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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七、绩学 ...

  •   翰林侍讲学士倪谦天资极聪颖,记忆力也超人,亦不少读书,却不像吕原一样有点读腐了书,大约是因为他比较会见机,金英并没有因为侍生帖的事情再来寻曹修明的麻烦。到了文华殿绩学开学的日子,二学士便陪同着随堂太监曹修明,带着几个新学生照例一道先拜过了至圣先师像。曹修明果如前言所说,先行回了值房,将剩下的一应事情都交给了掌刑名和人事的典簿陆处中。
      文华殿位近午门,亦近东华门,绿琉璃瓦设顶,正殿历来是国朝天子设立经筵日讲处,亦是东宫出阁读书、视事、出见群臣处。但是因为当今的皇太子年纪幼稚,离出阁之时尚早,所以本殿还是以天子便殿的职能居多。东庑便在正殿之东,单从课室的位置上就可以看出此次绩学地位的崇高。
      说是内廷二十四衙门共同推举,但是僧多粥少,取舍权衡,最终的学生其实只出自四衙,计司礼监四人,御用监、御马监、内官监各一人,这也是陆处中一早就知道而倪吕二人并不知道的事情。七人当中以内官监的覃昌最为年长,大概已经十六七岁,已是少年模样;而以司礼监的雨时中最为年幼,仅仅七岁,还是个稚子;中间几人倒都是不上不下的年纪,长不过十三,少不过十一。倪吕二人看见一堂参差不齐的学生,除了滑稽外也只有哭笑不得之感。
      本日并不授课,只行拜师礼,除了刚刚入大内不久的雨时中,余下的几个学生早都彼此认识,所以拜过师后,看见陆处中和两个讲官出门,便也随意说几句话,问问近来职事,声音由小渐大,行为由隐忍渐嚣张。雨时中不敢和他们搭话,眼睛也寻不见陆处中的影子,只好一个人躲在课室的角落坐着。
      “你就是雨兄?”忽然有个温和的声音问道。
      雨时中吃了一惊,连忙站起身来,点了点头。他记性颇好,记得这是刚才拜师时自报过家门的内官监内臣覃昌,不单是因为他年纪最长,也是因为众小宦人人新装丽服,唯恐不够奢侈鲜明,只有他一身洗烫得很洁净的半旧青色贴里夹杂其中,使人印象深刻。
      眉目秀雅的少年向小答应悄悄揖了一揖:“前日舍妹之事,多谢雨兄回护。”
      见他面上是一副茫然不知缘由的样子,覃昌又笑着补充:“尚宫局司制司的宫人覃莲,便是舍妹。她已将此事告诉我,我早几日便想向雨兄道谢,只是雨兄一向在外侍主,一直没有寻到合适机会。”
      原来他便是那个为了自己的事情差点挨打,差点被遣送出宫的小内人的哥哥,身上仍然穿着她们当日赶制的那身红曳撒的雨时中,脸上不由发烫,愧疚之情、惶恐之情也油然而生,讷讷低声推脱:“覃公公,我没有……覃公公不必客气。”
      “我们是同侪,亦是同窗,雨兄切勿如此称呼,若不嫌弃,我虚长你几岁,叫我一声覃哥就好。”覃昌说得很真诚,雨时中也知道宫内职位相仿的同辈内臣,大抵如此相称,便点了点头:“是。”
      “哈哈,这边已经开始称兄道弟了。”一个孩童的讥笑声在二人身旁响起,“覃昌,你这可吃了大亏,你和他称兄弟,岂不是也要叫我声老叔?”
      说话的是司礼监的答应黄赐,十一二岁年纪,不看一脸的傲慢,眉目倒颇端丽可爱,一身锦衣金带的装扮,论身份职事其实和雨时中是一样的。
      他身后跟着司礼监另外两个小宦,三人是早就熟识的样子,围绕在雨时中的身边,继续嬉笑:“你就是曹太监从经厂捡回来的答应?既然在经厂待过,想必是早已经满腹经纶了,又何必再到文华殿来?”
      “黄哥这话说差了,我倒听说经厂满腹经纶的并不是人,是蠹虫。”一个小宦在他身后接口。
      这话隐隐将曹修明也一并骂了进去,覃昌听了出来,雨时中也不由皱了皱眉头。
      “黄哥你看,他还戴着环子呢,这颗猫儿眼比你的还大。”一个小宦有了新发现,拍着手叫嚷。黄赐无聊透顶的伸过手去想扯他耳朵,刚刚穿过耳洞,伤口尚未愈合的雨时中立刻怒目着偏开了头。
      “大胆!你叔叔想看,你不乖乖凑过来让我看也就罢了,还敢躲?教训他。”黄赐趾高气昂的对两个小宦下令,两个小宦立刻开始卷袖子。
      覃昌张臂将雨时中护在身后:“黄兄,大家都是同僚同学,何必如此?”
