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片海〈6〉》孟姜

1、第 1 章

　　亦然听着她的话，深思的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他可以感受她的心里有好多的伤，一道道鲜血淋淋，让她整个人都背负着苍白和压抑的沉重。
　　“你想为我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吧？”含幽抿着嘴，看着他眼中的疑惑，象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一样深吸了一口气。
　　亦然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夜空，静静的说，“不想说可以不说的。”
　　含幽浅浅的笑了，问，“你也很爱画画，是吗？”
　　亦然因她突然的问题而愣了一下，旋而笑着说，“是。”
　　“那你画画时，心里在想着什么呢？”
　　“这个......”
　　没有等待他的回答，含幽继续说，“是不是心里在波涛汹涌般的想着那种东西或者那个人，是不是周围都有着他们特殊的呼唤呢？是不是连你自己都不能停止了，就象着了魔一样的陷了进去？是一种近乎虔诚膜拜的心理吧？”
　　短短几句话，亦然就被眼前这个低眉秀气，侧面相向的女子给震住了。有谁可以象她那样深刻而动人的描述出那样真实的状态呢？
　　许久，她才抬头看着他，问，“那么，你能明白吗？那天，我不是去自杀的。我只是......”
　　看着她海也般深广的眼睛，亦然明白了，全明白了。这个女子心中有一幅画，因着这幅画，她就着了魔。
　　一曲华尔兹结束了，屋里的灯光又亮了起来。已经有人在问，“孟亦然呢？孟亦然在哪里？”亦然赶紧向屋里应了一声，对着含幽轻轻一笑，“你放心，不会有人知道那天的事情。”
　　“谢谢你。”
　　亦然抓住她流波似的眼睛，郑重而庄重的说，“还有，不可以再叫我孟先生了，叫我亦然。这样，我也可以叫你含幽了。”
　　含幽被他抓的害怕了，眼神四下里躲藏着。只好点头答应。
　　亦然真诚的笑着，进了屋。
　　含幽终于又安静了下来，想着刚才他眼里那么昭然若揭的诚恳和那种自然流露的阳光 ，她的心慢慢舒展了，一种难以描述的理解在他们中间流动了......

