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衙门》天子脚下一根草

45、第四十四章

　　地洞口处破烂的木门又被打开了，一个陌生的女子走了进来。
　　李得春微微抬眸瞥了她一眼，又垂下视线，没有任何反应。
　　见状，红叶轻轻说道：“李哥哥，你还好吧？”
　　这声音……
　　李得春猛地抬头，他死命的瞪大了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睛，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
　　“是你！”
　　见他终于有了反应，红叶便再靠近了一些，走到李得春面前蹲下。这个曾经无忧无虑，总是笑得没心没肺的男孩儿，如今竟变成这副模样。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红叶忍不住红了眼眶：“对不起……”
　　对不起，我对不起莹姐姐，对不起你，对不起所有人……
　　“闭嘴！你不配说这三个字！”李得春咬牙质问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要欺骗我们所有人？为什么！”
　　“我的名字叫红叶，是……”红叶垂下视线，“是北燕人。”
　　李得春愣了，随即仰天大笑。却是眼眶含泪，充满了苦涩：“哈哈哈！原来如此，果然如此，果然……哈哈哈……”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停下来，盯着红叶，问道：“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我……”红叶看着他，微微张口，却欲言又止。
　　看她这反应，李得春彻底冷静下来，眼神冷漠至极：“既然你并非我朝之人，倒也不必如此愧疚。道不同不相为谋，你的所作所为，也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说完，他低下头，再次沉寂下来。
　　红叶深吸一口气，这才开口：“李哥哥，首领已经很不耐烦了，你再不交代，恐怕性命堪忧。”
　　李得春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会怕死吗？既然你都能动手杀了阿莹，怎么还会在意我的死活？”
　　我，我也是身不由己……
　　红叶生生将这话咽了下去，心中无比刺痛。大错已成，她再无资格为自己辩驳半分。
　　犹豫片刻，她拿出了一个小瓷瓶。
　　“李哥哥，这是三生醉，是首领让我带来的。”
　　李得春听了这话，眼里充满了讽刺：“你叫红叶是吧？难道你以为我真是傻子？”
　　“喝了它，至少能再见一见莹姐姐。”
　　李得春一愣，笑了，可却比哭还难看，“见到她，然后呢？”
　　“告诉我，那日你在卢府的那幅地图上究竟看见了什么？”
　　“若我不喝这药，是不是就该死了？”李得春觉得她说的话都讽刺极了，“死了倒也好，还能少受折磨。我说，你也不必在我面前这般惺惺作态，让人作呕。”
　　红叶咬咬唇，轻声说：“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你若有个万一，相信……相信莹姐姐也不会安心的。李哥哥，你可以不信我，甚至可以不信你自己，可你还不信聂大人和文公子吗？”
　　闻言，李得春诧异的看着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对聂大人他们而言，地图里的秘密已经不再是秘密。你失踪了这么多天，他们还能想不清楚是为什么吗？或许此刻，他们早已等候在那处了，不是吗？”
　　“你……”
　　“与其坐困愁城，不如赌一把。”

　　“事情办的如何？”郭景喻见红叶前来复命，问道。
　　“首领，红叶不辱使命。那李得春喝下药后，交代出那日他在卢家地图上看到的特殊地点叫做一线天，是一个隐藏在森林中的山谷。”
　　郭景喻一听大喜：“好！那秦洛水的手段果然厉害。”
　　见状，红叶接着说：“但李得春也不确定山谷里是否有宝藏，因为这是他无意间进入的地方，之前他在里面从未为发现过宝藏的痕迹。”
　　“不过是个凡夫俗子，他没发现也是自然。若龙脉真那么好找，又怎么可能几百年间都无人得到？”郭景喻嘲讽的勾勾唇角，笑道。
　　“首领英明。”红叶恭维道，“只是首领，那地方的入口非常隐蔽，还需要李得春带路才行。”
　　“他能心甘情愿带我们去？”
　　“首领放心。他喝药之后，已将我当做心中挚爱，凡事言听计从，自然会心甘情愿带我们去。”
　　“好！今晚休憩片刻，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

　　县郊，文甄青正坐在路边的一个小摊喝茶，薄纱下，一脸心事重重。
　　风三娘那里依旧没有消息，聂行风也每日去一线天等候。可他却没办法坐等。
　　若不能将那傻小子平平安安带回来，他又如何跟阿莹交代？
　　此时，他旁边的一桌三人正在聊天。
　　“喂，你发觉没？最近城中的气氛怪异得很啊。”
　　“是啊，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感觉所有人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对呀，自从卢家主宅失火的事情发生后就一直是这样，年都过不好。”
　　“喂喂，你们说，这卢家会不会是真的被人给……嗯？”
　　“闭嘴吧你，这事也是能胡说的吗？胡乱造谣可是会被人打闷棍子的。”
　　“呸呸呸，是我说错话。对了。这次过年没了卢家施粥送衣，也不知那些老乞丐能不能熬的过这寒冬啊。”
　　“还说呢，卢家虽然不在，不是还有那胡家？前日胡家想牵这个头，就连施粥的摊子都摆好了，却只有三四个小乞丐去领了东西。大冬天的，胡家人就白白在外站了一天。你是不知道，这次胡家可是都快被人给笑死了，说什么连乞丐都不愿意吃他家的米粮，就连胡家米店的生意都差了好多呢。”
　　“哈哈哈，确实笑死人了。诶，不过有一说一，这阵子的确已经很久没见那帮子老乞丐出来找吃穿了。也不知大冬天的，那些家伙都跑哪儿去了……”
　　听到这里，文甄青突然间豁然开朗。
　　他放下茶碗，在桌上留下两枚铜钱后，便急急起身离去。
　　没错，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找过，那就是山神庙。