      “谁和他同学?覃昌你跟着你家廖太监刷刷油漆,修修房子就好了,这是我们司礼监的家务事,叔叔要教训侄子,你一个外人有插嘴的份儿么?”覃昌所属的内官监相当于内廷工部,主管营造,黄赐人虽比他小很多,却是一副蛮横霸道惯了的样子。
      “谁是你侄子?”覃昌身后的雨时中终于也忍不住开了口,尚未全然变更的闵音惹得几个富贵轻薄少年哈哈大笑。
      黄赐双手叉起了腰,居然很有耐心的点拨这化外的小蛮夷:“我的恩主是你恩主的恩主,这就和我的老师是你老师的老师一样,我算是你师叔;和我爹爹是你爹爹的爹爹一样,我是你叔父;你不是我侄儿又是我什么人?我不占你便宜,尚不说你是我孙儿。还有,不说是你,便是常守中陆处中他们,见了我尚要矮一辈呢!——你们愣着干什么,教训他!”
      几人正在拉扯喧哗,陆处中已经回到了门口,厉声喝问:“怎么回事?”
      他掌司礼监刑名有年,也有些积威,跟着黄赐的两个小宦立刻垂手肃立,不敢再说话。
      倪谦愁眉苦脸的跟在他身后,脸上已经是一副预料得中的差事不好办的样子。
      “倪先生,戒方呢?”陆处中问。
      “啊,啊,下官没有带来。”倪谦张口结舌。
      “叫人去取来,”陆处中冷面下令,“无论首从,一人先打二十。”
      “陆公公,这不干我们的事。”在一旁观战的御马监和御用监的小宦不满的抗议。
      “陆处中,你打不得我。”黄赐刚刚发过壮志豪言,此时即使心虚,只好嘴硬,“我要回去告诉印公,你这是以下犯上。”
      陆处中根本不去理睬他,见差去的内臣已经手脚迅捷的取回了戒尺,示意他逐一罚过。首当其冲的是覃昌,因为他年纪最大,其次是雨时中,想也不用想事情是因他闹起来的。余下的五个人,究竟没有一个人能逃脱。御马监和御用监的二人看热闹看出了池鱼之殃,愤懑懊悔得咬牙切齿。
      学还没有上,学生却已经无一例外的受了罚,倪吕二人在一旁观看得目瞪口呆。然而不管怎么说,小内臣们的气焰还是被打击了一下,暂时不敢再依势胡闹。
      “倪先生,吕先生,”陆处中将戒方转交给倪谦,“不要忘了曹太监的话。”
      “是,是,下官谨记。”两人仍是一起答应。

      本日也就这么散了学,雨时中甩着左手,垂头丧气的跟着陆处中一路走回曹修明在大内的值房。陆处中既然没有问话,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在值房门外恰好碰到了常守中,看了看雨时中,笑问:“上半天学怎么上得魂都掉了?”
      “挨了打了,”陆处中笑道,“我正要和恩主说这事呢。”
      雨时中眼泪汪汪的看看陆处中,是求乞的神情,显然让随堂太监得知此事对他来说是比挨几下戒尺要大得多的处分。
      “罢么,雨公公脸上那是银豆子么,可要省着点使,”常守中毫不体会他的心情,只图自己嘴上快活,“留着到恩主再罚的时候再用。”
      不管雨时中怎么妆可怜,陆处中还是源源本本的将文华殿学上的事报告给了曹修明,但是最后不忘加了一句:“其实不干时中的事,也不干覃昌他们的事。黄赐仗着印公素来宠他,平素在衙内就无法无天,若不教训教训,只怕倪侍讲以后约束不住。”
      他从掌班答应的手中接过茶盏,递给随堂太监:“来不及先请恩主的意思,奴婢也不知道此事处分得妥不妥当?”
      “依我的意思,既然是要立威,不如一人正经给一顿板子。”曹修明摆摆手挡住茶盏,瞥了一眼雨时中,“小打小闹挠痒痒似的,你指望他们能长出这个记性?”
