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艳歌》颜语

17、疑惑多多

　　“我是说，”她转头看着我，身后飘渺的云雾越发衬托出她明艳的面容，“如果南宇曾经一度嗜命无数，然后被贬至地府做阎王了呢？”

　　我将祥云停住浮在半空，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南宇？嗜命无数？”

　　“不相信吗？”微然也停下来，脸上浮起一个浅浅的微笑，“他那阵子几乎杀红了眼，还是他父亲止行上神前来向玉帝求情，才让他受了两个月的雷刑而后又从堂堂上仙被贬为地府的阎王。”

　　“可是他为什么会杀戮无数呢？”我越发不敢相信，一转念问道，“你又怎么知道这些？”

　　微然拍拍我的头，嘴角的微笑变得愈发明艳：“青泠，我一直都记得以前的事情。哪怕是在投胎至凡间的时候。”

　　我忍不住张开嘴愣在那里，我很想问为什么我对之前就完全没有记忆呢？而且，投胎以前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南宇的这些又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微然仿佛知道我的心思，先我一步说道：“你的疑问也不必问我，那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讲清的事情。而且投胎之前倒也没有什么值得怀念，你若实在想不起来也无甚关系。”

　　可是，她越是不告诉我我就越想知道，想知道自己投胎前的万把年里究竟是怎么一个样子，而且为什么微然能始终保留记忆我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

　　我一直记挂着这个事情，魂不守舍地陪着微然在文书殿闲了一个下午，刚当完值我便让她先回府上，自己往地府飞去。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真应了不宜出行的玩笑话，居然在阎王府等了两个时辰也没有等到南宇。我尝试着将疑问用隐晦的方式说给上次那个仙翁，想着他好歹是南宇的兄长，这些事情他一定有所了解。谁知他却格外会打太极，从九重天庭一直绕到西北荒陆也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反而将我原本还算清醒的思路捋成了麻花。

　　我只好忙不迭地告辞离去，一边还要答应他闲时会寻他再叙。出了门便忍不住擦把汗，原本觉得槐安已经是难得的话痨了，谁曾想天庭之上高人如此之多，实在应付不来。不过听他绕了这许多倒将我一直揣在心上的好奇与疑问打消不少，我现在只想回去好好洗漱一番早点安歇下来。

　　回到府上我却又见识了另一番场景，只见师父、槐安、地仙和青洛整齐地坐在院子里，围着微然环成一圈，个个托着腮脸上自带一副陶醉的神情。

　　我有些惊讶地走过去才发现原来微然在绘声绘色地给他们说故事，他们见我进来都激动地朝我招手示意我也坐下，然而我今天听的故事实在已经足够，便挥挥手朝屋内走去。

　　不知是否是闲了太久的缘故，今天不过稍微经历了些事情便让我觉得疲惫不堪，躺在浴桶里险些就要睡过去。想到飞升上来的双胞胎姐姐微然，想到她所说的南宇，想到我完全空白的记忆，我便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就好像你一直以为那是一片平静的湖水，却没曾料想湖水下有可能掩埋着一处山峦。

　　可是，如果景辰在就好了，他一定会觉得很好笑地看着我：“青泠，如果我和你一样总是将思路越理越乱，那我就索性什么也不想。”

　　说起来也奇怪，当景辰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好像的确没有什么值得思虑之事。无论是我的双胞胎姐妹，还是有关投胎之前的事情，景辰似乎从来没有向我主动提起过，哪怕是我偶尔问到，他也总是三言两语就能岔开。

　　事实上，与景辰待在一起的时候连话都很少说，他总是很忙碌地处理着案子上堆积的文书，而我总是待在他身边翻一翻他亲手誊抄的经文。实在不耐烦的时候，便会扑到他怀里把他手中的笔抽掉捣乱一番，他也总是会低声笑着把我抱到怀里逗一逗我，偶尔时间空闲还会带着我去好看的地
　　方逛一逛。

　　然而只不过一天没有看到他，我便觉得生活似乎已经开始混乱起来。想到平日这个时候应该是景辰刚把我送回来，站在门前用低沉悦耳的声音嘱咐我‘不要总是一激动就跟槐安他们聊到天明，你若明日当值还是迟到，淳锦如何发落你我一定袖手旁观’我便觉得此刻分外想要听到这声音，想要见到这个人。索性拿出纸笔仍旧给景辰写信。

