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艳歌》颜语

24、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怔怔地瞧着站在门边的景辰，一时竟有些分不清自己现在究竟是语涵还是青泠。有什么东西仿佛要呼之欲出，却又被层层轻纱若隐若现地遮住了真实面孔。

　　原来我和微然曾一度成为众矢之的吗？那么南宇梦里那场大火想必便和这个有关吧。可是后来为什么又保住了我们的性命，将我们安全送往凡间呢？既然曾经发生过这么多事情，为何天庭中却一派祥和景象，丝毫让我感受不到一点危险呢？

　　我看着景辰，他如水墨画般俊逸而又精致的面容上，仍旧让人看不出丝毫情绪。我忽然很想知道，景辰一直以来都在想些什么？从方才那叠元书纸上，我分明看出前世的语涵也是将他放在了心尖尖上，可那时的他知道吗？还是说正因为知道，所以才格外冷落我一些？那么南宇呢，南宇又为什么要答应我随口说出的玩笑话？又为什么，一直以来待我这样好？

　　我鲜少能将思路捋得这么清晰，忍不住一边思索一边在心里默默地将这顺畅的一刻纪念一下。正自己想得投入，景辰却忍不住打断我：“你若要一直张着嘴站在这里也可以，你阿公如果问起我替你如实禀告便是。”

　　我回过神把嘴合上，朝前走了两步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准备怎么跟阿公禀告？”

　　景辰勾起唇角轻笑一声：“我不用多说，你阿公自然明白。”

　　为什么？我抓住景辰的衣袖，边走边问：“为什么阿公自然明白，为什么？”我问了一路，景辰却只笑不语。走了一阵他忽然停下，向前方开口说：“人齐了，可以开宴了。”

　　我回过头，原来已经站在大殿门口，殿内十几桌宴席上已经座无虚席，见景辰说话众人都将目光挪到我们身上，皆炯炯有神。

　　我立刻松开抓着景辰衣袖的手，尴尬地笑了笑。原来只差我一个了，景辰方才怎么不说，不然肯定直接赶过来了，现在这样给人印象多不好。

　　我跟着景辰朝阿公所在的桌子走去，席间坐着微然、昊煊和南宇，还有方才那几位仙翁。我挨着微然坐下，景辰坐在勾陈大帝身旁给他预留的位子上。阿公见大家都安定下来，便使用扩音法将声音传至大殿内的每个角落，宣布正式开宴。

　　我见阿公将阵仗搞得这么严肃所以也不免拘谨起来，只闷着头一味夹菜吃。一旁南宇忽然道：“怎么又饿成这样？你刚刚跑到哪里去了？”

　　我侧头看看他，只见他盘子里仍旧干干净净，完全没有动筷的痕迹，便疑惑道：“你怎么不吃？”说着我将刚夹起的一个水晶蒸饺转个方向放在他盘子里，“你怎么这么傻，有水晶蒸饺还不动一动筷子？”

　　南宇似乎有些意外，但他很快便笑了笑，点头道：“我的确有些傻。”说着把蒸饺夹起，很文雅地慢慢吃掉。

　　我正想问他好不好吃，他如果说好吃，我就会告诉他我在凡间吃过味道更美的，二两钱便能摆出一大盘出来，要不要去尝一尝？如果你想去，跟玉帝申请一下让我带着你下凡好不好？当然，绝对不是我想吃，主要怕你不熟悉摸丢了路……

　　但我这一兜子话还没问出口便听到桌子上似乎有人叫了声我名字。我抬起头，原来阿公刚不知对我说了什么，众仙翁皆笑吟吟地望着我。

　　我碰了碰身旁的微然，示意她给我透个风儿。微然还没来及开口，勾陈大帝伸手指指我，又笑道：“瞧，还是之前那副性子，不知道整天都将心思放在哪里，元神永远游离在身体之外。”

　　我见阿公已经一语戳破，便不再掩饰也跟随众人笑着，眼睛瞟到景辰身上，却见他面无表情地望着桌子某处，虽瞧不出什么，但我总觉得他心情有些不大好。

　　太白金星提醒我道：“你阿公问你饭是否可口，见你一直低着头忙着夹菜，请你鉴定一下。”

　　我赶紧谦虚地拱拱手：“阿公的宴席自然无人能比，好吃得紧，”顿了顿又不识好歹地加上一句，“只是凡间有家酒楼做得更鲜嫩一些，不如……”

　　阿公却敛起笑容打断我：“既然你们已经又重新飞升上来，凡间的许多事情就不要再放在心上了。你爹和你娘这么多年一直在外游历，对你疏于管教，我自然要替他们担起些责任来。”

　　我听到阿公这番话，原本想要将自己喜欢的东西推荐一番的热情立刻灭了下去，讪讪地拿筷子点着盘中的食物。阿公看到嘴角一沉，又说道：“怎么这些毛病还黏在身上？打算带着个七八万年，将来有了子孙也教他怎么拿筷子戳蒸饺？”

　　我见阿公连连训我，心里到底有些存不住气，正准备反驳，一旁南宇、微然同时开口喊了声“太公”。南宇笑了笑接着说道：“青泠年龄尚小未免做事疏忽一些，慢慢就会逐渐懂事起来，太公不必太过担忧。”

