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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原来,没什么不同?(中) ...

  •   实话说,这处庄园的变化很大,去年曾经让众人大摆露天烧烤的地方已经平整成了停车场,而露天的篮球场看起来也不再“随便”了,周边增加了一圈跑道。一栋四层小楼精巧地摆在别墅的后面,里面是装修一新的学员宿舍。
      “好厉害。”
      站在一年前曾站立的地方,藤真笑着对阿牧道:“你动作还真是快。”
      灯火通明的别墅里面,一群喝高了的小子们正闹成一团,声响透过窗子蒸腾进山风渐起的夜色中。阿牧抱臂站着,看着那别墅,那篮球场,那别墅后面露出一角的新楼,点了点头,接受了藤真的表扬:
      “这一年,确实挺忙的。”
      忙着从父亲的威压下筹资、规划、社交、训练,还有准备毕业。牧绅一这一年忙得可谓是脚不沾地。而他永远都不会告诉藤真健司的是,这些忙碌的推动力不仅仅是他那国内篮球产业化的梦想——在牧淳尚摔碎自己那个木制相框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自己能够亲手做的事情,已经所剩无几。
      “你之前就认识宫野教练吗?”
      藤真问他。对于这个空降而来的新教练,大家从来没有停止过猜测,但也没人能够确定他的身份。今天白天,当看到宫野与阿牧颇为熟稔的握手之后,藤真突然想起来自己曾经在网站上看到过的一个名字。
      于是他想确认一下。
      阿牧听到这个问题,似是吃了一惊。他看向藤真,不可置信道:
      “你们……还不知道他是谁?”
      藤真苦笑着摇摇头:“他没说。”
      阿牧抱臂看着他,笑了:“你难道没猜出来?”
      藤真也笑了:“是看到你们今天的互动,我才感觉,我好像知道他身份了。”
      在藤真之前的搜索中,有那么一个“宫野英守”,出现的频率非常高,但是并没有照片。
      只是没想到,竟然就是他。
      寰宇远洋贸易掌门人的小儿子。
      不过在网路上,更频繁地出现在新闻、网友的讨论中的,是他的另一个身份。
      他是关西最大财阀、恒业重工唯一继承人山崎栎的的未婚夫。
      这场金融与重工大财阀的联姻,因为当事双方在各自领域中的巨擘地位,而被媒体渲染为“影响国运的世纪大事件”。
      不过这个大事件没能有一个完美的结局,因为山崎栎在半年前因为遗传病,已经不治身亡。而她临死前,在征得父亲同意后,把自己那有权继承的庞大家财,尽数留给了自己的未婚夫。
      “这些年全国高篮联赛背后的出资人,其实就是恒业重工。”
      阿牧在草地上坐了下来,这里只有他和藤真两个人,既不用扮演学长又不用扮演商人,难得轻松。
      他的这最后一句话让藤真微微瞠大了眼,他低头看向阿牧:
      “原来传说中的那个关西的出资方,就是恒业重工?”
      阿牧轻轻拍了拍身边的草皮,藤真也从善如流坐了下来。
      “山崎栎的母亲东野百合,是日本第一代走出国门的篮球选手,山崎修也就是在篮球场上认识她的。东野百合很早就嫁入了山崎家,同时也放弃了篮球。那时候日本女子篮球并不出众,网路资讯也不发达,再加上山崎修也一贯低调,所以知道这一段关系的人并不多。”
      难得听阿牧讲故事,藤真没有打断他。不过接下来的事情,他也知道一点。
      因为掌握着庞大家财的山崎修也在妻子病逝后,宁愿就此断绝获得男性继承人的希望,也没有再娶妻——虽然山崎修也不愿过多曝光亡妻的身份,但架不住媒体报道对这位富可敌国的大财阀的美好想象。毕竟,有钱又专情,这样的人,无论在什么时代,什么地方,都是那样地可遇而不可求。
      “所以全国高篮联赛,其实是山崎修也送给妻子的礼物。”阿牧随便揪下了一段草,在手指间随意玩着:“山崎栎从小也喜欢玩篮球,应该是受了母亲的影响。山崎夫人去世得早,据说是因为家族遗传病,这病后来在山崎栎的身上也确诊了,十二岁就确诊了。我父亲他们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大家为此帮忙想了不少办法,但都没什么用。她和宫野英守是指腹为婚的娃娃亲,感情很好。听说她病情恶化之后,宫野英守扔下自己的公司,一个人去山崎家的海岛上,照顾了山崎栎四年多,直到她去世。”
      身后的别墅中,闹腾的声音像煮沸的开水,蒸腾着空气里都是微温的酒意,三井的大叫随着这一波热闹的空气传了过来:“哎哎教练你不能耍赖啊是三杯半不是三杯!”