　　然而当他顺着记忆中那副地图的方位找到此地时，已是人去楼空，只留下了些许痕迹。
　　庙中内外，还留着五六个被熄灭的火堆，看样子还是温热的，人应该才离开不久。
　　只是不知这些人究竟是不是他要找的。
　　文甄青四处查看，想要寻找些蛛丝马迹，找到了山神庙旁的地洞。
　　文甄青挑眉。
　　这地洞看上去应该不是最近两三个月才挖成的。
　　他颇为好奇，便走了进去。
　　而下一刻，眼前的一切让文甄青大为震惊。
　　这地洞深处密密麻麻竟堆积了大量骨骸，而且看样子还有很多没被挖出来。他走过去随便拿起两三根细看，那些骨头看上去少说也有好几十年了。
　　为什么？为什么一座深山的庙里竟会埋有这么多的人骨？
　　突然，他的脚似乎踩到了什么方形的硬物。
　　文甄青弯腰捡起来一看，是官府捕快的随身腰牌，顿时眼前一亮。
　　看来李得春果然曾被囚禁在此处。他们刚才出发不久，应该是往一线天那里去了。
　　思及此，文甄青立刻转身准备追过去，可是忽然间他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文甄青立刻停下了脚步，定定的看着面前这一堆层层叠叠的死-人骨头，双眼越睁越大。
　　一百多年前，大量身份不明的人在这山中莫名失踪。
　　一百多年前，有人在深山里建成了这座山神庙。
　　而如今，这里出现了大量年代久远的白骨，难道……文甄青瞳孔一缩。
　　难道这一堆白骨，正是一百多年前离奇失踪的那些人！
　　这座山神庙定有古怪！

　　从洞中出来，文甄青第一次走进了这座经历过百年风霜的山神庙里。
　　环顾四周，墙壁塌了不少，庙里面到处漏风，破烂得不成样子。就连房顶的瓦片，都已经遮不住外面的风雨。
　　文甄青仰头看去，就只有那座高大的山神像始终矗立，用他那悲悯的目光注视着这百年间的山河岁月。
　　文甄青看了那山神像好一会儿，眼神微动，视线落在神像右手中捧着的那颗葫芦上。
　　现在文甄青只要一看见葫芦状的东西，心里便会咯噔一下。
　　微眯双眼，他直接站上供桌，伸出手去碰。
　　只见他的手摸上了那葫芦，似乎发现取不下来。于是他便将其握住，手用力一扭，那葫芦竟然转了。
　　只听见一阵吱呀吱呀的声音过后，那尊山神像背后的地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地道入口。
　　文甄青有些吃惊，却又在意料之中。
　　看着那黑漆漆的洞口，文甄青双目发光。他从怀中拿出一枚火折子，打开后，便义无反顾的走了进去。
　　那黑洞就像怪兽之口，很快便将文甄青的身影彻底吞没。

　　而在另一边，一直守在一线天外的聂行风终于等到了郭景喻一行人。
　　他藏在森林深处，目光如炬。
　　只见衣衫褴褛的李得春走在前面，一路跌跌撞撞的带着他们来到一线天的入口。领着他的是一个陌生女子，看体态动作却和之前的李敏儿一模一样，聂行风一见便有数了。
　　他还瞧见了那日在卢家出现的男人和另一个妖媚的女人同行。那女人应该就是恢复了真容的秦洛水。
　　聂行风数了数，这一行人大约有四十人，且每人都装备齐全，弓-弩在身，且行动训练有素。若不是他们一身马贼打扮，说是一队精兵也不为过。
　　此刻，聂行风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见他们都进去了，又等了一小会儿，聂行风才跟了过去，伺机而动。

　　京城里，文府。
　　“父亲，那贼人终于招了。”
　　“哦，快说。”文丞相大喜过望，忙问道。
　　文甄青回答：“他要找的是一封密函，是大皇子写给北燕国主，带有自己私人印信的一封亲笔密函。”
　　“好！只要我们找到密函，就能将大皇子彻底绊倒。”
　　“对了父亲，清水县那边已经多日未传来消息，宝印之事或有变数。”
　　文丞相思考片刻，点头道：“应该是时候了。甄青，你即刻派人过去查看情况。”
　　“是，父亲。”
　　“丞相，丞相！大事不好！”一个普通宫女打扮的女子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丞相大人，皇上，皇上今日在后宫休息时忽然昏厥，此刻已经昏迷不醒了！”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