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裁歌后编（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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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歌后编（陆）
领到的活计是缝纫，对我来说不知是幸运亦或是不幸。针线上的事并非一窍不通，却还是在看到那台脚踏式缝纫机的时候乱了手脚。引我到这间铁壁铸就的和室的女人，插了线卷穿了针，脚下踩动着踏板，手里的布往前一送，便说好了。我却只看到了昏暗的煤气灯下一片晃动的影子，她一副全不必费心尽力的样子，说，这是地下城里最简单的活计了。
其余便是一些维持地下城运作的苦工。申请的时候，我也看到有类似于搬送或是挖矿一类，待遇比其余工作好上许多。那时还听闻入口处的军人打趣，说京都地下埋藏的可是制作高温超导体的樱石啊。我当然不信。按着他那说法，再过不久鲁鲁修就该在江户发动叛乱了，黑修罗单手扶额执起王棋冷笑道我要颠覆这个世界啊。
——连同大江户青少年健全法案一起。
一瞬间我突然怀疑起田螺小姐的正体了。照我想的，那应该是几分才气几分狂气的少主。他唯一比鲁鲁修差的地方就在于他没有个娇小的妹妹给他加分，毕竟没有萌点的中二正如没有云豆的云雀恭弥，其角色定位成了可远观不可近亵的白莲花，令一众姑娘又爱又恨。然而如今看来，准备蔑视一众庸人的少主打算毁掉的，不只是布列塔尼亚啊。
那应该是更为高级的精神枷锁，它保护了也绑缚了不知多少柔弱女子一生的幻想。它只是在那远方高高竖起的巴比伦塔上打了一大块马赛克，便能让姑娘们小鹿乱撞的脸红，想那一大条马赛克下的正体该有多么高大了。其实那都不是真的，因为巴比伦塔脚下的影子真实的出卖了它的高度——用影长乘以正切，得出的大小是马赛克再大也不能掩盖的事实啊。
那就是要求但凡十八禁便一定要打马赛克的，大江户青少年健全法案。布列塔尼亚第九十九代皇帝（鲁鲁修）毕生也没能毁灭的十一区文化残渣。田螺小姐的来信与其虽然与少主有少许偏差，但是本质大约是不变的。
我本来是十分在意那个法案的，毕竟身为一个萝莉女主角，我要在王子骑着白马救我之前，在魔王手里保持身娇体软却不能被推倒，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我唯一的盾牌就是大江户青少年健全法案，让那些爱好面子的魔王离我远点。
但是如果你把所谓的“父亲一生的经历”打开，发现里面赫然躺着一本青春期生理手册。而其扉页上还有各位名人，诸如黑修罗（少主），诸如风花，诸如狂乱贵公子，诸如白夜叉的批语，你也会绝望的把盒子合上，而后对于世界是毁灭是重生都不再在意的。
黑修罗：啧，姿势太假了
白夜叉：你确定你买的是BG不是BL？阿银我还是喜欢胸大一点的女孩子
狂乱贵公子：超现实主义的画面，年轻人是模仿不来的。个人还是推荐人妻（笑
风花：我不相信修罗那句话是本人写的。贵公子的大脑有待维修。白夜叉去死
一瞬间，我有把整个盒子塞进缝纫机里，疯狂的踩着脚踏板，用针把它和我的心一起扎成满是喷血的窟窿的欲望。与其说那是一群友爱如同家人的同学，不如说这群家伙是一开始就腐烂掉了的二货吧。
更令我绝望的是，扉页上落款的赠送者的名字，赫然是我母亲的闺名。当时应当还是少女的她，用毫不羞涩的语气大大方方的写到：
“来生孩子吧！”
我开始怀疑起父亲死也不回家的理由，以及我的生命到底是否起源于一场女上男下的强/奸。尽管还没有从楼顶一跃而下一了百了的打算，我却是真的对于那种名为武士的生物产生了某种程度的怀疑。在打开盒子前，我看到的是一群有着悲惨过去的英勇战士；打开盒子后，我看到的是一群有着奇异脑组织的核反应堆。
田螺小姐最后一纸信函中，还特意为我提起身处江户却仍然值得依靠的人的名字，也赫然列在生理手册的扉页上。我却觉得没有去找他们真是太好了。
打开了红木盒的我原本试图翻阅一下父亲留下的信件，但是他们的信件基本都是用汉字书写的。只会一些简单平假名的我能够看懂的，只有图比字多的青春期生理手册。
除此以外，我的时间基本还是都花费在维持我在地下城中的生活上了。
为地下的矿工们补衣服，能够熟练操纵脚踏缝纫机的老手，一天能缝补的也不过是几件。煤油灯只够照见手下的一小块地方，把灯盏放在台子上，需要在缝纫机下面换底线的时候就要花上不少时间。
