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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四章 手把芙蓉朝玉京（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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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嗐，说来话长，不如我们找个清静地方去谈吧。” 含烟暗暗叹了口气，接过话头。
“那又何必？我看这里倒也不错。”冷冷的话风，出自襄王之口，“何护卫，相烦你传令下去：当今圣上与民同乐，共赏花朝胜会，即刻起此‘静香居’茶楼临时征用奉驾，着无关人等速速撤离，并调二百御林军㈠紧急护驾。”
“是。”何护卫躬身施下礼去，却并不就走，侧了头，向那青年公子投去探询的目光。
“就按王爷吩咐的罢。”青年公子，也就是当今皇帝朱瞻基，皱了皱眉，又转笑道：“也怪我，不肯听五哥的话就走，如今露了形迹，倒害你们又要辛苦了。”
御林军来得很迅速，百姓撤离也做得有条不紊，在空荡荡的静香居内只剩下了三个人的时候，含烟却忽然上前，大礼参驾：“臣妾襄王妃柳含烟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含烟！”皇帝丝毫没有心理准备地被她一跪，竟当时愣住，半晌，才消化了这个消息，勉强笑道：“皇嫂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臣妾不敢，臣妾犯下欺君大罪，请皇上责罚。”
“欺君大罪……含烟，你也忒胆大了。柳家小姐也是你冒充得的吗？”
“皇上，臣妾系父柳士奇次女。”含烟抬头，柔和地纠正，“皇上知道，妾父素疾，一旦过度劳累或用脑，就会引发强烈哮喘，遍寻名医未果，后有高人传授臣妾特种推拿手法，虽不能根治，却可立时缓解。永乐十二年冬月，祖皇帝驾临我柳府，正遇妾父哮喘病发，紧急之间，臣妾只有不顾避讳为妾父推拿，谁料竟被成祖先帝误会为略通医术的小丫头，还御命臣妾随父亲出入宫禁。他老人家金口一开，臣妾怎还敢顾惜名分，只能收拾锦衣换青衣，让那个柳二小姐去卧床不起了。”
“这个我知道，你自小是祖皇特允出入禁宫的，甚至祖皇还为你开了先例，允你随柳太傅一起站立朝纲，这朝臣带丫头伺候的从古以来可是没有的。”皇帝略略点头。
“那是成祖爷给家父的恩典，家父哮症异于常人，发作起来是能要了命的，臣妾的推拿手法宫里的公公们又怎么也学不会，成祖爷才肯破这个例让臣妾随父一起上朝的。”
“只是你连朕也瞒得好苦，竟不知你就是师傅的女儿。”皇帝苦笑，“既是如此，你那‘欺君之罪’就给你免了吧。只是这赐婚一节，人人皆知朕选的是柳家才女如梦为襄王妃，你若替姐嫁入王府，未免于礼不合吧？王兄面子上，朕也说不过去了。”
“皇上，嫁来的是谁，臣倒不计较。”襄王本来一直没有说话，只冷冷旁观，此时却忽然插口道。
“啊？王兄不计较……”皇帝本来这么一问，下面立刻就有话说，如今襄王这一句，却把皇帝的全都堵回去了。加上襄王这话里话外的意思，竟让皇帝一时难于消化，嗫嚅了半晌，方冒出句不着边际的话来：“那柳如梦可真的堪比天仙呢。”
“皇上，既然皇上不怪罪臣妾欺君，襄王爷又不计较臣妾代嫁，那臣妾是否可以起来了？”跪在地上的柳含烟，低头忍了笑，一本正经地禀道。
“哦，含烟……皇嫂请起。”
“臣妾谢主隆恩。”含烟终于可以站起，伺候着二人坐了，又去接了侍卫们送上的酒水菜肴，见皇上示意她入座，轻轻一笑，便也坐了。
三个人似乎都无意多话，入了席，便默默赏花饮酒，楼上已空，这个席位却正对着天女庵，香花明灯，人流如织，茶楼封锁之后，虽不许靠近，那周边的游人却仿佛更多了些。
酒至半酣，襄王忽然正色禀道：“臣喜期过后本应带王妃立即去向太后皇上请安，谁想赶上太后身子不适，皇上又忙，折子递上去了，却一直不见皇上批示。”
