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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尚且不知何去从(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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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弈他到这里,略微掐指一算大概也有十天之久了。他尚且不知,在外界的亲人朋友,以及他的同学老师,有没有很担心他。
毕竟失踪那么久,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吧。
其实他也想快点回去,只是……望了望四周,依旧是一片黑暗,能够看到的只有那遍地的星光灿烂。
那光华简直就已经到了灼目的地步,令人感到相当的不悦。
其实这个地方,给人的感觉是如此地黑暗,详细地说,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黑暗,因为他看不到他自己的存在,甚至连感知,都似乎被这样的黑暗吞噬。
可是那铺天盖地的星光如此嚣张地闪烁着,似乎在向他叫嚣着这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这让他很不舒服,作为一个普通人类的他,当认知和现实产生了极大的误差的时候,难免感到相当难熬。
更何况那是,“无法照亮希望的星光”,最直观的、充满矛盾的源头。
他犯愁不已。
“太好了,太好了。”正在此时,一帘星光被一双素手掀开,那个名叫灵的少女,缓缓步出,走到他的面前,两眼痴痴地望着他,难掩笑意却眸中含泪,让刚刚恢复意识的他猛地一颤。
好奇怪,好奇怪啊。
明明他连自己的手都看不到,却能看见那个少女的样子,那样清晰,不容否定。
太奇怪了不是么?
因为,那简直就像是那个少女自己在发出光芒一般!
然而那光芒如此温柔,不显突兀,似乎不存在一样,就如同不是她在发光;相对的,而是他自己被笼罩在黑暗中,迷失了前方。
温柔地,就像是神明。
但是当他真的脑中蹦出这个想法的时候,他还是为自己的荒唐自嘲了一把,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什么神明?
“你到底是什么人物?”他试着张口问道,他对她的记忆,仅仅停留在占卜这一方面。
其实他也就只知道她是个神秘的占卜师,单名一个灵,而已。
他的声音似乎在黑暗中泛起了淡淡的涟漪,有些飘渺的回音掠回他的耳畔。
少女停止了哭泣和微笑并存的尴尬状态,有些惊喜地冲上来再次将他紧紧拥住,那怀抱让他有些透不过气来。
恍恍惚惚间,他只听到她说,“灵,我只是灵而已。你记住我的名字,就好了。”
请记住我的名字,我说过,我只是灵。
她的眼眸里似乎透露出这样一种绝对的命令,让他必须、不得不记住她“只是灵”而已,那一瞬间她所散发出的气势,和她往日的形象完全不同。
灵。
单名一个灵,很有气质,他想。
“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放开你了。”灵的双手覆上他的脸庞,粉色玫瑰一样的唇瓣缓缓贴近他的额角,那双如同琉璃的眼深深地注视着他,那架势看上去像是要吻上他一般。
然而那一切,却在中途顿住了。
她凝视着他,那是完全分不清“绝对的纯真”还是“绝对的邪恶”眼神。只看见她眼神一暗,声音幽幽地说道:“生也好,死也好……你既然答应我了,就别想跑的掉!”
这话里,听上去却是那样地……令人毛骨悚然。
不对!他总觉得有哪里非常不对,他……答应了她什么吗?
靳弈在脑内搜寻了一番,仍旧没有什么收获。
因为在进入这个奇怪的空间之前,他的记忆停留在弄堂小楼的天台,那个孩子,那个从楼梯上摔下去生死未卜的孩子,莫名其妙的占卜结果,还有眼前这个名为灵的少女冰冷的拥抱。
一下子,他竟然就来到了这里,中间的时间似被活生生切断,他想不起来在天台之后这里之前的任何记忆。
遗失了的那段记忆究竟发生了什么,那段空白的时光之中究竟有什么,他不知道,这让他有些发慌。
他很想要快些回去,尽管他对眼前的灵有太多的未知想要弄明白,但是……
“灵是么?很好听的名字。”他轻轻抚上她黑色的头发,柔软的触感让他一怔,似乎有一种酥麻的感觉从指尖传递至心脏,双唇不由自主地掀动着,他说道,“你……让我回去,我要回去。”
他不能说任何的谎来欺骗灵。
原因并不是他品格高尚有道德,而是不知道为何,这个灵浑身散发着真实的气味,绝对的真实,以及触及的那一刻,似乎有一种神秘的物质在指引着他说出真实想法。
灵……似乎不容许任何谎言的存在。
所以,他都不能通过大脑思考,就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可能触怒她的话,这让他有些害怕,他想要飞快地逃离,尽管知道那不能实现。
不过也好,直白地说要走,也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应对方法,拐弯抹角的反而容易招人厌,或许灵就喜欢听到这样的话呢?他想。
“为什么,你要走吗?”她似乎听到了有致命打击的话语,无力地垂下了手臂,两眼困惑地望着他,不知是喃喃自语还是什么别的,她有些委屈地说道,“难道……这里不好吗?这里不好么?留在我身边,不好么……”
她在听到他的话语的那一瞬间,顿觉犹如万箭穿心。
在人世间流浪了这么久,这么久,就是为了要找到你,然而你却说你要走,你要离开我。
怎么办?她想要留住他,无论用什么办法都可以……只是她应该要怎么办才好呢?
