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旁观着你的旁观》乱染花

1、第 1 章

　　在她出现之前，时间好像是静止的。
　　也许是生命太过漫长，对于时间，反倒麻木了。反正对于不死不灭的魔来说，时间也不过是个名词而已。如果，不是她的话，我是永远不会知道时间的真正意义吧。

　　初会。
　　我想我是永远不会忘记初次见她的场景。那天，她黑衣长发，哪怕一身的狼狈的打斗痕迹也无碍她的自信坚持。我看着她骄傲地挺着背，走向那个高高在上的魔，我们的魔尊，我们的王，温和而坚持：“我想，我已经证明了我有这个实力。请允许我留下担任您的近侍吧，魔尊。我愿意用灵魂起誓忠诚于您。”
　　我看着她因王的应允而欣喜不已，就连伤重苍白的脸色也泛起了红晕，甚至于还露出了那样的笑容。那样的浅浅的，温柔而满足的，看得人不自觉柔软起来。
　　不解，完全不解。难道人类女子就是这样让人难懂的么？她是人类吧？她可知道留在魔界担任魔尊近侍到底意味着什么？弱肉强食从来就是魔界不变的铁律。魔尊也不会对她另眼相看额外关照。她真的明白她选择的是一条怎样的道路吗？
　　然而看着她眼里的坚持，我还是垂下眼。罢了，不过，是个人类罢了。

　　百年。
　　接下来的日子里，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我一直能看到她的身影。看着她毫无畏惧地一一接下那些嫉妒的女魔的挑战，看着她一点一点地用自己的实力在魔宫里站稳了脚，看着她无数次伤痕累累地倒下又努力挣扎着爬起来迎战，看着她私底下躲在无人的角落偷偷为自己疗伤，看着她完美地完成着王安排给她的每一件任务，看着她细心而周到地打理着王的一切琐事，看着她一直默默地专注地注视着王的背影，看着她在王面前永远是那般温和从容的模样。温柔浅笑，清婉如月光。
　　她，似乎一直是笑的。就是战斗中，仍是温润柔和的模样。
　　不过，也有例外的时候。有时，我会发现那双温柔包容的眸里也会染上忧伤。我知道，王又去人界了。
　　我不明白，明知道王去人界不是去见飞蓬将军的转世就是为了那个女娲后人，为什么她仍然执意要跟去？明知道会让自己痛苦，为什么执意跟随？我看着她敛下黯淡的眼眸，自若地打理着王的吩咐的事宜，就如平常模样。然后，温柔而安静地退下，给王和心仪女子独自相处的机会。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
　　一次次的，安静温柔地退让着。一次次地，在无人的角落黯然忧伤着。然后，无数次地，温柔细心地照顾着王的一切生活起居，不怨不语。
　　在见过她不知第几次露出的黯然微笑后，看着她不知何时变得和黑衣分明的雪发，我才呐呐自语：“原来，已经百年了啊。”
　　一百年的时间对魔族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一百年的时间对人类来说，却仿若一生。我很想问她，这样值得吗？王，永远不会知道她的心意，也，永远不可能给予回应。追逐着一个永远不可能有回应的背影，你，不会累吗？
　　你，可曾后悔？

　　结局。
　　那一天，她第一次主动找到我说话：“吟风将军，以后，一切就拜托你了。”眉眼间温柔而哀伤，“如果可以的话，再请一位近侍帮忙照顾大人的生活起居吧。大人太随性，没人看着的话，是不会照顾自己的身体的。”
　　我张了张口。
　　想说，魔是不死不灭的。
　　想说，王是不会在意这点小事的。
　　想说，你，是要离开了吗。
　　而最终，我也只是沉默地点点头，目送着她单薄的身影越走越远……
　　当王第一次沉着脸孤身回到魔殿时，我知道，这次，她是真的离开了。完完全全地离开了。
　　听说，她以一己之力阻止了王欲散功的举动。
　　听说，她代替女娲后人舍身封印了锁妖塔，耗尽灵魂之力，神魂俱灭。
　　听说，王再也没有去见那位女娲后人和她的转世情人。
　　听说，王遍寻六界寻找她的残魂，这次又空手而归。
　　听说，王又将顶替她职位的魔赶出殿外。
　　听说，她的居所一直没有魔敢怠慢，一直是干干净净、整洁如昔。
　　听说，……
　　听说，到死，她仍然是微笑的。一直注视着王的眼，温柔含笑着死去。

　　尾声。
　　那之后，又过了好几百年。只是自她死后，时间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具体多长时间，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坐在她曾经坐过无数次的崖石上，任海风穿过双手，将新摘下的桔梗花带向虚空。
　　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说，你给我的感觉就像桔梗呢。温柔而绝望。
　　那片为你偷偷栽下的桔梗花田亦已漫成了花海。
　　可惜你是不会看到了。
　　我守着那花，守着你放不下的他，看花开花落，一年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