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孟姜

1、第 1 章

　　在这一片黑暗中，午夜梦回，我悄然转醒。睁着眼睛躺在床上，胃又在隐隐的痛了，药就在不远的桌子上。我没有起身，其实很早很早以前我就麻木了。曾经我吐着血而彻夜不眠，这痛又算的了什么？可是我的眼睛去潮湿了，不是因为胃痛，是因为我又想起了那个承载我前生的城市......
　　从那里回来已经20天了，可我仿佛还生活在幻觉中，迷失了方向。

　　有脚步声传来，是她吧？一直一直与我甚为亲密的她。果然，她走进了我的卧室。我慌忙闭了眼，她放缓了脚步，静静的立在我的床头。我知道，她在看着我，那么认真的看着我。从我回来到现在，她顺从了我的沉默与失落，放纵了我的强颜欢笑。而今夜，她是来揭穿我的面具的吗？我以为她会将我唤醒，我以为她会温柔的抚摩我，我以为她会对我轻柔底语......可是，她只是那样的站着，不言不语。在长长长长的一个世纪之后，留下她深深的无奈而怜惜的叹息离去......

　　我，因着她发自内心深处的叹气而流泪了，我又流泪了。这个干燥闷热潮湿的季节让我的泪水也多了起来。泪水从我微闭的眼睑下不断的流出来，那些人，那些事，那些青涩的葡萄全重叠的涌了上来。我努力了这么多天的坚强，我伪装了这么久的快乐，全都溃散了。我咬住唇，握住拳头，可是那一声声压抑的哭声还是传了出来，暗夜里，那么刺耳，那么刺耳.......

　　我不知道她是何时又走了进来，只是在我最最悲伤的时候，她抱住了我的身体，用无言的行动来诉说着她深沉的爱。我颤抖的更厉害了，忧伤再也压不住了。在这个无月无星的晚上，我释放着忧愁，让泪水成河......
　　而她只是那样的抱着我，直到我疲惫的睡在她的怀中。