“这倒是朕疏忽了。不过，五哥，这种事情，用得着写折子吗？只要哪次见到朕的时候说一声不就行了？写折子给阁老们走那套繁文缛节――不知道还当五哥是得了娇妻忙不迭地要藏起来呢！”
“臣不敢，”襄王眼里没有一点笑意，偏唇角却费人捉摸地扬起，“倒是不知内子和皇弟却是旧识，若早知道的话，又怎能不去皇弟那里讨个封赏？”
“旧识不敢，”含烟轻抿丹唇，接过话头，“当初初见皇上的时候，皇上才不过十来岁，胆略和勇气就已经很让人佩服了呢。”
“那时候――”青年皇帝喝掉杯中酒，眯起眼眸，似已沉浸在回忆之中，“那是皇祖父带我们去拜谒孝陵，五哥你当时没在，那时父皇还只是太子，身子已经很福厚了，腿脚又不好，走路都要人扶。二皇叔存心要出父皇的丑，到甬廊，悄悄换了架扶父皇的太监，看着父皇跌跌撞撞，他却在后面说道：‘前人蹉跌，后人知警’。我一时气愤不过，高声应道：‘更有后人知警也’㈡。二皇叔回头看我，脸都青了，面目狰狞得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皇祖父听到声音叫着我的名字问是怎么回事，我已经瞢了，什么话也说不出，周围大都是二皇叔的人，也没人说话。偏这时，随太傅一同侍驾的含烟――”
皇帝转头对着朱瞻墡笑道：“你知道含烟做了什么吗？她居然跑出来对皇祖父说，太子伯伯好可爱，太子伯伯给她饼饼吃。”
襄王静静地听着，唇边还是挂着笑。
“皇祖父杀伐一生，偏偏最喜欢小孩子，见到含烟可爱的样子，什么都忘了，还笑着对父皇说让他多给含烟点饼饼呢。”
“那是永乐十三年的事了吧？臣当时已经开始从军了。”襄王忽然不着边际地说了句，还是自顾自地笑。
“是哦，永乐十三年，到如今已经十一年过去了。”皇帝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对襄王的异常似乎并无觉察，“后来朕拜在太傅门下读书，含烟也在，却是师傅私收的女弟子身份，朕虽也觉异乎寻常，却从未想到过含烟竟是师傅女儿。一向与含烟兄妹般相处，不想却也被瞒得滴水不漏。”
“也罢，不说这些。”皇帝整肃下心情，笑道：“忽然听说含烟从妹妹变成了嫂子，朕倒也颇有些怔忡呢。赶明儿对皇后孙贵妃等人说起，她们必然也惊奇讶异，巴不得快点见见你成为王妃后的模样儿呢。”
“臣妾不敢。”含烟陪着笑，“早该去参见太后、皇后了。这些日子失了礼，还望皇上、太后、皇后能够谅解。”
“母后也大好了。不如明天你们两口儿就一同进宫见见吧，也算完了礼。”说着，皇帝又笑着看向含烟，“另外，朕还准你和从前一样，随时出入宫禁如何？这样，太傅若在宫内小住，也不必为请不到你这个大夫而发愁了。”
“臣妾谢主龙恩。”含烟毫不客气地接下旨意。
“皇上起驾――”
跪送之后，含烟没有马上起身，而是偷眼瞧瞧身边的朱瞻墡，后者却丝毫没有理会她的意思，自顾立起身来，掸了掸袍袖，黑着脸叫过旁边一名青年将官：“秦将军，怎地今天的计划如此失败？”
“臣下的部署本来是没有问题的，”将官见襄王满面不豫，不敢怠慢，叉手施礼道：“汉王本意也只是为了凤舞小姐，我们双方都没有料到皇上忽然出现，才打乱了计划。”
襄王甩甩衣袖：“罢了，也不能怪你。只是此次没能拿到汉王私自入京的证据，又打草惊蛇，怕是以后的事情都不好办了。”说着，这才回眸看了一眼身边袖立的含烟，“你着人先送王妃回府吧。”
含烟听了这话，猛地抬头，凝视着朱瞻墡。后者却似乎毫无所觉，依旧对秦将军淡淡道：“陪我到高府后园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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㈠御林军：明宫廷卫队，著名的锦衣卫隶属其间。
㈡前人失跌，后人知警：明宣宗朱瞻基著名桥段，见《明实录》相关部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