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淑女恋人》清水煮菩提

3、第三章

　　李粤说，“我要是知道你会动手揍人，当初我根本不会娶你。哪怕我受情伤再重，也不至于娶个河东狮回来瞎折腾。”他的眼睛恶狠狠地，几乎想把我连人带骨头吞下去。
　　听婆婆说，李粤念书那会儿很是意气风发。分手之后人就消沉得不行，家里给他安排了几桩相亲，他都没去，后来直接说什么没时间恋爱，要找就直接找个可以结婚的吧。然后在一排排相亲对象中，指着我的名字说，“宁归晚，宁归晚。这个名字听起来文文静静，还有那么点诗意，人大概差不多。结婚的话，就她吧。这样的女人省心，而且肯定管不住我。正好。”
　　可惜知道这段往事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拿了证。也可惜我比他大了两岁，到了推销不出去的剩女群体里。那会儿苏毓珉也刚刚甩了我，我想，要不，就这样了吧。
　　灰色的天空上，我看见了候鸟。努力扬起脸，目光顺着候鸟移动，只为掩饰眼睛里星星点点的泪光。就这样了吧，就这样了吧。我一遍遍对自己说。然后我才狠狠眨了眨眼睛，将一身礼服提起，朝着某个男人走去。
　　听说那天是李粤的２４岁生日。那一天真是一个结婚的好日子。阳光穿过灰色的云层洒下来，一切在眼里都是金色的。如梦境。两方的家人笑容绚烂，耳朵里充斥着‘田七’‘茄子’这一类词汇和咔咔的照相声。我偷偷抹了眼泪，然后微微笑着，一步步踩在红地毯上，脚下花瓣轻轻舞动，两畔宾客掌声喧嚣，我对面那个男人却是一脸似笑非笑。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李粤。在我们的婚礼上。在那么多祝福中。在当事人都漫不经心的情况下。
　　李粤那天穿的西装和平日里的样式材质都差不多。唯一的区别是胸前扣了一枚红色的花。靠在宾客尽头其中一辆车前，皮相甚好，以至于有那么一瞬我呼吸紊乱。他的眸子显然并不专注，游离着，双手懒洋洋放在西装裤子的口袋里，唇角的笑意甚至带了那么几分嘲弄。
　　我走到他面前。两人互相看了足足五秒钟，他才伸出手，“你好，我是李粤。”
　　“宁归晚。”我伸出手，礼貌的和他交握。
　　旁边有人打趣，“新郎新娘太客气了，怎么像刚认识似的。”
　　其实还真蒙对了。确定相亲对象后，两方父母三番五次将我们赶出来约会过。一共十五次，不是他在电话里告诉我他要去哪里哪里谈生意，就是我告诉他我要去哪里哪里买衣服见朋友。实在没有借口了，我有一次站在摩天轮下，打电话给他，“李粤，今天我妈妈又叫我出来和你约会。我晕车，不想过来，所以打算一个人在娱乐场混到下午五点回去交差。”李粤在电话那头深以为然，“那最好不过，我可以去和朋友打高尔夫了。”“那你要记得五点之前别回去。”“明白。那我们婚礼上见。”而在这样的双方无心之下，父母还以为我们已经发展得很好，早早定下婚期。
　　婚礼那天晚上，我和李粤背对背躺在床上。各自想着心事。直到天慢慢有了亮色。李粤才转身面对我，喑哑着说：“归晚，是吧？”
　　“嗯，宁归晚。”我清醒回答，“你叫李粤，是在广东出生的吧？我比你大两岁，以后你可以叫我归晚姐。”
　　“宁归晚。”他自动过滤我后面的话，“你看天都亮了。”
　　“嗯，是啊。”我看着天色，“天都亮了。”忽然有说不出的惆怅。
　　李粤一手衬起头，低笑一声。蓦然低声说，“你看我们都这样了。”
　　“是啊，都这样了。”我双手枕住头，两个不认识的人忽然就结婚了，从此都是不敢想明天的人了。
　　李粤忽然凑近几分，眸子微微有些亮，声音更加喑哑，“既然都这样了，那就也那样吧。”
　　我一怔。没有马上明白他的话。只是觉得他的呼吸带着微微的凉意。然后看到他的唇扬起好看的弧度，灼灼其华。