　　这一夜的舞真是让人尽兴！连一直充满活力的边蕾都终于在回家的路上睡找了。和莫庭告别后，回到家已经凌晨四点了。怎么也睡不找的含幽就又跑到了海边。只有在海边她疲惫的心才可以得到一丝丝的轻松
　　一叠叠的波浪冲刷着她的脚面，看着海浪一波波的起伏，她的目光穿过广阔的无边的黑暗望向更远的地方。
　　“看海吗？”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将她的思绪打乱。
　　“哦，孟先生。”回过身，迎上亦然的微笑。
　　亦然没有放过她眼中的惊慌，兀自笑了，“吓到你了？对不起。”
　　舞会结束，睡意全无的他就开车过来这边。没想到又碰到了她。
　　“没什么，孟先生。”
　　“不是说好了不叫先生的吗？叫我亦然就好了。”看着她，他不由的皱眉头。先生，让他们之间觉得很生疏。而且，他觉得她拘谨。“我有让你感到拘束了吗？打扰到你了？”
　　含幽呆了一下，微笑了。她有表现的那么明显吗？而且，他有让她拘束吗？应该不是吧？只是有点点紧张，是太久没有和陌生人交往了吧？“不是的。只是有点紧张而已。”
　　亦然因为她诚实的回答，笑了起来。他坐在沙滩上，“你一直这么喜欢看海啊？”
　　含幽看着他的自然，也放松了下来，笑着说，”是，很喜欢。“
　　“连一帆去了也不曾改变？”亦然的话一问出口就感到自己的唐突了，他想弥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含幽望着他，没有掩饰自己的忧伤，但也没有责怪的意思。她那么虔诚的望着海，语气却出奇的平静，“一帆只是在他深爱的海里，不是吗？那么我怎么会不爱海呢？怎么能不常来看他呢？何况，海也很眷顾他。”
　　她出神的看着静谧的深海，温柔的目光交织着翻滚的波浪，“海，没有错。它那么伟大，那么神秘，那么博爱。如果它不肯，谁也无法带走一帆。现在，它肯了，是以为它也爱一帆吧？一帆一向喜欢海，这样归去，我也会放心的。我知道，一帆也没有后悔过......”含幽的声音低了下去，不再言语。
　　亦然看着她，看着她眼中微波泛起，看着她无言的思念，他的心就跟着悲伤了。她多么的孤单和没落！她眼神里的挣扎，不舌和不得不面对现实的痛苦又一次深刻的撞击着他的神经。他看的出，尽管她诉说的温柔，可是怎么能挡的住深情的纠结呢？
　　很久很久，他们不再言语。只是安静的看着海。在海风又一次飘来时，亦然打破了平静，看着她问，“想听听我对海的看法吗？”
　　面向着海，他站起来缓步向前而止。“我爱海。多爱阳光下的海。我喜欢看它泛着轻波，叠着小浪向人们走去。那时，阳光会洒下金色的鳞片给它，让它有一种神圣却又与人亲近的矛盾，让人们心中响起对上帝的感恩。他停了一下，转过头看着她，眼中闪着温暖的情谊，“上帝给予我们灿烂 ，我们要时时带着一种很愉悦的感情，就算有了伤痛，也要感谢它给予的挫折让我们坚强。”
　　听着他的诉说，含幽笑起来。她也站了起来，缓缓走过来。“一帆更爱夜的海。他说夜海并不神秘而是孤单。他说，人们总是在玩累了一天之后，不再理会它。它孤寂而伤心。他说，夜海其实很美丽。如果有人愿意听，那么在深夜他会听到海底的鱼儿低语。”
　　亦然看着她，她又在思念一帆了吗？为了不让她更加的忧伤，他又问，“那么你呢？你爱怎么样的海？”
　　“我？”含幽好象很吃惊的看了他一眼。
　　“是。你呢？”
　　“我......”
　　含幽的心仿佛被唤醒了一般，从千年的旧梦中。哦，多久，多久，没有想起过自己了？又多久没有去看自己喜爱的那样情况海了.....
　　“怎么，不能说吗？”
　　含幽从自己的神思中醒来，脸上带着几分遥不可及的对往事的追思，“我喜欢黄昏的海。那朝霞染红雪一样的色彩，让人惊艳她的灿烂。黄昏的海也常让人陷入对往事的记忆里，让那锈迹斑斑的天真和质朴在生命的齿轮中重新活动。无论是童年还是青春，这时的海总会给人一份如秋花般炫美的光辉。”似乎她又想起了什么，良久又说道，“在黄昏来临时，海上时常有一只只打鱼的小船归来。远远的一叶孤帆，一个孤影，那么摇摇晃晃的驶来，就叫让人想起人在天涯的漂泊了......”
　　亦然无法说话，他要说什么去医治她的伤痕累累呢？他只可以这样静静的站着，仔细的看着她，用沉默来承担她的悲苦。她太敏感，敏感到不会好好的保护自己，只肯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呼吸。
　　“含幽......”
　　走到她身边，看着她，看着她被海风吹乱的发，如同发着一个誓言一样的真诚，“含幽，让我做你的朋友，真正的朋友。可以吗？”
　　含幽看着他，有些许迷惑，些许茫然。
　　“你明白的，是吗？从你的悲伤中走出来，让我分担你的苦，那样的苦，你一个人能背多久呢？”
　　含幽的泪水马上流了下来。他......怎么看的出她深深掩藏的忧伤和痛苦呢？他怎么理解了她不与人说的思念呢？他.....不，不....
　　匆匆的，她低下了头，“再见，我要走了。”说完这句，她单薄的身影迅速的消失在黑暗中。
　　亦然站在那里，看她惊慌逃避的离开，他的那份牵挂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