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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合欢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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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策望着映在门上的陈小二的影子,忽然间觉得有些内疚。
他不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什么过分。因为对方在他眼里毕竟还是个孩子,一个倔强任性做事又不顾后果的孩子。他只想将他的生活引回正轨,让他学会什么是成熟和体谅。然而事实证明,陈小二已经永远无法再变回原来那个他了,只能任由他一直放肆胡闹,对某些事情坚持的莫名其妙。
所以说,是为了将他引回正途也好,是为了报复这些日子他给自己添的麻烦也好,公孙策并不认为自己的这种做法是错的,也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话为什么会让对方的反应那么强烈。
本以为陈小二会高高兴兴的答应,毕竟孩子的玩心,在得到想要的东西时会兴高采烈,然后公孙策就可以实施自己的计划让他厌烦,再然后他们就可以安稳的过各自的生活,互不干涉。
陈小二若只是为怄一口气,那么这段感情很快就会结束了。但若他是认真的,则另当别论。
后一点公孙策连想都不敢想。
他只是希望这段如恶梦般的日子早点过去,这样他才可以坦然的面对陈小二,面对陈县令,面对那些等着看他热闹的“狐朋狗友”们。
这是他该做的事情,所以没什么好内疚的。他这样告诉自己。
吹熄了烛火,他看了一眼投映在门上的,被月光勾勒出的寂寞轮廓,静默的摸索着躺到了床上。
希望明天醒来之后,这样怪异的负疚感会消失吧。
公孙策闭上了眼睛。
辗转一夜,公孙策总算在天刚亮的时候眯着了一会儿。
他本睡眠就极浅,加之内心有事,更不安慰,自然能察觉到在屋外来回踱步的人。
那种从来都没皮没脸的任性家伙也会有体谅人的时候?公孙策忍不住笑笑,但因为一夜的困倦和疲惫也懒得去搭理他,翻个身又睡了过去。
看样子那小子还是在忌讳昨晚发生的事情才会不敢进来,不管怎样,陈小二还是他的朋友,而且父辈上又有关系,他是不会真生那小子的气的。大概那小子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对自己肆无忌惮的吧。
即使知道了这一点,现如今居然如此的小心翼翼,难道陈小二真的那么在乎他么?
对公孙策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可怕的了。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公孙策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他隐约听到门轻轻开启的“吱呀”声。
来人的动作轻柔而小心翼翼,像怕是惊了他似的。公孙策无奈的轻叹:这小子果然按捺不住跑进来了,这轻手轻脚的是干嘛,想意图不轨么?
公孙策提高警惕,握紧了拳头,若是他有一丁点古怪的举动就一拳揍过去。虽然自己是个书生,但打那个同是书生又病弱良久的小屁孩还是绰绰有余的。
而来人只是轻轻给他掖了掖被角,动作极轻极柔。若不是知道陈县令从没有在人睡觉的时候进屋偷窥的毛病,他还真的以为在床边的人是小时候那个温柔照顾他们的世伯。
看这小子平时那么能闹腾,现在不是在找机会掀开自己的被子干些什么不该干的吧?公孙策有点犹豫,这一拳到底是打还是不打?万一他不是那个意思那自己岂不是犯错误了……不过他这些日子给自己惹了这么多麻烦,打他一拳解解恨也未尝不可。
在公孙策做了长期的思想斗争终于打算下手的时候,对方却已经走出了门外,轻轻合上了门。
他闭上眼睛静待了会儿动静,确定那人是真的走了方才坐起身。
看着紧闭的房门,公孙策心下奇怪,那人跑进来到底是干什么的?