情况更糟的是，药品在关口被收走的我，控制不住的看见各种各样的幻觉。在将手里的布送到针下的时候，蛾子的灰翅掠过眼前，恍惚间就看到连续落下的长针穿透的不是颜色模糊的布，而是谁的手指。耳边响起的也不完全是纫针与机械摇动的声音，而是三味线清脆的弦音。
以往的幻觉多少预示着什么。或是像鬼偶那样，大约是一些来自于过去的谁的回忆。
然而如今眼前所见的，却难辨真假。我小心着不令手指被穿透，也注意着其他女工的动作，却发现并没有谁的手指被绞入缝纫机下。回荡在耳边的琴声并非是我弹过的小曲，而在这个地下城里，我也应该永远听不到这种琴声了才是。
最没有真实感的景象，还是踏着布置为和式却没有任何风情可言的钢铁回廊，回到自己的房间时，突然出现在面前无边寂静的洞中湖水。脚下踩着凹凸不平的湖底，头顶是层次富丽的穹隆。近似于死寂的碧色湖水将身体缓缓托起，伸出的手如同被凝固在胶体里一样，指缝里似乎有光。只是在我像飞蛾一般难以抽身离去的时候，光点消失了。
眼前袭来一只浅白色的怪物，挥舞着长长的触须。它的眼睛蓦地离我很近，黑色的眼珠上布着一层蒙蒙白雾，似乎是瞎了，却更加吓人。我看到袭来的触须上似乎还挂着破烂布条，更远处的几只触手里还卷着一具腐尸。
背后忽然狠狠震动起来，我觉得一股巨大的压力将我打至一边。
斑斓的水纹里，隐约还能看见现实的景色。还是那个铁板钢筋构筑成的走廊，彩色的金属塑出的斑驳褪色的兽首花栏。倒吸一口气的我，似乎还能听见有人催促我继续前行的声音在回廊中回荡。
在看不见的水里，我一步一步向前走去。怪物蒙白的眼珠离我愈来愈近，眼前的水里也涌起滑动的水泡，渐渐令我呼吸困难。我听到身后有人声，和一只递来的氧气面罩。昏绿杂乱的水底，我看到一张模糊不堪的面容。
应该是他递来的氧气救了我，而他呢。
我不知道。在呼吸能够继续的那一刻，幻觉便缓缓流去。他的未来或是过去都不再展示于我眼前。取而代之的是身边女工不解的脸，她们在生气，因为我堵在那里挡了路。而没有准时回去，便会错过晚上的饭点。
我觉得十分抱歉。她们却无所谓一样从我身边快速跑过去，饿得瘦削的身体里难以看出能涌出那么巨大的力量。我被挤到一边，身体贴在冰凉的铁板，手指触摸到缝隙里湿滑如藓一般的物体，稍微扣了一下，那上面确实还有锈迹。
那个湖应该的确是存在的。单凭土壤里的湿气，不足以生出那么一大片的铁锈。这样看来地下城内的水系统应该也独立在京都之外，并不是完全依靠着京都。
女工们快步走过，身影早就消失在隔得很远才有一盏灯的走廊尽头。我知道今晚肯定不能吃得上饭了，便独自留在那里观察着地下城的走廊。煤气灯的光很暗，可这里却看不见任何灰蛾，甚至连虫子都没有一只。我独自留在这里，也无人过来苛责我，似乎如果我趁此时跑掉都可以的样子。
不是说地下城是一个插翅难飞的牢笼吗。我以为就是不会十步一岗，守卫的军人也该像入口一样只多不少。
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我的房间里端坐的访客给了我答案。那个人身着紫底金蝶的浴衣，坐在那里的姿势一如七年前一般慵懒。他的手里似乎持着一柄烟杆，而母亲视若生命的红木盒便在一边。
昏黄的煤气灯下，灰蛾绕着脏旧的玻璃飞转乱舞。他的脸庞在灯火下显得极为坚毅……应该说坚毅到了我几乎不认识他的地步了。
少主，您整容了？这年头流行的还是小白脸啊，把脸整的那么多棱角是不会受女人喜欢的呀。还有是什么手术可以一同把眼睛的高光也整没掉啊？是不是把眼珠里面的晶体摘掉了啊？就是您只有一只眼了，蛾摩拉也不会嫌弃您的，没必要把另一只也整瞎了啊。会受欢迎的只有脑残，没有身残的啊。
“来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一个绝对不会辜负萝莉的家伙身上，怎么样？”
“一起毁灭吧。”
“连同大江户青少年健全法案一起。”
“——请务必连同青春期生理手册一起！”
“成交。”一时间，我恍惚看到他坚毅的脸上，泪流满面。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裁歌后编（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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