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春》太上皇

3、淡岛铭也

　　次日一早。

　　陈墨风去送张作霖出城，淡岛铭也正百无聊赖的在花厅里插花。这时伺候他的小丫鬟垫踮着脚尖儿跑进来跟他说淡岛财团现在的当家，淡岛铭也的大哥——大少爷淡岛悠来了。
　　淡岛铭也眉梢一挑，说，“请进来。”
　　小丫鬟得了令，又踮着脚尖儿快步跑走了。

　　淡岛悠今年三十整，相貌与淡岛铭也不是很相像，棱角分明，狭长的眼睛在玻璃镜片后面总是闪着狡黠的光，很有商人气质。眼下，他望着久别的弟弟，眼里有些温情的存在。三年前他从病重的父亲手里接过了整个淡岛家的权力，并且遵循父亲的遗愿把离家出走的弟弟找回来，但是最终淡岛铭也选择和陈墨风一起漂洋过海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度也不愿再踏进淡岛家一步。

　　“铭也，多年不见了。”
　　淡岛铭也坐主座上扯起嘴角，“多年不见了，大哥。”说罢便不再做声，只是盯着盖碗里的茶叶浮浮沉沉，仿佛看到了往日的旧光景。
　　淡岛悠见他这样的神情不免有些尴尬，“铭也，这些年大哥很想念你的。”
　　“是么？是父亲日日在你耳边唠叨让你抓我回去吧……”
　　“父亲，三年前就过世了……”
　　淡岛铭也听到这话，手不能掩饰的抖了一下，茶碗中的茶水有小半泼了出来顺着他的手腕子打湿了袖口，“报应……真是报应！”

　　淡岛悠叹了口气，“铭也，过去的就过去吧……父亲已经过世了，你也就别再记恨他了……”
　　淡岛铭也转头狠狠盯着淡岛悠，“不记恨？！你说的轻巧！他给我的屈辱是他的死就能抹杀的么？他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了？！当初我怎么连死都死不成！”他顿了一顿，又开口说，“大哥，你可知道当初我听到父亲要把我送给指挥官将军做娈童时候的心情？当时我连想自杀都不可能，日日夜夜都有人盯着我看着我，在父亲眼里我就是能给他换回家族利益的工具！如果不是墨风救我出来，你早就看不见你的这个弟弟了！”
　　他说的声色俱厉，满眼都是当年伤害过后的疮痍。淡岛悠知道当年的事情给他的弟弟带去的是彻骨的绝望和对家人亲情的失望。这些年他也在自责，如果当时的他更有权力一些，如果当时的家族更有实力一些，哪怕是如今的三分之一也好，也绝对不会让他唯一的弟弟受到如斯的折辱。

　　确实没资格让铭也放下。

　　淡岛悠揉揉眉心，“这次大哥不是来跟你提旧事的，昨日墨风跟我说他想趁着最近还算不是很乱把你送到美利坚去。我同意这个想法，虽然天津沿海，但是眼下城外有皇军扎营沿海也有驻军安全的把人送上远渡的船上实在不易。我与墨风商量了一下打算月底的时候先护送你到广东一带，那边与英国人美国人做生意的多船只来往也比这边频繁，会比这边好走不少。”
　　“铭也，大哥昨日同在城外驻扎的皇军的指挥官吃饭，他透露给我说不出两个月肯定会有大动静，到时北平便是众矢之的，天津在旁边也不会安生的。不是哥说你，能走，就赶紧走。今日张作霖入京，墨风去送，你以为是个什么好差事？奉系与直系有间隙不是一天两天了，说不定过些日子，那北平城就换了主子了！”淡岛悠接着说，“哥说这些没有别的，只是希望你和墨风都仔细考量考量。既然你是铁了心跟着他，哥自然是不能看着他有些个什么好歹的。”

　　淡岛铭也没有反驳也没有点头，他只是沉默着，双眼望着窗外树上含苞欲放的玉兰花的花骨朵儿，心中却无比寂寥。

　　也许一别，便是永别。

　　“哥……”他淡淡的，声音很轻，轻得仿佛只是淡岛悠出现了幻觉，“我不想走……”
　　“他不会走的。哥，你知道么……他昨天说了等我走了他随后就来找我。可是我知道，他是在哄我，他不会走的……”

　　“哥……我爱他……”

　　“铭也……”淡岛悠看着他这般的神情，心下不忍却又希望他能早早走了远离这乱世，但是话到嘴边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哎……你们两个自己商量吧，哥能做的也就是打通皇军方面的关系让你俩出城罢了。”

　　淡岛铭也只是点点头，说了句“我知道了。”便又望着窗外出神。
　　淡岛悠看他这样心里有些难受，午饭也没吃便走了。

　　小丫鬟送了淡岛悠出门之后回来问要不要吃午饭，淡岛铭也只是说没有胃口要睡一会儿就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