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南怪杰史》不静川

51、猫与游园会（中）

　　有了这件事，其实记忆中很多蛛丝马迹便能立刻串在一起。
　　比如，宿管那里三不五时就有流川的快递；
　　比如，怪杰们所住这栋宿舍楼下面，游荡的野猫格外多；
　　比如，流川总会在固定的时间里去某些地方溜达一圈；
　　再比如，流川手机和电脑的桌面，都是喵星人。
　　原来冷漠少语的流川枫竟然是个猫控，这简直是显而易见的反差萌嘛！一想到又发现了流川不为人知的一面，仙道心里头有种奇特的欢喜感冲来荡去。不过他这幅乐呵呵的样子显然惹恼到了当事人，在仙道不知第几次在校园角落里“偶遇”正和喵星人勾搭的流川之后，猫妖小学弟终于攒足火气化身炮仗，打招呼都明晃晃带着不客气的火药味：
　　“……你不会又想说‘真巧’？”
　　仙道发现自己面对流川越来越有种手痒的冲动，比如现在，他就很想伸指戳戳流川平板清冷还带了些小火气的脸颊。他蹲了下来，笑道：
　　“干嘛，我也是来喂猫的。”
　　流川瞅着他也从包里抽出来一袋一模一样包装的猫粮，嘴上却是不饶：
　　“是来讨嫌的吧？”
　　仙道瞥他一眼：“别闹。”
　　流川低头看着三四只猫狼吞虎咽，无意识地挠了挠它们的背，其中一只黑白花色的像是吃饱了，心满意足地“咕噜”两声，绕着流川半蹲的腿脚亲昵地蹭了蹭，然后在他手底下窝了下来，开始伸出小舌头认真舔爪子。
　　“湘南校园里的猫，少说也有四五十，我看你这两天跑过食堂后门、宿舍楼、体育馆、校湖东路，还有这儿，流川，你什么时候开始喂的？”
　　流川沉默了一刻，听了仙道这话，心里头有些乱七八糟的，既纳闷这两天他都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又有些其它闷闷的、焦躁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半晌，他只道：“两月前。”
　　仙道心中一动。
　　这个闷小子，不但博爱，藏得还挺紧。
　　“我记得，学校里有爱猫社团的。”他皱眉道：“你一个人就算每天投放一顿，工作量都不小，何况你挑这猫粮牌子，还挺烧钱。”
　　流川摇摇头，道：“他们是图新鲜。”
　　这个仙道倒是明白。
　　往年社团招新时，爱猫社团其实算比较火的，做一堆Q弹软萌的猫爪棉花糖，再挂一串PS三百遍到如梦似幻的校园萌猫私房照，能吸引一大堆女生过去稀里糊涂交会费。然而真正加入进去之后才发现，社团宣传的那些活动虽然都能开展，但现实相比理想，毕竟骨感得多。
　　喂猫咪，和猫咪亲密接触——先不说姑娘们都拿了哪些乱七八糟的零食去逗猫，和猫咪亲密接触的前提是不嫌弃它们不知道在哪里蹭过踩过的身体，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流川这样喂猫喂出段位，自动配备消毒湿巾的。爱干净的女生哪个不嫌弃，接触个毛线！
　　给猫猫拍出好看的照片——呵呵，端着手机单反在校园犄角旮旯追逐猫咪的脚步？它要在校湖附近的草坪上晒太阳还好，你顶多是追在屁股后面多跑几圈；要是在垃圾桶附近、臭水沟附近，你去拍两张美照试试？
　　领养萌萌的小奶猫，可以获得免费的养育帮助——没人会在你养猫之前提醒你小奶猫有多娇贵，它们的小爪子有多好动，态度有多大爷。养猫，就是进坑，直到你作为一名优秀的铲屎官学成毕业。
　　——流川才刚入校，一学期都没过完，难道今后都要靠讨好这帮猫来追他么？
　　——果然，他的冷心冷情都是表面的，他这么喜欢小动物，让他再多喜欢一个仙道彰，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大冬天的，他喂猫也不带双手套，指节都红了。
　　——可不能让他再这么折腾下去……
　　仙道突然没了声儿让流川有些不习惯，他抬头看过去，却发现仙道正一瞬不瞬瞅着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面上一热，不由提高声道：
　　“喂！”
　　仙道被这一声唤了回过神，脑海中纷杂的念头好歹压了下来。流川那只白白净净此刻却冻得有些发红的手实在太刺激自己心情，他“腾”地站起身来，顺便抓了流川那只手握在自己手里，让他起身。
　　“我倒有个主意能帮一把你这些猫兄弟，”仙道努力在脸上摆了副正经无比的表情以转移流川对手的注意力：“当然，需要你配合，你要不要听一听？”

