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衙门》天子脚下一根草

36、第三十五章

　　冬至已过，还有一个多月便是新年，每家每户都开始置办起了年货。
　　正所谓民以食为天。
　　这办年货呀，最重要的就是“吃”了，集市上买肉的摊子多了不少。有的人家里养了一整年的鸡鸭牛羊，就想趁着这几日卖个好价钱，好过年关。
　　“公子，咱们就这么出来不告诉聂大人，聂大人他会不会担心啊？”人声喧杂，梦莹跟在文甄青身后大着嗓子问道。
　　这主仆二人穿着贵气，在这市井闹市之中着实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文甄青听见她说的，停下脚步，回过头瞪了她一眼：“阿莹，你说你现在究竟是谁家丫头？聂大人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哪儿能一直跟着我们？况且现在不同于以往，阿莹，难道你还认为你家公子需要别人保护不成？”
　　“公子，阿莹不是那个意思。那个，我就是，就是怕聂大人怀疑，其他真的没什么，没什么，阿莹就是问问罢了。”梦莹吓得缩了缩肩膀，赶紧转移话题，“公子，我们来这里作甚？”
　　“就出来走走。”文甄青丝毫不介意周围杂乱的气味，从喧闹拥挤的人群中穿过。
　　“公子，这生肉的味道好难闻呀，”梦莹跟在后面，一脸嫌弃的说。
　　文甄青轻笑，道：“阿莹，这是人气，是年味儿啊。”
　　梦莹听罢，一下子愣住了。
　　她环顾四周，周围的每个人都是一脸喜气洋洋，一时间有些恍惚，喃喃道：“是啊公子，从阿莹出生之后，家里便穷得揭不开锅。四岁爹就将我丢了，我四处乞讨，六岁被您捡到，直到现在，阿莹真的……还从未过过年啊。公子，这便是过年吗？”
　　文甄青转头，微笑着说：“自然不止，今年咱们可以过个好年了。三娘说她早已准备了一大堆的年货，就连鞭炮都弄了两箱子，让咱们都去她那儿过年。连方大人和方夫人三娘都一并请了，说是希望县令大人能与民同乐。”
　　梦莹听了，笑得格外可爱：“公子，阿莹真的好高兴啊，公子呢？公子高兴吗？”
　　“当然高兴。”文甄青看着眼前娇笑着的梦莹，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多年前那个躺在雪地里奄奄一息的小乞丐。那时的小女孩儿浑身脏污，破衣烂衫的倒在雪地里，呼吸微弱，只有一双如小兽般的双眼透着对活下去的渴望。
　　如今，那小丫头终于长成了面前这个鲜活的少女。
　　“新年穿新衣，阿莹，陪你家公子去一趟制衣铺子。”文甄青心情极好。
　　梦莹忙重重点头，开开心心的跟在文甄青身后一同走出市集。

　　到了铺子里，文甄青让梦莹挑选几匹合适的布料多制几套衣裳，自己则站在一边看着，忽然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文公子有礼。”
　　文甄青闻言转身，有些吃惊：“卢小姐？”
　　只见卢昕莲带着丫鬟走了进来。
　　梦莹看见卢昕莲，眉头一紧，赶紧跑到文甄青身后跟着。
　　卢昕莲笑得很甜：“文公子，还真是巧了。您也是过来置办年货的？”
　　“卢小姐见笑了。”
　　“文公子是第一次在咱们清水县过年。文公子于我卢家有救命之恩。若不嫌弃，文公子可以到我们卢府过年，我们一定会好好的尽地主之谊。”
　　“不必了。我和聂大人，方大人都已经安排妥帖，多谢卢小姐关心。”
　　卢昕莲一听，便说：“没想到这么早文公子就已经安排好了，真是可惜。那小女子想请文公子喝杯茶，不知可否？”
　　“卢小姐盛情，文某自当应允，不远处就是清风客栈，不如我们同去吧。”
　　“好的。”