她踌躇了许久,随后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那脸色忽然变得凄厉,嘴角咧得似乎要到耳边,露出了洁白整齐的贝齿,那像是在笑,却那样让人恐惧。
因为她的眼神里分明夹杂着更加深邃的悲哀。
悲哀与笑容的交汇,就如同冰冻的火焰那样让人为之一震。
“留在我身边就是这么一件让你憎恶的事吗?啊哈哈哈哈——?”
她疯狂地笑着,似乎是要掩饰她此时此刻的真实的心情,然而眼泪却不争气地,犹如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地从眼角滑落。
靳弈的衬衫被她的泪水打湿,在那一刻他猛然发现,虽然灵的身体那样冰冷,然而她的眼泪却是那样温热。
她好奇怪,却也好真诚。
他忍不住抬起手去擦她的泪,想要安抚她,手指刚刚触碰她的脸,却发现她的眼泪和笑容却忽然就消逝了,仿佛从未在她的脸上出现过那样的表情一样。
她的面容精致漂亮,就像是瓷娃娃一样。
此时此刻的她变得很平静,很平静。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你不会离开我的,你不会……”她死死地抓住他的手,似乎是因为看到了靳弈眼里的一丝怜悯,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皮肉里,整个面容看上去还是那样绝对的纯真。
绝对。
绝对不让你离开我。
这是命令。
他看着她的脸,忽然觉得有些发昏。意识到不对的他,努力地想要做些什么让自己清醒,然而却料不到,此时的他整个人就好比是身处沼泽,越是挣扎就陷入得越是深。
“你在做什么?”他的声音已经仿若呓语,可质问的意味却丝毫不减。
“不,我什么都不会做,我不会伤害你,因为……我爱你啊,快想起来,你有多爱我,快点……”
他的视线所能触及到的东西,在那瞬间就像是坏掉的电视机一样,落满了雪花,画面不停地抖动。
直到最后,他已经看不清楚这一切。
他陷入了绝对的黑暗,就连最后飞扬跋扈的星光也消失了。
在最后的光芒消散的时候,他用力地举起双手,那姿态仿若溺水之人在绝望之前,奢望能抓住一片浮木。
他却看见了自己的双手沾满血腥。
热辣的血液顺着他的指尖流淌,那样炽热的温度滴落到他的脸颊上。
难道原来之前一直都看不见的双手,竟然是沾满了血色,那血液似乎是在像他狂笑,告诉他:“你后悔看到了你的双手吗?”这样的话。
他猛然一个激灵,那块浮木似乎已经被他抱紧,之前的所有感觉都在一瞬间消散,他觉得自己就要挣扎着清醒,然后摆脱这个奇怪的地方,还有眼前这个神秘的少女。
然而就在此刻,她嘟着嘴,伸出了冰凉的手抚上了他的眼睛:“不能不听我的话哦,要做好孩子,好孩子。”
那话语之中,似乎有着绝对不容许反抗的魔力,就连是那样赤红的血液也犹如墨汁融入水中,晕染开来,最终不见其痕。
靳弈的眼神渐渐涣散,看着她精致面容上的一点阴影,他不得不陷入了沉睡。
看着他睡着,她黑色的眼瞳如同无边的夜空,忽然有一丝亮光掠过,却也驱不散漫布的雾霾。
她轻轻地搂着他的脑袋,一边摇晃着,就像是在哄一个不听话不肯入睡的孩子一样,在唱着歌。那歌曲淡淡的,和她稚嫩的嗓音一样美好。让人不得不感叹,如果那是摇篮曲的话,那该多好。
“星星照亮夜空,
希望如同梦中,
我们现在何处,
思绪被谁拨动;
现实如此绝望,
我们何去何从;
今夜就要永别,
不如我们一同;
一同,一同,一同,
将生命写上剧终。”
镇魂歌,只是她唱的是一首镇魂歌。
安抚着不知是谁的亡灵。
她一边唱着,手指一寸寸地轻轻抚摸着靳弈的脸颊。她忽然想起了那样的前生,还好,还好在那个时候,她将靳弈的星辰湮灭了,否则人海茫茫,她要如何才能寻得到他?
如何才能寻到这样让她倾心的他?
存在于世上的众生,都在九重天阙上有着一一对应的星子。星子们的运行轨迹,就是人的命运。所以,星坠人亡,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就连妖怪,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司命星辰,被九天上的神族牢牢掌控着,不能例外。
也许这普天之下,除了审判者这一特殊的族类之外,就没有能够逃避神的控制的存在了,恰巧审判者又是神的使者,说难听些,就是神养着的一条忠犬。
作为神,真好,真好!
尽管她是坠落的神明,因为情而坠落的神明,但她依旧是高傲的神。神的恩宠,是多么荣耀的一件事啊!
“那么为什么,为什么,弈,你想要从我身边逃离呢?
这样的话,我就只能,就只能将你作为神的收藏品冰封起来了。
属于我一个人的收藏品啊,属于我一个人的、你的爱啊。
人海流浪了数千年,不枉此行,我终于找到了!”
在她感到十分欣喜的时候,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忽然就凝滞。
因为她嗅到了一股不属于靳弈身上的味道,正往这里赶来,而且她能够品尝出其中的不怀好意。
是谁,是谁?要破坏属于他们的安谧?
是谁敢来阻止神的意志?
她的黑色双瞳之中闪过一丝危险的气息,随即默默地从怀中取出了星芒,冰蓝色的刀刃闪着比星辰还要刺眼的寒光。
既然你们敢来,那么……
就别再想轻易地从神的地盘上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