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景辰的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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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来是个不爱做梦也懒怠做梦的人，通常一个姿势就能一直躺到天明。然而这回却忽然做了这样一个冗长的梦，不晓得是不是周公知我心中所想特意给我安排，如果是的话，那么为他整了那么久的文书总算没有白费、那么多的唠叨也总算没有白听。
虽然仍旧睡得很沉，意识也处在一片黑暗当中，但我分明能感觉到景辰的气息，能感觉到他就在身旁，甚至也许我正被他抱在怀里。
梦里格外安静，景辰就只是紧紧抱着我，小心翼翼一动未动，仿佛已经被我定格在梦中，要让这个姿势维持到永远。
所以当我醒来的时候就感到格外的惆怅，环顾四周，原来昊煊已经把我送回自己的府上，周围是熟悉的一切，然而哪里有景辰的影子。
我想，也许是近来太想念他的缘故。梦是本真这句话一点也没错，上一次做梦还是许久之前，在梦里我拉住景辰忽然对他说出自己的心意。当时还我还因此感到万分惊讶，不相信原来自己对景辰存着那样的心思，现在看来，心里最深的念想很可能会在你拼命压抑的时候转移到梦里。
我坐起身，却发现并没有醉酒后的头晕或是头痛，甚至身上连一丝酒气也没有闻到。我心下疑惑，难道昊煊醉成那样还有心思为我去除酒意不成？
下床走出屋外，才知道原来已经昏睡到了第二日清晨。院子里只有槐安和师父在坚持不懈地做着五禽操，青洛和地仙照旧仍在酣睡，而微然已经两日不曾回来。
师父见我出来便问：“今天怎么起得这样早？微然昨天怎么没同你一起回来？”
我面对师父依然保持着惯性，不敢将醉酒的事情轻易讲给他听，只好讷讷地道：“昨天在别处多玩了会儿，微然就直接留在那里了。”顿了顿，“我睡了一觉有些记不大清，我昨天是几时回来的？”
槐安嘴快已经接上：“我们也正奇怪，本想着值夜星君都当值这许久了，你们怎么还没回来。谁知倒是青洛路过你房间，这才忽然发现原来你已躺在床上睡得正沉。”
我赶紧道：“我记起来了，我是一早就回来了的，只不过忘记去告诉你们。”
正说着，南宇却从门口走到了院子里，见我看向他便冲我微微一笑。我于是想到再过不多时便要离开这里，看看师父和槐安，虽然平日也没有时常与他们待在一起，但共同生活这么久此时不由生出万分不舍。
“青泠，”南宇走到我身边，“上回我东西不是忘在你这里？”
“啊？”
“我急着用，你去找一找。”说着便朝廊下走。
我赶紧跟上去，走到屋内南宇果然道：“你东西有没有收拾好？”
我愣一下，随后摇摇头。
南宇笑了笑，揉揉我的头顶：“不收拾也行，只要带上你人就好了。到时候需要什么，我来处理。”
我也勉强笑一笑：“什么时辰走？”
“等我再处理件别的事情就可以了，我只是忍不住想过来看看你。”
我转过目光，向旁边踱了两步，转身道：“那我不如趁这个时间去向周公辞一下别。”
南宇点点头：“也好。”顿了顿又微笑，“我们先去终南山，那里的仙树过了三百年又重新长出了满树的仙果，你一定会很爱吃。在山上待个几日，你如果想去凡间，我们也可以下凡看一看，或者回你以前住的道观也很好。如果在凡间呆腻了，我们去那些洪荒孤岛转一转……”
“就这么安排吧，”我打断他，“先去办事才最要紧。”
南宇脸上的笑容僵了一僵，而后才点头：“那我先去一步，待会儿再来接你。”说毕又深深望了我一眼，便转身走出了屋子。
我深吸一口气把各种情绪压下，也出门腾云离开。来到周公府上，原本以为失踪两天会引起周公极大的不满，谁知刚进去便见他坐在院子里那张圆几前，像我第一次见到他那样，端着一副样子眯着眼缓缓喝茶。