　　原本想要将微然已经飞升的消息和我心中的疑问一并写给景辰，但想到要用笔一下子讲述这么多事，我恐怕未必能写得让他看懂。于是犹豫半晌，索性凝结成一句话写上去：吾听闻此次论道群芳齐聚，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之道理，汝一定切记切记。

　　刚写毕便听到微然掀帘进来，见我回头她便微笑着问我：“青泠在做什么？”看到我手中的信笺，又问，“写给景辰的吗？”

　　“对啊，”我抬头看着她，夜晚的烛火下只觉得那一张瓜子脸更显娇俏，尾梢上挑的眼睛更觉妩媚，我忍不住开口道：“微然，为什么同为一胞之胎你可以生得这样美？”顿了顿我忽然又来了
　　兴致，“你说你还有记忆，那你一定知道景辰小时候是什么样子吧？”

　　微然听闻笑了笑：“时间过去这么久，也记得很模糊了，只是大约记得些事情而已。”见我露出失望的表情，她又问道：“景辰……他一定对你很好吧？”

　　“才没有，”我立刻反驳道，“整天都对着我冷嘲热讽。”

　　她听闻没有说话，半晌浮起一个微笑：“早点休息吧，已经不早了。”

　　我见她笑得恍恍惚惚，忍不住有些担心道：“你还好吗？不如我们睡在一起怎么样？”

　　她却挥了挥手，又拍拍我的头，转身掀帘出去了。我因为早就有些犯困，便也没有再做什么就躺下睡觉了。

　　次日清晨不过刚刚起床，青洛便从屋外跑进来：“青泠，不要站在那儿傻愣了，你们文书殿不晓得为什么有人闹起来了！”

　　“啊？”我一瞬间就清醒了许多，“怎么回事？”

　　我一边收拾一边听青洛讲，原来这事情还和我有些关系。

　　自从我和景辰在一起之后，原先文书殿与我玩儿的很好的一众小仙都开始有些疏远我。本来我也没觉得有什么，既然她们不愿意与我待在一起，我又何苦勉强她们。然而就在昨天，负责文书誊抄工作的一个小仙忽然开始发起牢骚来，原因是这几日淳锦给她布置的任务有些过多。

　　说起来这也和我没什么干系，然而她抱怨着便将话锋转到了我身上，说淳锦因为景辰的缘故时常包庇我，又说我因此整日闲得无事可做。总之如此这般说了一通，顺利得到了殿内小仙的一致附和。

　　我承认淳锦大约因为景辰实在包庇过我几次，但那几回也是因为我当值来迟了些，而并非是平日少布置给我工作。事实上，淳锦因为着实不大喜欢我，还时常暗地里多派我些跑腿的活儿。但因为玉帝分配给我的职务——整理古文书实在是个没有什么实质内容的职位，便是淳锦想方设法增加我的工作量也忙不到什么地步去，是以整日太过闲暇的我，偶尔还会跑到负责别职的小仙那里帮一帮忙。

　　然而我实在想不通那个小仙是怎么从她本来工作量就大的誊抄文书一职上，讲到受景辰包庇的我身上的，因为我着实不明白这些从头到尾和景辰有什么干系，她又不是不知道在我没和景辰在一起的时候每天便是这么闲暇地度过的。

　　我无奈地想了一路，刚赶到文书殿便看到一群小仙站在门口看着我。我看这气势汹汹的架势，便知道我再解释也是无用的了，她们其实根本不需要我的理由，她们只是想借机把我给挤走。
　　我朝青洛挥挥手，说道：“回去吧。这个活儿我以后做不得了。”

　　“为什么？”青洛不同意道，“凭什么要跟她们屈服？哪怕她们不同意，有天孙在那里，谁敢说个不字？”

　　“你难道不知道她们正是因为这个理由才挤兑我，我又何必再让她们落了口实，让我和景辰都蒙上不白之冤？”

　　“天孙才不会在乎她们怎么想。”青洛不平道。

　　我摇摇头：“正好我也不想再这里当值了，不如换一个有实质内容的工作，也给我每天找点事做。”

　　正说着，却瞥到南宇恰巧路过，他抬头见站在文书殿内的一众小仙，再看到我和青洛神色犹豫地停在门口，想必心下已了然，走过来说：“是有人蓄意挑事吗？”

　　我看他面色有些不豫，赶紧挥手：“不过是我和她们的一些小矛盾而已，刚好我也想换一份职位。”

　　“那你要换什么职位？”青洛问道。

　　“额……不如去周公府上？”我提议道。

　　南宇脸上又露出微笑：“我看很适合你。”顿了顿，“听说你昨天去地府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