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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事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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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泠?”却是青洛忽然从屋外走了进来,“都这时辰了怎么还傻站在这里?不会又在琢磨怎么请假吧,哈哈!”
青洛说到一半时,昊煊和微然已经从屋内掀帘冲了出来,见我果真站在门外纷纷怔在那里,微然更是连脸色都变了。
“青泠……”微然向前一步勉强笑道,“不是要去当值,怎么又回来了?”
“啊?”我不知为何竟比她还要慌张,方才他们冲出来的时候,我第一个反应竟然就想转身逃走,仿佛是正在行窃的扒手却忽然被抓了个现形。
我脑中一片空白,只是干干地笑着:“有本书忘桌子上了,要给周公带去。”说毕我自顾自进屋,拿了书连招呼都忘了打直接出门腾云离去。
飞出去很远我才把已经僵在嘴角的微笑收回来,方才那种慌张得不知所措的感觉也渐渐消失。我终于冷静下来,但心却又沉了下去,仿佛吊着一口笨重的钟悬在胸口处,四肢却像是抽干了力气变得虚软乏力。
我为什么要慌张?该紧张的不应该是微然和昊煊吗?是因为发现了姐姐原来一直喜欢着景辰,还是为着那句‘我跟他早就不可能像从前一样了’?又或者,终于还是像未投胎前那样被人嫌弃,甚至连我自己都觉得我是个‘从前现在始终不懂事的傻姑娘’。
姐姐原来这样喜欢景辰。想到这里我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难过,那么她和他有着怎样的过去呢,让微然感到如此伤心,那该是怎样一种过去呢?景辰……也同样喜欢过她吗?而这一切,从以前到现在,我才是始终站在局外,被蒙在鼓里,没有能够了解景辰也没能了解微然,还傻乎乎地以为自己也许藏着许多优点所以才使得景辰待我这样好甚至喜欢上我。
“青泠,怎得这时辰才来?我的书呢……”原来已经走到了周公府里。
我怔怔地望着周公。现在看来这些恐怕都是我的一厢情愿啊,他们都有自己的故事,只有我是不停围绕着他们,始终想进入他们的世界,却始终会被排斥。
“书在这里呢。”我递到周公手里,心里却忽然涌上一个可怕的想法:景辰如果不是因为喜欢我呢?如果……跟我在一起,只是为了让姐姐伤心呢?
想到这里我立刻变得四肢冰冷,摇摇头,不可能的,景辰不会这么对我,景辰不会做出这种事来。他说自从跟我在一起就变得很开心,他说他喜欢我。我要相信他,也相信姐姐。无论他们有怎样的过去,现在才是最真实的。而我所应该顾虑的,则是怎样才能让微然不那么伤心,怎样才能不让她经常看到景辰和我待在一起。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脑中纷乱的想法,转身对着周公说:“这给你拿的可是坊间罕有的孤本,是我攒了月余的糖葫芦钱才买到的,你切不可像翻文书那样对待。”
周公立刻把头点得像筛糠一般,挪过摇椅就坐在我身旁看起来。我把文书都搬在文案上,开始细细整理。周公有了话本可以看,不再像往日那般不停地唠叨,屋内自然安静不少,只余下哗哗的书页声响。
“从来都是才子爱佳人,那闺中小姐要么知书达礼,要么温柔贤惠,”周公摇摇头,“这本书倒是反着来,才子却不爱这样的佳人。有趣,有趣!”
我斜着瞥他一眼:“你这才看了几章就敢下定论?”
周公不以为然,但也没说什么接着埋进故事里。我因为一方面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一方面又因为难得有个清净,于是全身心扑到成堆的文书里,待一本一本终于整完才发现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一下午就要过去了。
周公也把话本看到了末尾,忍不住摇头唏嘘:“这写的人手法着实高妙,然而我却不能苟同他的思想。”
我鲜少见周公发出这样正经的感慨,好奇道:“那你是何思想?”