      宫野似乎咕哝了一句什么,不过更清晰的是玻璃酒杯磕上大理石桌面那“叮”的一声轻响。
      众人顿时欢呼起来,热烈的气浪一路横冲直撞,冲出了窗户,冲进了静谧而旷然的山林间。
      “山崎修也只有这一个女儿,他身后的那些家财,也全是她的。不过,我听说宫野其实到最后也没有要这笔遗产,而是和山崎修也商量之后,设立了基金。篮球是山崎栎最生前最爱之一,他是因为这个,才进入了篮球界。”
      说到这儿,阿牧突然没来由地笑了一声,摇摇头:“这家人,很有意思吧?”
      为了对爱人的忠贞,可以放弃家族财富传承;因为爱情的力量,可以把庞大的财产随便转手给一个毫无法律关系的人;冲着已死的所爱,可以放弃自己原本的职业生涯,即使这个能影响自己的家族地位。这些事情,单拎出来任何一件,放在阿牧自己家,都绝没有发生的可能。
      不,放在任何一个权势家族中,都不可能发生,都不应该发生。
      但是事实上,真的有这样的人,这样的一家人。
      “……”藤真心中暗暗喟叹,半晌,他问:“为什么……他们没有结婚?”
      阿牧扭头看了藤真一眼,弯起嘴角。
      果然,标准的藤真式问题。
      在这个故事里,他首先关心和注意到的,不是商业利益,不是财富继承,不是家族地位,甚至不是湘南篮球队的未来,而是人。
      这个故事里,最主要的,人,他们的遭遇、感受和想法。
      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最为重要的,在心之天平上的,永远都是人本身。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藤真可以当一个好教练。
      他永远都把每个人放在利益和目的的前面。
      自己和他,就是这样地,完全不同。
      阿牧感觉自己心底里面,那被摔碎的木头相框上刺人心痛的尖锐断口,在此刻,终于化为了一堆灰败的齑粉。
      这让他甚至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要回答藤真的问题。
      不过也只是瞬间。
      他扭回了头,看眼前苍茫山林之上的寥寥寒星。
      “听说是山崎栎不愿意。不过,”他加重了语气:“藤真,我最想告诉你的是,宫野英守他一点儿都不喜欢篮球,他只是喜欢喜欢篮球的山崎栎而已。我去年要紧处融到的那笔钱,是他提供的,因为我的打算在他乐见的范围之内。但我并不知道他究竟想搞出多少动静来。他不是职业的篮球教练,这一点你要心里有数。”

      别墅里,仙道彰从混乱的人群中把硬被灌了两杯酒的流川拖了出来,安置在阳台边的沙发里。这小子不知道是醉了还是困了——当然,仙道宁可相信是后者,一副眼睛都已经睁不开的样子。仙道连拉带拽一通拖,累得狠狠喘了两口气。看着他微微颤动如蝶翅的眼睫,突然想咬他一口。
      轻轻咬一口。
      不过仙道队长的老脸厚度终究有底线,这么一大屋子人,他还下不去口。他将流川脑袋搁了个舒服的位置,然后直起了身,看向沙发后面。
      花形站在那儿,抱臂看着窗外。
      仙道走了过去,顺着花形的视线往外一看,乐了。
      “你不出去看看?”
      他打趣了一句。
      花形瞧着藤真和阿牧并肩坐着的背影,摇了摇头:
      “出去干嘛?”
      仙道把身子往窗边一靠,歪头看花形:“其实吧,我一直觉得阿牧对藤真——”
      花形看了仙道一眼。
      他此时没戴眼镜,本来应该因为聚焦不佳而温和甚至迷糊的眼神却带了几分凌厉意味:“管你自己的人。”
      仙道笑了一声,便没再往下说了。花形那句“自己的人”让他十分地身心愉悦,便决定好心放过他。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站了一会儿。
      然后仙道队长仍然忍不住首先打开了话匣子。
      “他说要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你什么感觉?”
      其实,仙道很佩服花形。因为他知道,自己在过去一年中所经历的所有心情,花形都经历过,而且这煎熬的时间比之仙道要长很多很多。
      但是他忍耐了。从某种程度上,仙道甚至觉得,自己是一个比花形透自私的人。
      “……没什么感觉。”
      花形说。
      他讲的是实话。
      因为那个答案,早在两人砥砺相磨这么多年之后,极其明显地摆在那里了,理所当然。那些无论是藤真健司还是花形透都曾仔细考虑过的“犹疑”,其实都是夏日飞霜,虽然令人惊异地出现,实质上却根本无处存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其实他们彼此都明白,对方之于自己而言,是多么重要的人。
      是走同一条路的人。
      所以,没什么感觉,没什么不同。
      因为他们已经共同携手走过了这样多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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