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时花未眠》掬水赠月

3、第三章

　　没有想到会是在这里再次见面。傲血半天才憋出一句：“…………久违了。”身后的长枪反射着灼目的阳光。

　　对面马背上的人也半天才回了一句：“是啊，久违了。”

　　大漠的风吹起他红黑的衣袂，伸手摘掉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清秀冷淡的面庞，带着说不出的疲惫。

　　傲血突然就有些焦躁了。

　　“我以为你已经不愿意再看见我了。”马背上的人翻身下来，牵着马走到傲血的身边，“现在能看见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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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门客栈里总是人满为患的。他们两个挑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两坛烧刀子，没有任何菜。

　　“你到现在还没有告诉过我，你为什么去了恶人谷。”傲血抄起酒坛大喝一口，“你一走就是五年，你有想过我这个做弟弟的吗？”

　　口气中不是没有怨怼的。

　　对面的人在有些昏暗的灯光下，面如冠玉，清秀出尘。束起的道冠表明这是一个纯阳弟子，但是除了身上清逸出尘的气质外，还有一股淡淡的戾气交织在一起。

　　傲血突然有些鼻酸，当年与哥哥分开进了天策府，一直都是聚少离多。加之紫霞生性淡漠，两人实在算不上什么兄弟情深。但是血浓于水，自五年前紫霞突然离开纯阳宫去往恶人谷，至此一去不回。傲血差点以为从此再也见不到兄长。没有想到居然能在龙门遇到。

　　虽然知道长兄如父，哥哥的决定不好去强求。但是至少也要让做弟弟的知道，他是为什么要去恶人谷的。

　　紫霞沉默片刻，也抄起酒坛大灌一口。“傲血，你还记不记得那年你来纯阳宫见到的那个万花弟子离经？”

　　“记得。你说的是那个成天笑嘻嘻的那个离经吗？”傲血记起了那年去纯阳宫探望兄长时见到的那个万花弟子。

　　逢人便是三分笑，看起来温和可亲。尤其喜欢和紫霞待在一起。而紫霞看起来也很愿意和他一起，两人在一起的时候，紫霞的嘴角总是会不由自主往上扬起。

　　“他死了。”

　　傲血呆愣愣地看着紫霞。“什……么？”

　　“你不会是想知道五年前我为什么加入恶人谷么？”紫霞又是大灌一口酒，“他去南疆探查天一教，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紫霞抓在酒坛口的手，隐隐的青筋冒出。手指用力下，骨节都有些发白。“啪——”的一声，酒坛碎掉了。

　　傲血赶紧拉过紫霞的手查看，幸好只是一点皮外伤。

　　“哥哥………”此时此刻，傲血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只能沉默地看着紫霞的脸。

　　“对不住，我有点失态了。”紫霞坐直了之后接着说，“直到后来逃出来的人告诉我，他死前只说了一句话。”

　　“我曾经一直想和你在万花谷终老，但是……”傲血分明看清楚有一颗泪从哥哥的眼角滑落。

　　他默默地站起来，抱住了紫霞。

　　怀里的人一直在细微的颤抖着。傲血了解自己的兄长，这种往事，如果不是极为亲密的人，他是不会说出来的。这五年来，他一直是这样一个人默默的挺过来的吗？

　　“哥哥……”安慰的话说不出口，他只能陪同沉默着。

　　“傲血你个水性杨花的混蛋！！”

　　……！！！

　　傲血一惊，骤然抬头向门口看去。明黄色的衣衫，身后的重剑，还有竖起来的单马尾。他头痛地扶额，大少爷你来这里做什么啊。

　　问水问过其他见过傲血的人，他们都看见傲血和一个带着斗笠的恶人一起进了龙门客栈。赶过来一看，混账！居然搂着那个恶人！！

　　二话不说就想一个夕照雷锋过去。敢背着小爷偷吃？还是恶人谷的？去死！

　　傲血不敢让他乱来，但是他怀里的紫霞动作更快，一个七星拱瑞，就让问水定在原处不能动弹。

　　“妖道！快放开小爷！傲血你居然看着他打我！”问水火冒三丈，“你今天不说清楚我和你没完！”