　　他没有想到的是，他想娶的是一个管不住他的温柔女人，而我宁归晚却是一个不仅爱多管闲事还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人。
　　我没想到的是，我只是想安安心心平平淡淡过日子，偏偏找了一个比苏毓珉更欠揍的男人。
　　而这个欠揍的男人此刻正摆着一张欠揍的脸，恶毒的盯着我。凉飕飕的目光似掺杂了利刃，割得我脸生疼。
　　“宁归晚，你说实话，到底，离婚了是不是真的就和今天看见的那个猥琐男了？”他固执的要确认。
　　“可以是任何人。”我揉揉太阳穴，“但是不会是他。”
　　李粤身形微微一晃，忽然整个人放松下来，眸光温润了些，却依旧浸透了夜色的凉。他甚至将双脚闲闲地举起，搭在书桌上，这才淡淡嗯了一声。
　　“但是我们的离婚协议不能再在女儿的监护权上做变动。”我坚持。
　　过了很久，他才又嗯了一声。眼睛却已经眯了起来。
　　我踢踢他，“你今晚不出去见你的萌萌了？”
　　“别吵。”李粤背过脸去，捞起一旁的毛毯将自己遮严实了，“我还是喜欢可以一手掌握的。”
　　我没明白李粤这天外飞来的一句话所指。但是说完这一句话之后，他脖颈处有了狼狈的红晕在蔓延。

　　第二天我起来得很晚。打开门的时候，李粤已经全身清爽的半蹲在沙发前，摆出标准慈父笑容，为小家伙们洗脸。
　　“妈咪早安。我们爱你。”维诺和言诺甜甜地笑着，对我摆手。我上去亲了亲两人，洗漱之后，李粤已经开始吃早点。左拥右抱着两个小人儿，哄着丫头们吃饭。维诺和言诺都被惯出了一个坏习惯，每吃一口饭都要仰起脸看自己的爹地，非要听到爹地一句赞美之后才会开始吃下一口。我端着早餐奶站在一旁，纠结地看着李粤左一句宝贝好能干又一句宝贝好漂亮，忽然开始担忧以后丫头们跟我的话会不会不习惯。
　　吃晚饭李粤去上班，在我面前晃晃车钥匙，“你最近不是打算自力更生，说什么找工作以后养自己。今天要不要我顺带你一程？”
　　“不用了，今天没面试。”我收拾了桌子，“我今天带小家伙们去祢园。昨天爸爸来电话说想宝贝们了。”
　　李粤哦了一声，“我送你们。”
　　“小陈送就可以了。”小陈是家里的司机，长着一张娃娃脸，深受小家伙们喜爱。
　　李粤却不理我，笑着抱起两个孩子，“宝贝儿，爹地去给你们换漂亮衣服，等会儿我们去爷爷家。”
　　车上。我问李粤，“不去上班真的不要紧？”
　　李粤对待工作的态度很严谨。刚刚结婚那会儿他坐上了销售副总的位置，整日里没日没夜的把自己当陀螺转，甚至工作压力大的时候还常常半夜三更失眠。这四年眼见他一步步往上爬，人脉经验资金各方面都有了很大的起色，倒是清闲了几分，但是也从来没无故翘班。
　　“算调休好了。”李粤不咸不淡的回答，“作为大股东，这点权力还是有的。”
　　祢园是个清幽的别墅。我们抵达的时候，两方父母都在。老爷子在切磋棋艺，两个老太太在喝茶聊天。女佣正将各类零食一一端出来。李粤本来走在前面，一看眼前的阵势，忽然放慢脚步，低声对我说，“等会儿警醒点。场面有点严肃。”
　　果然很严肃。李维诺和宁言诺被女佣和两个聘请来的临时护士带到了一边，李家老爷子示意李粤坐下，直奔主题，“小子，听说你和归晚在协议离婚？”
　　“听谁说的，”李粤扬眉，诧异，“没这回事。”
　　双方父母看过来。我很一本正经的补充，“我们孩子都三岁了，干嘛离婚？还打算再制造一个小家伙呢。”
　　父母们眼睛里有了淡淡的笑意。李粤没看我，正在喝茶，忽然被呛了一下。
　　宁家老爷子试探，“真没那回事？听说李粤你和你那个什么萌萌走得很近，而且听你的律师说你让他拟什么离婚协议？”
　　李家老太太接过话，“小粤，好几次晚上我打电话，你们那边的李婶都说你出去了。你是不是在外面学坏了？”
　　李粤不耐烦的打断，“爸妈，你们想什么呢！说了没这回事。”
　　李家老爷子哼了一声。“没事最好。我们书香门第，你别在商场混了几年，沾上了铜臭味，就跟着那些狐朋狗党学那些乱七八糟的滥情。要真有这样的事情，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又转向我，“归晚，不是我说你。平时还是要把小粤管严点，这小子从小就叛逆，不让人省心。”
　　我自然是唯唯诺诺。李粤也没有说话反驳，只是借故公司有事要离开，连我也不顾及，自个儿开车绝尘而去。我在父母的眼神下，摆着一副娴淑的笑容送他上车，车门关上的瞬间，他凉飕飕地对我笑了笑，抛下一句‘自求多福’，车速比来时快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