　　再转醒时，身上多了一层薄毯，她仿佛雕像般立在窗前。我坐起来，靠着墙壁轻轻唤她。我看到她担忧的眸子。
　　“不用担心，哭过了就好了。”我自嘲般的笑，避开她关切的目光。
　　她不语，又看着窗外。我陷在黑暗中，因为过多流泪的眼睛在隐隐的发着痛。而我的胃，是了，我的胃也在撕扯般的疼痛着。
　　“我以为你去了，就会安心。我以为.....”她不看我，低低的说。
　　我的额头开始有些须的汗了。而我不去理会这些疼痛，连它们也无法把我从记忆的深渊中拔出来。
　　“你说那是你的前世.....”
　　我皱结了眉头，无力的笑着，“它真的是我的前世，真的.....”
　　她回头，是我的疼痛让她感知了吗？她快步走过来，她的手好柔软，“你怎么这么多汗？”
　　我摇头，闭着眼，“有些胃痛。”
　　“药呢！”她迅速站起来，要到抽屉里找。
　　“在桌子上。”我感到我的胃越来越痛了，仿佛一个无限扩张的黑洞要把我吞噬。
　　“来....”她倒了一把药片，送到我嘴边。我混着唾液把它们吞下。
　　我靠着她，那一刻，我就象一只风中的烛火借着她的单薄的屏障残存着生命。
　　“那么多药，你.....”
　　“没什么，你知道的，那些药早就是加倍的在吃。不在乎吃多少的，”
　　“为什么，为什么不好好爱惜自己？”
　　我依偎在她怀里，贪恋她的温暖，心虚的回答，“我有啊，有啊.....”
　　“有吗？”她把我从她身上推起来，有些愠怒了。她总是担心我，担心有一天我出事情。可是我会出什么事情呢？
　　我被她的紧张弄的笑起来，“不要担心，只是胃痛。你知道，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她真的生气了，“你忘记你吐过血吗？‘
　　她看着我，深深的看着我，眼中那一点点的责备也化了去，她那么怜惜的看进了我的身体里，看的我无处躲藏。
　　”你说你会绚烂的，忘记了吗？你走之前说过的。“她不再逼迫我，倚住窗。”你一个人去了那么久，一个人走了那么远，我不知道你路上都发生了什么，遇到了什么。可是从你回来那天起，我就知道你更加忧伤了。关于那里的一切，你不肯与我细说，只是只言片语的讲述你游览的乐趣。我知道，这些都不是重点，这些都不是重要的。那么影响了你生命的事情你不肯说。于是，那么小心翼翼地，你装点着虚弱的快乐，你以为我看不出吗？......我.....“她停了下来，我知道她哭了。
　　”我只是不想看着你悲伤。我只是希望时间可以快点带走你的记忆.....“
　　我的泪再一次从眼眶中落下。原来......原来......她全看到了。可是时间真的可以让记忆消逝吗？如果会，为什么回来之后，我不仅没有释怀那份前尘，反而短短的十几天里我几次三番的再次陷落在梦的幻景中。我将头埋进了双臂，达成了多年的心愿该开心的，不是吗？不是该轻松吗？可为什么我如此不堪的疼痛着呢？为什么我更加强烈的思念着？那里，那里只是我的前世，不是吗？我用20年换一次轮回，换一次生命难道不够吗？
　　”答应我，别再去想那么事情了，答应我，好吗？它们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她还是忍不住因为爱而对我要求了，“放弃吧，放弃，可以吗？而且，你已经去看过了，去看过了不是吗？就算真的是前世的纠缠，你也去过了，可以放开了，对不对？那么放弃吧.....“
　　我惨然得看着她，是吗？可以放弃吗？可以吗？我可以忘记吗？我嗫嚅着双唇，张张合合的说不出一个字。真的，真的，可以让一切都消失吗......
　　”下个星期我就走了，让我安心的走吧，如果我走了，你 ......答应我，让所有的事情都过去吧，好好珍惜你自己，好好生活，好好.....“
　　这一次，是我，是我突然间把她抱住。是了，是了，她还是说了，还是要走了.....这一别，我们的相见已是遥遥无期。尽管，她一再的强调科技的发达，通讯的方便，可是，我们都明白，我们终要天各一方了，此去经年，便是良辰美景虚设，更与谁人同？
　　我们的泪水交织着所有的依恋汇成了海.....
　　”答应我，让一切都过去，好好生活。“到了此刻，她终于开始强迫我。开始强迫我给她一个承诺。她明白，我的生命如同我的诺言。”答应我.....“
　　我狠心的撇过头，不去看她，何苦？这是何苦？为什么她不放任了我的生死？放任了我的去留？
　　她紧紧的盯着我，不再给我任何一个逃避的机会。
　　”答应我，答应我。你难道要我牵挂着离开，难道要让我日夜难眠？你.....“
　　我终于还是看着她了，我....
　　”答应我啊，答应我....“
　　我屈服了，我知道，我早就知道，她是我这一生欠的最多的人。我欠的，我要还啊.....
　　可她还是依依不绕的迫我的一个轻微应声。她那么了解我，那么深刻的了解我，她知道若不是真的回答，我就会赖掉这生死的承诺。
　　”答应我.....“
　　一时间，我凄苦的笑了，摇下一地的繁华。”我会好好的活。好好的活。你忘记了我还有双亲，还有责任吗？我怎么会呢？怎么会.....“
　　”......“
　　她忧伤的看了我一眼，而我不肯看她。我隐忍下带着腥味的血，那么刻骨的痛，我承诺了，承诺了.....
　　她终于离开了，离开了我的房间，带走了唯一的温暖。我知道，她还是在担心，担心我的生活。可是她也放心了，最少我回好好的生活在世间，不再用鲜血来证明生命的真实。她离开了，彻彻底底的离开了——
　　屋子里依旧是漆黑一片，合上眼，无休无止的梦又来了，梦里是无尽的黄沙，我站在空无一人的沙漠中流泪，到处是血色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