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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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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生听得耳后劲风突起,几柄刀剑朝着他背心袭来。这般偷袭手段,江湖中稍有头脸的人皆不屑为。儒生低哼一声,旋身同时长袖一拂,挥出的数道气劲瞬间将几名偷袭者震得兵刃寸断、虎口崩裂,断刃在余劲激荡之下横飞出去,立时将偷袭者鬓发削去几缕。若非他手下留情,这三人哪里还有命在?岂料对方草寇出身,见了血却越发激起了狂性,个个额筋浮胀,双目通红。瘦小汉子一声怒吼:“点子扎手,并肩子齐上!①”连疤脸汉子在内的七八个人纷纷呼喝上前,将那儒生团团围住。
儒生面沉如水,心道:“若不给些教训,必定仍夹杂不清。”当下身不动,脚不移,身子却猛然滑出三尺,蓄势一掌已拍向那为首之人的胸口。那瘦小汉子只见他袍袖翻飞,似虚似实的一掌已袭至身前,他心中大惊,想闪避已是不及。儒生这掌姿态飘逸,看似轻忽,实则凝注真气,刚一近身冰寒之力便透人发肤,若是一掌落在实处虽不至毙命,也非教对方重伤吐血不可。
便在此时,本来被打斗惊得四散逃开的人群之中此刻忽然蹿出一条蓝影,闪电般欺至瘦小汉子身侧,接下儒生一掌的同时,抓住那瘦小汉子的前襟将他整个提起掷了出去。
二人双掌相交,儒生只觉掌力如入虚空,紧跟着受一道绵力吸引,险些将他左掌粘住。这蓝衣人这一掷一挡皆为后发先至,分心两用之下力道竟没有丝毫偏差。儒生急催内劲甩开对方之时,心中一凛,知是遇到了高手,他立时撤身变招,横右掌为削,切向来人手腕。却听蓝衣人低笑道:“我说今日明明天寒地冻,这位朋友哪来这么大火气?”
那瘦小汉子给蓝衣人甩出数尺,身上毫发未伤,却仍惊魂未定。但他既做得首领,倒也并非是完全的草包,见莫名杀出个蓝衣人和那儒生斗在一处,暗道:“那蓝衣人看来也不是个易与的角色,不如等他两人杀个两败俱伤,或许有机可乘,”思及此,连忙抬手止住属下众人。
一旁蓝衣人口中虽在说笑,出手仍迅若疾风,见儒生夹带劲风的一掌削下也不闪躲,以守为攻翻腕欲带住儒生长袖。儒生卷袖横扫,另一手同时直击而出。蓝衣人回掌相迎,竟似未含丝毫内力。儒生微微一惊,急忙欲收敛掌力。那蓝衣人却故意在他掌心轻轻一击,借势稳稳地飘退数尺道:“老兄且住!”
两人这一架打得莫名,儒生本就心存疑虑,见对方停手似有话要说自然不再逼进,定睛看时,那蓝衣人原是名身着布衣的青年,模样瞧来还不及而立,满头银丝并未绾束,十分随意的散落在肩上,眉目温润,容貌俊雅,神色洒脱从容,倒让人看不出是何来路。
蓝衣青年抱臂而立道:“果然还是这位朋友比较讲道理。”儒生冷然直视他道:“阁下有何见教?”蓝衣青年微微一哂道:“好说,客气,见教当不起。朋友救危扶弱的身手气度都教人赞赏。不过为这几个流氓,教污血脏了地板,店家日后岂不晦气?何况砸烂了桌椅,这般天气,店家不及修补,明日开门做生意须不便即……”
“嗯…”儒生心知蓝衣青年所说不无道理,这班人今日所谓并不致死,但其绝非善类,若今日重伤一人,日后他们若上门来向自己寻仇不得,难保不会带累他人。