　　“问水……这是我大哥。”傲血解释说。“你怎么会想到我在外面……咳咳。”他看看自己兄长的脸色，忍住了不说后面的话。

　　兄长和自己比，虽说相貌接近，但是由于后天生长环境的不同，差别还是有点大的。难怪问水要误会。

　　不过话说回来，我是那种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人吗？何况还是自家大哥，又不是不要命了。

　　问水仔细看了看他们两个人，才反应过来。“这就是你那个失踪了五年入了恶人谷的哥哥？”

　　从刚才起紫霞就一直没有怎么说话，他看了看傲血和问水，拿起斗笠戴上，遮住了自家的脸。

　　傲血有些慌神，他安抚了一下问水就追着哥哥出了客栈。

　　“哥哥……你这一别，又是不知多久才能再见。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骑在马背上的紫霞低头看了看傲血，对他说：“好好珍惜和你在一起的人吧。这个世道，总是能让你为了来不及做出的决定而后悔。”他抬头仰望着布满星星的夜空，语气淡漠的说：“从前的我来不及做什么决定，他就已经离开了我。直到我能做决定的时候，总是在追寻着他曾经的脚步。现在……是时候了。”

　　傲血目送着紫霞的离开。他有种预感，自己可能不会再见到兄长了。

　　“喂，我今天，是有点莽撞了。但是我道歉了啊，你可不能怪我。”问水坦坦荡荡地走过来与傲血并肩站在一起。

　　傲血转头看着问水，想起了兄长临走时的话。耳边的问水还在一个劲的说着不是他性格冲动啦是傲血爱招惹烂桃花啦你都已经断袖了谁知道你会不会向兄长下手啦一看你就没节操什么乱七八糟的，突然觉得上天还是对自己很不错的。

　　他转身抱住了问水。问水吓了一跳，也不嘟囔了。他摸摸傲血的背，问他：“喂，你怎么了？”

　　“问水，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么？”

　　问水一脸理所当然：“那当然了。你不和小爷在一起，你想和谁在一起？”

　　感谢上苍，我们至今还能彼此拥抱，还能聆听彼此的心跳。

　　“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在我身边。”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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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霞捂住腹部的伤，从马上翻滚了下了。摔在地上的时候，还不忘记护住怀里的骨灰罐。

　　【傲血没空去管手臂上的伤口，长枪一挑，挥开了设想问水的一枝流箭。】

　　血不断的从嘴角流出，咽下去的又呛在肺里。“咳咳………”他勉强抬手擦掉嘴边的血，“离经……你看……我带你，回来了……咳咳”

　　【伤口崩裂开来，血顺着手臂一直流下来。“笨蛋！管好你自己就是了！”问水一个风来吴山杀开四周的敌人，大声的吼着。】

　　晴昼海的花依然是漫山遍野，风光依旧，只是物是人非。

　　【战场上，血流成河。敌我双方奋力厮杀着。】

　　“你看，这是我为我们搭建的房子……你看，喜欢不喜欢？”紫霞跌跌撞撞走进一间茅草房里面。“我遵守了诺言……带你回万花谷了……”

　　【“问水小心！”傲血杀开四周的敌人，惊见问水右臂上被一只箭射中。顿时心急如焚，长枪挥起，直冲问水这边。】

　　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有人回答。

　　【“混蛋！！你不要命了！！”傲血护住问水，“视死如归也不是你这样的！” 】

　　“我去拿油灯……”手颤抖的拿不住打火石，点燃了油灯由翻倒在了地上。草木结构的房子很快便燃烧了起来。

　　【敌军攻势越加猛烈，傲血杀红了眼睛。但是手中长枪也渐渐沉重了起来。问水的重剑也是勉强拿着。】

　　紫霞躺倒在地上，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再起来了。他依然紧紧的抱着那个骨灰罐，不愿意撒手。

　　【敌军开始投掷箭阵了。傲血握紧问水的手，“就是死，也要面朝敌人！”“这才是我家的爷们！”长枪重剑再起。 】

　　“你看……我们终于能在一起了……”紫霞在火光中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一直说好的……生同寝……咳咳……死同穴……”

　　【乱箭之下，傲血用背护住了大部分。“你看……我说过的……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小爷我……就是死也要和你死一块！……不过这样……真好……” 】

　　火光冲天而起。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