　　对于仙道提出的办法，流川一时间竟无法判断这是个馊点子还是个好主意，不过仙道在这件事上竟是个非常干脆的力行派，没等流川点头，就一通电话打去了藤真那里。藤真在电话彼端心情复杂地表示了支持，在问明他们两人正好在一起时，便顺带约了去食堂吃午饭并共商大计。
　　撂了电话的藤真暗自感谢这些天来积累的人品准时爆发，顺带对在游园会开始前夕竟然如此明目张胆吃里扒外为医学院献计献策的仙道彰表示发自内心的由衷感谢。既然仙道已经把流川这艘小船推下河，他可要攒足劲吹一阵妖风，争取把流川一举拿下！
　　直到坐在藤真对面，流川才突然觉得，也许仙道那个办法并不是个好主意。
　　“流川，我觉得仙道这主意不错，”藤真微微沉吟，顺带瞄了坐在流川旁边的仙道一眼，决定把扮猪吃老虎贯彻到底：“我信你有毅力，但在精力上，你想一个人看顾这些猫，是绝对照应不过来的。如果真的可以让大家来认领‘喂猫日’，凭你的影响力，我觉得可行。”
　　流川忍不住扭头看了仙道一眼，这家伙正在一脸专心致志样儿给鱼挑刺，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
　　“只要站在那里发周边给领养人么？”
　　“对，没错，”仙道把一块没刺的鱼腹肉抄进流川碗里，接了话：
　　“领养人登记表格和周边设计医学院学生会肯定会做好的，你只要在现场把周边发给领养人就行。后续在BBS上发帖宣传部应该也能包了，平时你哪天想去喂喂猫照常去好了，你不去的时候，有领养人负责就行。”
　　其实仙道的主意很简单，完全建立在流川枫本人强大吸引力的基础之上。在游园会展会中，让流川往那里一杵，把接下来一年的时间和几个主要喂猫地点统计出来打成格子，让学生自由认领喂猫时间和地点，想认领多久、认领哪儿都能随便挑。认领人进行个人信息登记，可以得到的回报有三：第一是获得流川亲手赠送的活动周边；第二是有可能在自己喂猫的那一天在投喂点与流川邂逅，一起喂猫，当然，几率是随机的；第三是领养人在自己选择的日期去喂猫，拍下自己、猫粮和猫咪的合影发在固定BBS主题帖中盖楼，可能会被抽选为幸运者，获得医学院学生会赠送的日常护理小药箱一份（众人：这是什么鬼我们只要流川！），当然，小药箱上将有流川同学的亲笔签名。
　　其实，此刻围绕着餐桌各怀心思的三只都没有意识到，他们现在策划的行为距离传说中的“粉丝诈骗”只有一步之遥。
　　流川心事重重地埋头吃鱼，藤真若有所思地盯着仙道，仙道则笑吟吟地把食堂中各色人等射来的光线一并接收。

　　流川最终答应了仙道的提议，因为他自己也很清楚他或许会分身乏术，一时兴起的同情虽然很容易，但要成为坚固的依靠却并不容易。不过直到游园会当天，流川才突然发现，自己当时心头一闪而过的怀疑是对的，仙道彰，果然出了个馊点子！
　　医学院学生会全力配合了这个策划案，虽然提出者是仙道这一点让他们很不爽。表格设计很大方，纸张质地都很好的样子，“和流川一起喂猫猫”这种简单直白的口号刷在了配色鲜明的海报上，周边是印着湘南校徽和猫咪脑袋的徽章、项链、书签和签字笔，满满地在流川周围堆了几箱，而BBS院版上准备长期置顶的“喂猫签到主题帖”都已经盖了好多层楼了。
　　——没错，各种准备都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人！
　　流川抬眼望前方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忍不住站了起来，这压迫感太强了，他想透口气。这一站可好，后面本来看不到流川的姑娘们涌起怒潮般的欢呼声，无数女生开始跳着脚喊流川的名字，场面几乎失控。
　　藤真发挥了他强大的控场能力，好容易才安抚了这群来得比摆摊的还早的姑娘们，大冬天他额头硬是冒出一圈热汗，他看向流川，扶了他肩：
　　“额……流川，开始吧，好多同学天刚亮就来排队了，大家都不容易。”
　　流川心里默默把仙道骂了几百遍，最后也只能点点头，认命地拿起一枚徽章来。
　　说好的只是递周边呢？
　　瞎扯！明明要说很多话，还有很多额外动作好不好——
　　妹子甲：流川流川我是文学院大一新生柊叶秀，我喜欢你好久好久了你打篮球好帅好帅呀我每场都去看的！这是给你做的小蛋糕请你务必收下你可以当我的男朋友吗？！
　　流川：（默默把签字笔递给妹子）……抱歉。
　　妹子甲：呜呜呜你太残忍了不过我就喜欢你冷冷的样子没关系来日方长我会让你喜欢我的！
　　流川：（默默把一枚书签递给她，却被妹子一把攥住了手紧紧握着，尽量保持冷静地发力抽回手）……谢谢。
　　妹子乙：哎哟小流川总算把你抓到了！平时在校园里和你打招呼总是爱答不理呢！登记表在哪？这一年我全包了！
　　流川：……最多认领三天，请对猫负责。
　　妹子乙：一想到有这么多和我争宠的小妖精真是不爽！算了，你开心就好！中午姐姐请吃饭好不好？
　　流川：……谢谢，有盒饭。
　　妹子乙：哎呀周边我要这个徽章，可不可以帮我别在我胸口呀？
　　流川：（咬牙切齿地忍，翻出来一只书签递过去）……徽章不好看。
　　妹子丙：（泪汪汪一把抓起流川的手）流川枫你真是太好心了！！！我知道你现在没有女朋友，我一定会好好喂猫的，你今后要考虑女朋友的时候能不能考虑我一下下？个人资料我已经填好了~~
　　流川：（低头，看到粉红色密密麻麻的字迹覆盖在一行小格子里，隐约看到似乎还有“三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