我走近他，刚轻咳一声准备开口，便被他截住：“来向我告辞？”
他没有转头看我，而是把眼睛整个闭上，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白瓷茶碗。
“咳……你怎么知道？”
他抬起眼睛，不满道：“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
我赶紧哈腰，向他拱手。既然他执意要摆出一副威严的模样吓唬人，那我只好配合配合他。
谁知他却忽然长叹一声：“这样也好，离开了也好，其实早该如此了。”见我疑惑，便又站起来看着我道：“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无论如何强求不来。命既如此，也无可奈何。”
我心下凄然，想必周公一早便知道我同景辰的事，于是勉强笑道：“从前年龄小心气高，以为自己也可以收获那样的花好月圆……现在却是实实在在明白了这个道理，不是你的，强求不来。”
周公却摇摇头：“不然，不然，”顿了顿，“不过你也只好这样想。”
我见他说得愈发玄妙，大有愈说愈偏的趋势，便岔开话题：“这两日想必堆积了不少文书吧，趁我走之前再帮你整理整理。”说着便朝屋内走去。
文案上堆着的文书倒不多，想必周公这两日仍然沉浸在才子佳人的故事中无法自拔。我坐下来挨个整理，很快分好类再去另外一间屋子摆在不同的架子上。
我见那书架上又多出几排文书，想必是昨日我不在周公整理上去的。待全部摆放好，我扫视一圈，却忽然发现昨日的文书中赫然出现了景辰的名字。
我有些诧异，怎么会有他的文书？周公一早便对我讲过，有些人自我意念太过强大，他们的梦境是周公所控制不了的，比如说景辰。但现在……
我抽出来抚了抚封皮，怔了一会儿，又轻叹口气重新塞回去。他做了什么梦，此时又与我何干？
然而向门口走了不过两步，却又忍不住拐回来把文书重新抽出来。
我咬咬牙，左右我也没有多少修为，倘若被玉帝发现要对此惩戒，最坏也不过抵上所有修为，再不够用就直接贬回凡间，这些对我而言实在属于隔靴搔痒。就算是被景辰发现，反正他也不喜欢我，又一向知道我是个多么糟糕差劲的人，所以我也无甚可以担忧。
这么安慰着，我把文书翻了开来。
“姐姐，那片峭壁间生了一颗绛珠仙草！”
一个少年站在远处的山头上眺望着下方，隐隐有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那个方向传来。
“你不要过去，那里太危险！”却是另一个悦耳的女声响起。
“不会吧，我看离得也不是很远，语涵知道分寸的。”那个娇滴滴的声音反驳道。
“你什么时候知道过分寸了？站在那里不要动，我去帮你摘回来。”
山下静默了片刻，却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姐姐小心！”
“姐姐！”
原本站在山头的少年像是看到了什么立刻向下飞去，却原来是一个身着裳裙的姑娘从悬崖上坠了下去，而另一个梳着双螺髻的女孩正一面惊呼一面也准备跳出悬崖拉住那个姑娘的衣服。
少年双脚轻沾地面，抬手把那个正要跳下去的姑娘拉回去，而后又迅速向下一个旋转将另一个姑娘抱了上来。不过电光火石间，便将这二位重新带回地面。
那两个姑娘尚且惊魂未定，少年却转头对着那个欲要摘仙草而后又准备随着跳下去的姑娘冷冷地说道：“怎么这样笨！”
那姑娘抬头看着他，有些委屈地撇撇嘴。另一个看起来更为年长些的姑娘站起来看着少年：“多谢天孙相救，是语颖刚才失误了。”
“你们来这山上做什么？”
“是我缠着姐姐带我来玩的。”语涵怯怯地道。
景辰望着她并不作声，而后忽然对语颖道：“你太公方才急着找你，不知是为了何事，你快回去看看。”顿了顿，“我先在这里帮你照看语涵。”说毕又恢复清冷的模样，仿佛已不愿再多说。
那语颖瞧了瞧景辰又看看语涵，只得嘱咐几句踩上祥云先一步离开。