      他既然并不觉得自己行事孟浪,陆处中便放了心,接着请示:“奴婢还想着,内书堂每班上都有几个学长,此次不如也设一个——恩主没工夫总是盯着,奴婢也难保就没有个疏漏的时候,有这么个人也好约束约束。”
      “你有什么人选?”曹修明问。
      “恩主觉得内官监提督廖太监位下的覃昌怎么样?他毕竟年纪大些,行事稳重,在宫外便读过书有点底子,内书堂的成绩也是最好的。”这七个人中间,按照皇帝初衷的标准挑选出来的大约只有覃昌一人,将来用来充门面也要靠他,是以陆处中如此倡议。还有一点是陆处中没有说出也不好说出的,他今日明显看出来覃昌在向雨时中示好,成了学长,有他的照应,雨时中或许在学上能少和黄赐起些冲突。谁都知道,小宦官们本人并无好恶,不过是各随其主,黄赐和雨时中的龃龉,其实也就是掌印太监和随堂太监的龃龉。虽然覃莲的事上他做恶人,雨时中得益,但是只要能稍有裨益于自己的长官,陆处中自然也不会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
      曹修明没有反驳,便算是同意了。
      “还有,”他虽然有掌班答应,但陆处中跟随他久了,有些事情还是不免越俎代庖的操心,“文华殿的课,安排定为每上五日放一日假,每日申时末散课。恩主看时中是撇下了差事只管上学,还是……”
      “叫他下了学到我这里来伺候。”曹修明身边绝不缺少服侍的人,但是并不愿意给新来的小答应施恩开了这个先例。
      “在我的室内安个小案,让他没事的时候有个读书写字的地方。”随堂太监接着下令。如此琐碎的小事他都要躬亲管理,是破空的,前所未有的,常陆二人惊疑地互看了一眼,才想起来答应。
      “你的功课我不会日日看,”这话是对站在一旁的雨时中说的,“但是我想起来的时候会看。正是因为不日日看,只要有一次书不曾背好,仿不曾写好,我当你五日内书皆不曾背好,仿皆不曾写好。至于怎么处罚,我是没有陆典簿宽厚,想必你也是知道的。”
      他描写得云淡风轻,雨时中却如晴天霹雳五雷击顶一般两腿一软眼前一黑,他看救命稻草一样看看陆处中,又看看常守中,两人面上皆是事不关己的轻松。
      “是,恩主。”小答应得不到救援,微微蹙着眉头嗫嚅得不情不愿。好像他不回答,此事就还有商量的余地一样。
      曹修明一笑:“出去吧。”
      雨时中是出去了,常守中此来的事情却还没有汇报,他知道此话一出口曹修明必然心情不好,他心情不好就有本事让所有人心情不好,所以特意留到了最后。
      “月底便是印公的寿辰,奴婢们已经将寿礼预备好了,烦恩主看看可有不合适的?”捧着一份早已预备好的礼单,常守中也像做错了事一样小心翼翼陪着笑问随堂太监。
      不出所料,修长的手指厌恶的弹了弹,常守中不敢强求,只好将精心准备的礼单又收了起来。他们的长官有时候是极任性的,他们除了迁就,别无他法。
      迁就归迁就,事情最终还得由他和陆处中去操心,就在值房西厢刚给雨时中收拾出来的房间中又核对了一遍,两人确认无大误,方从炕上跳下,各自准备回去。常守中一边抻着懒腰一边看房中摆设,不以为然的撇嘴:“多大个人,还值得专门给他备间屋子?”
      “他不回廊下家时可以宿在这里,不过是为了祗应方面。我也刚交代过掌班,既然要上学,他每日的考勤便从申时二刻开始计算。把他安置好了,也算是结了一桩事。”陆处中管人事久了,凡事都设想得很周密。
      “恩主对这小子怎么这么上心?”常守中问。一般来说,本管内臣对隶属于自己名下的小宦者有督责教养的责任,但是具体是严是宽,是疏是密,则各人不同。以他们的认知和经验,至少曹修明从不曾对任何人有过这样的兴趣和耐心。
      “恩主好容易得了个新的玩具,难道于你我不是好事?”陆处中脸上是一副以邻为壑祸水东引的不怀好意,他的年纪比常守中尚小两岁,偶尔忍不住也会露出顽皮的一面。
      常守中很赞同的点头:“是了是了,浮事新人换旧人,也该轮到他们尝尝滋味了。”
      二人说得愉快,全然不顾他们评论的对象就奄奄一息的呆立在一旁,连流泪的气力也没有了。

      曹修明当日对倪谦和吕原说雨时中没有什么根基,倪谦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他没有准备的是,曹修明说的话竟然毫无半点自谦的成分。
      授课的第一日,侍讲学士便看出了端倪。讲授仍旧从《四书》开始,《四书》又以《大学》居首。小内臣们已经在内书堂学习过,此时不过是更深一步的讲解。其中既包括原文,也包括朱子的注疏。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吕原先诵读了一句原文。
      然后读的是朱熹的注:“程子曰:亲,当作新。大学者,大人之学也。明,明之也。明德者,人之所得乎天,而虚灵不昧,以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但为气禀所拘,人欲所蔽,则有时而昏;然其本体之明,则有未尝息者。故学者当因其所发而遂明之,以复其初也。新者,革其旧之谓也,言既自明其明德,又当推以及人,使之亦有以去其旧染之污也。止者,必至于是而不迁之意。至善,则事理当然之极也。言明明德、新民,皆当至于至善之地而不迁。盖必其有以尽夫天理之极,而无一毫人欲之私也。此三者,大学之纲领也。”