　　我见南宇替我圆场，正准备点头附和一下，景辰却忽然截过我的话，向阿公和众仙翁道：“对了，上次在西边讨论了一半的事情还未说完。我前日想了想，又有些新想法出来。”

　　众仙翁大约着实对此事很感兴趣，注意力立刻便被转移，跟景辰一替一句论起道来。我见席间顷刻间便转了话题，方才压抑的气氛也被冲淡了不少，才松口气，来回扭头对微然和南宇眨眨眼，表达一下已经脱险的轻松。

　　散了宴我正准备朝景辰走去，走到一半却见淳锦先我一步赶到景辰面前，不知说着什么，神情有些慌张。景辰听他说了没几句，面色微微一动，脸上表情愈发凝重起来。

　　我自然好奇究竟是何事能让景辰将情绪表现在脸上，但想必一定很重要，我暂且还是不要去打扰的好。但抱着之前满腹的疑惑又实在憋得难受，重点是如果我不及时找一个人讲出来，我很可能转眼间就将它们给忘记许多。

　　我转身看到站在殿门口正准备告辞离去的南宇，立刻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追上去喊住他，示意等我一起走。我们出了大殿走出没多远，我正预备开口询问，却听身后传来景辰的声音：“你要去哪里？”

　　“咦？你不是正忙着？”我回头看着他，伸手指了下南宇，“我问南宇一些事情，待会儿再过去找你。”

　　景辰仍旧面无表情，说道：“我马上准备走，你留下来和我一起。”

　　我冲他点点头：“那我简单跟南宇说一会儿，很快就会回来。”

　　景辰的神色却冷下来，没有再说话，直接转身向回走。

　　我见他今天说不出的奇怪，跟平日大不相同，仿佛有什么事情使得他无法压住心气一般。正想着，一旁南宇道：“什么事情这样着急，赶着此刻要问？”

　　我转身对着他，略整理下思路便道：“是这样的，我这几天无意间翻看了一些东西，对我投胎前的事情有了诸多了解和诸多疑惑。我很想知道若干年前的我是不是被困在一场大火里过？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怎么又决定将我们送往凡间？”

　　南宇听我一连串的追问，脸上并没有意外之情。沉默了半晌，他缓缓说道：“你还记不记得很久以前你答应过我一件事？”

　　我点点头。

　　他又接着说：“如果我把这些告诉你，你要将答应我的事给做到。”

　　“好。”我毫不犹豫地说。

　　在南宇府上呆呆地坐了半晌才意识到天色已晚，立刻腾云出来寻找景辰，飘了好一会儿方记起他下午说过的话，于是马上赶到太公府上，却被告知景辰一早便已离去。

　　我又跌跌撞撞地冲到紫微垣，整个院子内除了几个侍从根本没有景辰的影子。我愈发着急起来，腾出祥云又飞到淳锦那里。在他门前等了许久，淳锦方从屋内出来，一脸不待见地将我望着。

　　我硬着头皮询问景辰究竟在何处，淳锦却仿佛跟我耗上了死活就是不告诉我。见我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一直跟他耗在那里，方有些不耐烦，说道：“景辰去别处处理些事情，今天是不会回来了，你明日等等看。”

　　我又一路飞回府上，想到景辰下午有些异常的表现，想到他挽留我的那些话，我虽然不知道他去做了什么，但我前所未有地后悔没有将他说的那些放在心上，甚至答应他很快便会回来也没能做到。

　　我带着满腹心事胡乱睡了一觉，第二天天亮不久又醒来，梳洗一番便直接赶到紫微垣。四处找了一圈，却被告知景辰仍未回来。

　　我愈发担忧，干脆又飞往淳锦府上，在他门前一心一意地等着。耗了半晌淳锦终于出来，我因为本身就心事重重，又四处找不到景辰，索性心一横跟淳锦说：“你若不告诉我景辰在哪里，我就一直待在你门前。”

　　淳锦原本没打算回我话，但他坐在案前工作了一会儿，一出来见我仍然在门口坐着，方知道我是动了真格。他叹口气，终于开口道：“我是怕了你。你等我片刻，我带你过去。”

　　我随淳锦一路飞着，离天宫越来越远，大有往洪荒孤岛飞去的迹象。但我心里只想能早一步见到景辰，便也不多话只沉默地尾随着他。

　　果然飞了大半天，终于落在那片孤岛上。我原本以为这里应该是寸土不生的荒芜之地，眼下却见其山清水秀，虽渺无人烟，但着实风景秀丽。

　　淳锦带着我又来回转了片刻，方在一座山前停下。我向前走，终于在一方大石头处看到坐在上面正向下俯瞰的景辰。他挺拔宽阔的背影仿佛与这天地间的浩渺融为一体，宛如这山间环绕的雾气，淡淡的，好像随时会散去。

　　我怔怔地望着他，眼睛里早已噙满了泪，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之前做了那么多为什么从来没跟我说过？为什么一直瞒着我？”

　　景辰背影僵硬了一下，他回头看向我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的神情：“你怎么来了？”又看向淳锦，脸上闪过一丝不悦，“这里是什么情况，你居然将她带过来？”

　　我却看到他的右腿，用白色纱布紧紧包裹着膝盖，上面渗出一片殷红的鲜血。

　　我吓得连哭都忘记，不敢置信地问：“你受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