一边语涵早已对这变故感到万分惊讶，不敢相信天孙竟然有兴致陪着她待在这里，竟然还说可以‘帮忙照看她’。
景辰却不耐烦道：“你到底要玩儿些什么，快说我带你去。”
语涵仿佛早就习惯了他这副样子，也不害怕转身指了指峭壁间那株仙草，仍不死心道：“我想要它。”
景辰斜着瞥了她一眼，却没说其他，走过去轻松摘下来递到她手里。
那语涵高兴得不行，拿在手里左看右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景辰坐在一边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控制不住想对她发脾气，也许是因为她除了有几分机灵外总透着一股子傻气，而他却是最见不得她这个样子。
凭什么他从小就要被禁锢地活着，样样要按着天孙的模样走，不能贪玩，不能心绪外露，甚至不能犯错误，就只因为他天生含有一颗泛珠碎片、只因为他天生便比别人尊贵许多。可面前这个人，她凭什么就能总是这么快乐？凭什么每天可以无所顾忌地跑到紫微垣追在他身后跑，凭什么可以允许自己透出这种莫名其妙的傻气，凭什么就那么自信会有人帮她处理她所犯下的错误？
又或者，她从不觉得自己有过错误，她从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做得不好。
为什么她可以活得这样没心没肺？
“景辰，”语涵靠过来，嘴角高高扬起，“你看你看，这绛珠仙草果然不同，你伸手触碰它的叶子，它的躯干也会轻轻地摇晃。”
景辰看着她并不说话，只觉得她脸上的笑容很是刺眼，让他觉得心烦。
那语涵像是根本不在意他是否回答，仍旧自己玩儿的开心，伸手碰一碰叶子，见躯干又在摇晃便笑得快要仰过头去。
景辰忽然忍不住：“昨天南宇在石桥边对你说了些什么？”
让你直接冲上去抱住他的脖子？
“昨天吗……”语涵侧头想了想，“哦对了，南宇说要娶我。”
“你知道娶是什么意思吗？南宇那么说就让你高兴成那样？”
语气又忍不住严厉起来。
语涵撇撇嘴：“我跟他说我要嫁给他，没想到他答应了啊。”
景辰忽然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愤怒，握紧拳头：“你为什么说要嫁给他？”
“因为他要带我去孤崖山玩儿！”语涵扬了扬下巴。
“那我现在不也带着你在这里玩儿？你怎么不说要嫁给我？”景辰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居然跟她这样傻里傻气的人争执起来。
语涵很惊讶，睁大眼睛：“你愿意娶我？”
景辰本不想理她，那语涵却又向他挨近，摇着他的胳膊：“你说啊说啊。”
景辰想，一定是自己感到很不耐烦，所以为了敷衍她才点了点头，可不是他真的那么想。
谁知语涵却并没有很高兴，皱起眉头道：“可是我已经答应南宇了啊。”
景辰觉得方才那股怒气又浮了上来：“你若不愿意……”
“我愿意！”语涵立刻打断他。
景辰紧绷的身体略微放松下来，轻咳一声，转过目光：“这是你说的，将来要嫁给我，不可以再反悔。”
我合上文书，后面尚有几页没有看完，但我已忍不住想要立刻跑去寻找景辰、跑到他的身边去。他说我将来要嫁给他，不可以再反悔。明明从那样小的时候他就这样对我承诺过，又怎么可能会像他现在说的这个样子？
我心底里有压不住的喜悦涌上来，原本便存在着的希望此时像泉水中的气泡，越冒越多。我一定要当面质问他，听他亲口说出来。
然而刚跑出门外，却忽听周公一声“小心”，轰隆隆一声响，一道天雷已直直砸在我的身上。
难道，偷看文书被发现了？
还是......我意识愈发模糊，竟是历劫的时候到了？！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景辰的梦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