　　一路上，文甄青和卢昕莲走在前面，梦莹和小翠则跟在他们身后。
　　梦莹看着小翠那副唯唯诺诺，恐惧害怕的样子感到很不舒服。
　　几人来到客栈，恰好风三娘也在。
　　她眼神里带着些许惊讶，不过还是很热情的让伙计引他们上二楼，不过不能安排包厢，毕竟男女有别，需得避嫌的好。
　　上楼时，跟在后面的梦莹向着风三娘使了使眼色，轻轻点头，表示不用担心。
　　风三娘便心中有数，也不再过多关注，以免引起怀疑。
　　落座后，卢昕莲微微摆了一下手，小翠便自觉的退得老远。文甄青见状，也让梦莹退到远处。
　　“卢小姐有话不妨直说。”
　　卢昕莲说：“文公子，这次小女子能逃出生天，全靠文公子和聂大人。小女子以茶代酒，先敬文公子一杯。”
　　文甄青见她举杯，也举起杯子抿了一小口。
　　“卢小姐经此一事，确实也变了不少。”
　　“福祸相依罢了。”卢昕莲苦笑，“相信文公子如此聪明，大约也看出来了，家父一心想撮合你我。只不是如今小女子自己也明白，小女子已再无资格去谋求公子青眼，所以若家父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还望文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文甄青一听此话，挑眉道：“哦，既然如此，那卢小姐如今所求何物呢？”
　　“自然是……”卢昕莲眼波流转，笑得越发诡异。
　　“卢小姐，你身上的香味很特别啊。”文甄青突兀的说了一句。
　　卢昕莲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文公子闻出来了？”
　　“当然闻出来了。”文甄青轻笑道，“那茶确实没有问题。不过这香嘛，问题可就大了。”
　　卢昕莲面色立马阴沉下来：“那敢问文公子，这香究竟有何问题？”
　　“此香名曰“三生醉”。可迷惑心智，使人头脑混沌，看见他此生最想要之物，沉浸在幸福的幻境之中，全无自我，最后成为傀儡。”
　　“文公子竟知道它的名字？”
　　听到这话，被拆穿的卢昕莲反而肆无忌惮的笑开了。
　　见状，文甄青面色瞬间凝重。
　　卢昕莲放松下来，手指绞着一缕长发，唉声叹气道：“唉，没想到文三公子对小女子戒备如此之深。小女子当真是伤心不已。”
　　文甄青冷笑：“一个内心污秽之人，如何能够装成一个养在深闺的单纯少女，姑娘，你也太高看自己了。”
　　“在下还以为文公子你不喜欢卢小姐，原来你观察得如此细致，莫非之前的正经模样都是装的？果真是道貌岸然之辈。”
　　“废话少说，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文公子猜不到吗？”卢昕莲笑了。“文公子可知，这世上除了我，就只有一个人知道这香的名字和它的作用，那便是我的生父。文公子，你说我到底是谁呢？”
　　见文甄青只是盯着她没有回答，卢昕莲笑得更开心了：“小女子倒是挺好奇的，文公子一个书香世家的读书之人，又是在何种机缘巧合之下才认识家父，还闻到过此香的呢？”
　　说完，卢昕莲起身，居高临下对文甄青说：
　　“既然文公子无意，那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和气生财，各凭本事吧。”
　　看着卢昕莲离开的背影，文甄青面无表情，内心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梦莹见她走了才焦急上前询问：“公子，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她果然不是卢昕莲。”文甄青沉声说道。
　　“什么？她不是卢昕莲？那她又是谁？卢昕莲又会在哪儿？”梦莹整个人都懵了。
　　“恐怕真正的卢小姐早已遭遇毒手。毕竟此人最拿手的易容术，便是人-皮-面具。”
　　“什么？她究竟是谁？”
　　“她是当今世上第一易容高手秦怀璧的女儿，秦洛水。江湖人称千面狐狸，秦洛水。”

　　此刻出了客栈的秦洛水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了下去。
　　这文家三公子好生古怪，竟会知道“三生醉”？
　　他和那老头子究竟有何渊源？

　　“洛水，你天赋极高却走错了路。人-皮-面具有伤天和，害人性命。你不能再继续错下去了！”
　　“哼，父亲你说的倒是冠冕堂皇。难道你的整骨之术就不是有伤天和了？我这人-皮-面具不仅可以做到毫无破绽，用了还能摘下来。你那整骨之术难道是要让别人把头给摘下来吗？试问世上有谁愿意顶着别人的脸过一辈子？”
　　“强词夺理！你，你那是害人性命啊！”
　　“害人性命？”秦洛水轻蔑一笑，“那些凡夫俗子在我眼中如蝼蚁一般。不过就是一群浪费食物的废物罢了！踩死一只蚂蚁难道还需要愧疚不成？”
　　“你！好，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我的女儿。你走吧。”
　　“秦怀璧，总有一天我要让你知道，我秦洛水才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