      这都还是些云里雾里的说话,难以使人昭昭,倪谦接着用白话解释:“这一章是孔子的经文,这一节是经文中的纲领。孔子说,大人为学的道理有三件。一件在明明德,上明字是用功夫去明他的意思,明德是人心虚灵不昧,以具众理而应万事的本体。但有生以后为气禀所拘,物语所蔽,则有时而昏。故必加学问之功,以冲开气禀之拘,物欲之蔽,而使心之本体依旧光明。譬如镜子昏了,磨得重明一般。这才是有本之学,所以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又当推以及人,鼓舞作兴,使之革去旧染之污,亦有以明其明德。譬如衣服垢了,洗得重新一般,这才是有用之学。所以大学之道,在新民一件。在止于至善,是事理所当然之极。大人明己德,新民德,不可苟且便了,勿使己德无一毫之不明,民德无一人之不新,到那极好的去处,方才住了。譬如赴家的一般,必要走到家里才住,这才是学之成处,所以大学之道,在止于至善。这三件在《大学》如网之有纲,衣之有领,乃学者之要务。【1】”
      绩学无讲义,前面的东西书本上都有,但是后讲的既重要且好懂的却没有,众人也有边听边记录描写的。只有一人低头无措的呆呆坐着。
      “雨时中,”倪谦讲完这段,放下手中书册,皱眉问他,“听不懂吗?”
      雨时中摇摇头,不知道是听不懂的意思,还是否认听不懂的意思。
      “先生讲课,你究竟有没有在听?”倪谦再次发问,既然收了曹修明的东西,自然也对他的人格外关注一些。
      这次小答应点了点头。
      “刚才都讲了些什么,你起来说说看。”雨时中尽量不开口,是因为不想让黄赐等人嘲笑自己的口音,但是在倪谦看来,这是很不礼貌的事情,所以也稍稍有些动怒。
      “倪先生,奴婢听了的。”雨时中低声回答,座上又有了窃笑声。
      “那你来讲讲大概的意思就行。”倪谦循循善诱。曹修明和他说过雨时中学官话的问题,而他深知,除了多说以外别无二途。
      雨时中涨红了脸愣了半晌,终于在倪谦鼓励的注视下开口诵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程子曰:亲,当作新。大学者,大人之学也。明,明之也。明德者,人之所得乎天,而虚灵不昧,以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
      吕原和倪谦两人讲解的原话,除了最后一二句,居然被他复述得一字不差。二人皆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半晌后倪谦才发问:“你之前读过?”
      雨时中怯怯的摇头,这应当不是谎话,即使他背诵过朱子的章句,倪谦的讲解却是没有人事先知道的。
      众所周知,倪谦以记忆力特佳而闻名,读书不敢说过目不忘,但也到了一目十行的程度,所以他二十四岁得到乡荐,二十五岁的韶龄便以一甲第三名的成绩被点了探花,进入翰林院。然而面对小答应这样的天赋,正统四年的探花郎仍旧不能不感叹——曹修明说他聪明,原来也毫无半点自夸的成分。
      “为什么不写下来呢,或许现在能记得,到明日后日便忘了。”倪谦的口气温和下来,善意的提醒。
      雨时中的头愈发低,脸愈发红,而声音愈发细小:“奴婢不会写字。”
      在文华殿绩学这样的要紧位置上,曹修明竟然荐来了一个不识字的生员,可谓胆大,这就跟旧书上说的“举秀才,不识书;举孝廉,父别居”没什么分别。若是真叫天子得知,尚不知是什么结果。但是倪谦既然受人财,又爱人才,已经决心将这事遮掩过去。他咳嗽了两声:“你坐下,我们接着讲下一句。——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

      次日授课结束,倪谦特意留下了雨时中,将一个红格的本子交到他手中:“你还未到对句的程度,不必和他们一例,每日就先照着这个写仿吧。旧话说一写当十读,无事时能多写要尽量多写,你家曹太监字写得好,外廷都闻名,日后你也可以多向他请教。”
      侍讲学士将剩下的话说得语重心长:“你的基础比别人差,就该比别人格外努力才是。”
      “多谢先生。”雨时中低头向倪谦深鞠了一躬,捧着书本离去。
      倪谦望着他小小的背影叹了口气,吕原也还没有走,笑问:“克让兄感慨什么呢?”
      倪谦摇了摇头:“可惜了,可惜了。”
      吕原亦摇头:“未必,未必。”
      两人话都没有说完,但既然都明白彼此的意思,也算说完了。就此揭过,不再提起此节。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七、绩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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