“才子就必须和佳人终成眷属吗?这红漪从小性格娇憨俏皮,纵然状况不断,但我却觉得她真性情得可爱。然而这书生却抛弃红漪一片痴心,最终选择了他的青梅竹马柳恋,这柳恋自然是个难得既温柔又知书达礼的上等佳人,他们二人在一起虽乃天作之合,但却不如最初同红漪在一起时来得让人舒坦,”周公摇头,“这写书人硬要把结局逆转,不是正体现了世人都热衷才子佳人的思想?”
我笑道:“原来周公如此离经叛道,不爱柳恋爱红漪。”
周公挥挥手:“我只是按照这个书生的性情来分析的,如果是我自然也要与佳人配在一起。”
我正想反问他是不是把自己当成了才子,但转念一想,世人都爱才子佳人,像姐姐那样的人物不正是生来同景辰站在一起的吗?
我将桌子上的文书叠放在一起,站起身便准备向周公交差然后告辞。周公大约见我脸色忽然低落起来,跟着我走到院子里,问道:“有心事?”
我摇摇头。
“还想瞒得住我?”周公撇撇嘴,“我已经活了八十多万年了,你一来我就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认真,竟然收起了一贯神经兮兮的表现,实在让我感到新奇。但我因为连自己也不知道现在到底在乱想些什么,所以只能冲周公笑了笑说声告辞便转身朝外走。
“青泠,”周公却在身后叫道。
我转身对着他,他顿了顿方接着说:“有些事虽不是命定,但既有劫数改变了原先的命格,就不要太过执着了,也是时候该放下了。”
我见他说得奇怪正想询问,周公却忽然叫了声:“天孙。”
我回头,原来景辰不知何时站在门口,见我看向他便冲我微微一笑。他的身后是宫门前种下的一大片竹林,风过晃动起满林青翠,簌簌作响。
我转过头背对着他,竟不愿向他走去。
“周公近来可好?”景辰走进院子里,“有青泠在这里,添了不少麻烦吧?”
我知道他是在替我向周公拉拢情面,但此时我却忽然不想让他为我这么做,不想他说出‘麻烦’这种字眼,不想带给他要随时替我处理状况这样的包袱。因为姐姐就不需要,姐姐不会让任何人感到为难,更不会给别人添麻烦。
我拉了拉景辰的衣袖:“咱们走吧。”景辰又同周公说了几句方告辞带着我腾云出去。
我瞧了瞧他的右腿,青衫一遮什么也看不出来。
“已经好很多了,”景辰笑了笑,“你能顾好你自己就行了。”
若是往常我一定又会贫嘴把话说回去,但今天听到他这么说心里便没来由地急躁起来,赌气说:“我自然能照顾好我自己。”说毕却又有些后悔,我明明是在生自己的气,嫌自己不争气,却无处可以化解只好撒在景辰身上。连我自己都觉得这行为可笑得很、幼稚得很。
景辰一向不同我计较,只叹道:“看样子你是迫不及待想回静室打坐去了。”
我没再接话一直腾云到我府上,方下定决心要问一问景辰。谁知还没来及开口,他却道:“听说微然病了?我去瞧一瞧。”说着便往屋内去了。
我站在院内愣在那里,心里不断地提醒自己,如果我是景辰,听说微然病了自然也是要去看一看的,这什么也说明不了。但我却知道,景辰的性子一向清冷淡漠,对待他自己的伤尚且毫不在乎,更不要提对别人,他向来很少过问。
我走到院中的亭子里缓缓坐下,各种猜想疑惑纷纷涌上心头,但这一切都萦绕成一句话盘旋在脑海里:如果先前我自以为的所有都是假的,该怎么办?
我怔怔地瞧着亭子外开得正热闹的花圃,不知道此时景辰正在和姐姐说些什么,倘若一起回忆起往事,前尘旧情涌上来直接把我淹没,然后再一齐来告诉我:青泠,我们不带你玩儿了。
我摇摇头,想甩下这些可怕的想法,景辰和姐姐都不会这么对我的。
“青泠?”却是景辰走了过来,“你魂不守舍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站起来看着他,见他心情尚好,看样子刚才并没有太大情绪波动,才慢慢开口:“我都知道了。”
景辰面色微微一动,似乎有些不太相信,皱眉问:“你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