被这么一折腾也睡不着了,对方到底想干什么他也懒得管,伸了个懒腰,他无意间发现枕边有一个奇怪的白色东西。
公孙策愣了下,好奇的拿起枕边的东西。那是块圆润而剔透的鹅卵石,被雕成了孔雀的样子。虽然被仔细擦拭过,但仍能看出一些细小的碎屑和刻痕。公孙策琢磨着这东西有点眼熟,思索良久,猛然想起这个石头和昨日他在古董店看中的那块玉的形状一模一样。
公孙策盯着这石头良久,忽的笑了。
从来不知道原来这小子还会刻石头,该说他自从那大病一场之后是疯癫了呢,还是该说他是开窍了呢?这东西没点功底是没办法雕刻的这么细致的。
罢了,做这么一个小东西也挺费时费力的,勉强雕的也能入眼,自己就勉为其难的收着吧。
公孙策小心翼翼的将石头揣进怀里,心情莫名的良好,一夜的疲惫也随之而去。
推开厢房的木门,小丫鬟早在外面候着,见他出来,恭敬的引他去正厅吃早饭。
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他在这里住的也算是熟了,与府内的下人们关系交好,平时众人与他之间并没什么繁文缛节。而且这么早守在门外又不叫醒他,还像对待主人一般态度恭敬,怎么想都有些……怪异。
公孙策能隐约猜到其中的原因是什么,暗自觉得事情不太妙。既然全府都默认了这件荒唐的事情,那离他深入虎穴的日子也真的不远了……
陈小二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躲在树后注视着他,看他并没有将石头拿在手里,还皱着眉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以为他还在为昨晚的事情生气,并不打算收下那东西。担忧之余暗自握了握拳:这个不满意我就再做一个,做到你满意为止。公孙策,不要小看了我美大生的雕塑能力!
随着侍女行至正堂,陈县令已在等待他们,笑容和蔼。
堂中央立了一大桌,桌上摆满了美食,丰富而诱人,香飘四溢。
“策儿来了?来来,快坐下。”见他在门外发呆,陈县令堆上笑容亲昵的上前搭住他的手臂,将他强制性的扯到桌边,按着他坐下。
公孙策对着太过亲昵的称呼显然很不习惯,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怎奈陈县令太过热情,加之对方又是长辈,他也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只得扯起个算是笑的表情,犹豫着说:“那个……陈大人,早饭就这么丰盛……”
“唉,叫什么大人这么见外,你小子啊也算是我看大的,怎么说也是我半个儿子,以后跟着小二那臭小子叫我爹就行了!”陈县令一脸笑意的絮絮叨叨着,忙不迭的给他碗里夹菜。
“……那个……晚辈还是叫您世伯吧……”公孙策被他过于热情的样子吓了个半死,话都说不利索。想当初这陈县令虽然对他很和蔼但平时也是个严肃又严厉的主儿,如今这般的活跃又笑容满面让人不禁以为他吃错了药。不过想一想,他这样还不是为了陈小二而想讨好自己,为了那孩子连自己的脸面都豁出去了,也着实是不容易。
“好好,叫什么都好。”陈县令知道他公孙策是聪明人,自己让他叫爹他当然会懂是什么意思。眼下见他虽有拒绝但并未不满,只当他是害羞而非不愿,心情自然也好。有道是细水长流,总该给他的适应的时间,逼得太紧了对谁都不好。
公孙策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他一筷子又一筷子的给自己夹菜,直到碗都满了为止。
陈县令大抵是没想到他会这么沉默,看着他碗里红红绿绿的一堆尴尬的咳了一声,为了不让氛围一直诡异下去只好先岔开话题,提高了声音对门外的丫鬟道:“翠儿,去看看我那不孝子起了么?”
“早起了!”门外响起了陈小二懒洋洋的声音,他抓着耳朵若无其事的踱进屋里,理直气壮的问:“爹你说谁不孝子呢?”
“除了你这个混小子还有谁,快死过来吃饭!”陈县令的脸上一下子没了笑容,恶狠狠的剜了他一眼。
公孙策看着陈小二那鼓起的金鱼眼和黑眼圈,忍着没没将喝进嘴里的酒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