二人忽斗忽止,本教那些草寇有些摸不着头脑。那脾气极为暴烈的疤脸汉最先把蓝衣青年话中的讽刺听了进去,铁青了面皮怒道:“呸!贼厮鸟,有种再说一次!”上前几步,抡起爪子便罩向蓝衣青年右肩。
蓝衣青年恍若未闻,续道:“熟客如我,和店家多少有几分感情。不知道朋友能否通融一二?”眼见那疤脸汉子一爪临身,蓝衣青年头也不回,背后仿佛生着双眼一般,翻腕在那人手上一托一送,只听“咔嚓”数响,那疤脸汉子手腕至肩上的几处关节已给他同时卸脱,一副肥硕的身躯再次给摔得横飞出去,未曾落地他已忍不住长声惨叫起来。
蓝衣青年转身扫视群寇,目光森然似铁,真气鼓荡之下满头长发无风自动翻飞如狂。群寇心头一寒,再无人敢上前出手。
儒生眼见如此,再不去多看群寇一眼,点手唤过原本缩在柜台后的掌柜,低声吩咐数句,递出了一张银票。掌柜的瞧了一眼数目,顿时喜笑颜开连声称是,再瞥见上头儒门天下所属票号的龙纹花押②,神色却添了几分小心。原来这签下银票花押的儒门天下,正是当今风头无两的儒门一脉,因其门下广播教化之故,势力可谓遍布天下,财力之雄也是举世无匹,盛名之下,不独江湖中人闻之如雷贯耳,便是寻常百姓亦家喻户晓。料想这儒生来历与其脱不了干系,掌柜越发恭敬道:“贵客还有何吩咐?小的立刻去办!”
儒生道:“备一间清净上房。”
掌柜接了银票喜极忘形,听到要房却不免心下踌躇,只道:“这个…实不相瞒,小店本来客满。还要有劳贵客少待,我这就去设法腾出一间来!”儒生皱了皱眉道:“如此就不必了。”他自恃功体特殊倒也不畏风雪,转身方欲行,却给蓝衣青年忽然伸手拦住道:“朋友,此处房间宽敞,若不嫌弃可先同我将就一宿?”儒生略感讶异,面上却淡淡道:“好意心领,恐多有不便。”蓝衣青年仿佛毫不在意,摆了摆手道:“相逢即是有缘,这镇上客栈怕是皆已住满,外头风大雪大,朋友欲往何方皆是不便,又何须客套?”
儒生正待婉言谢却,忽见蓝衣青年印着一道血纹的白皙腕子眼前一晃,忽然动念道:“此人言谈与所使武功路数均不似邪派,吾竟未曾留意他腕上血纹看来殊不寻常,绝非来自中原之物,不知是否与吾此番欲查之事有关。萍水相逢,他如此相邀,不知又是何意?”于是转而答道:“壮士高义,却之不恭,吾便叨扰了。”
蓝衣青年在前头引路,与儒生一道回了二楼客房房之中。
客房之中陈设简单素净,一张颇为宽大的床榻横于一侧。十分精明的掌柜早已令人向房中添了被褥等各色用具。小二送上香茗后掩门退了出去,蓝衣青年坐到桌边斟茶自饮,半晌扬眉道:“朋友待会儿可要歇在里头吗?”儒生微微一怔道:“壮士自去休息便可,不用费心。”
蓝衣青年见儒生脸上微露尴尬之色,分明不习惯与人同宿,面上却仍一板一眼客气作答,心中不免好笑,故意道:“嗯?常言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方得共枕眠。即是缘分,朋友实在无须如此拘禁。”
闻听此言,儒生自是不悦道:“当真不必!吾得片瓦遮头足以,实不便相扰……”
蓝衣青年“哈哈”一笑,说道:“放心罢,玩笑而已,我无意强人所难。不过有幸结识,彼此总该有个称呼吧?在下御神风。”
这自称御神风的青年负手站在咫尺之遥,面上带笑,一副莫测高深的模样。儒生方才与之对了两招,已觉出他根基不浅,此刻细看,见他一双眸子神光内敛,更知其修为非比寻常。但受邀同宿,儒生本就心存试探,倒也不惧对方有何盘算,当下望着御神风双眼凛然答道:“鲲尘千古靖沧浪候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