越层层的人群,肆意又毫不收敛地辨认这一张张陌生的脸孔。
他想起父辈有首古老的歌谣。
村里很多青年被抓壮丁拉去了,村里无聊老朽的大爷时常在柳树下做庄,咿呀咿呀地唱起来,悲呛,厚重: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
这是最简单的套路,是最蹩脚的剧情,却未必不深情动人。
阁楼出来的女子,正是在水一方的伊人,红头盖下,一定淡妆并非浓抹,因为他认出那鸳鸯鞋里的白巧的脚丫。
“后生,妹芽等了你三年,最终拗不过他父亲,嫁给了张家那二世祖。”回来的时候碰上那个农妇,原来是她的姨娘。
她,从来没有和他尝试过三言两语,却因为姨娘的话,好像熟悉了很多年一般。
细水缓缓,绿水飘舟,他想静静地摆渡回对岸,却在湖中心徘徊了许久,望着陌生又熟悉的两岸,却分不清哪边是渡头。
他也曾设想过那个女子的名字,也许婉约动人,也许清新脱俗,可惜这大概,已经不重要了。
或许好多年后,岸边水草茂盛,又会见踏着初露而来的捣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