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衙门》天子脚下一根草

2、第一章

　　清水县，是大夏朝官员们口中有名的清苦之地。
　　整个清水县有约六千多人口。虽然人不算太少，却多以靠地为生的农户为主，商贾不通。
　　一年下来能收上来的国税都少得可怜，就更别提能捞得多少油水。
　　所以，对于方书这位以贪污敛财为人生目标的县令来说，真算得上是个水生火热之地。
　　说起这方书方县令，也算是个倒霉到家的主儿。
　　这方家原是江南一带有些名望的商户，家产殷实，那家底，算算也够他方家大老爷过上一世衣食无忧的富足日子。
　　只可惜，正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
　　眼看别家买官之后花钱如流水的做派，方书心中也暗戳戳的生出了捐钱买官，敛财致富的小心思。
　　原本方老爷这人胆小如鼠，有贼心没贼胆，心里想想也就罢了。
　　可偏生这方家还有一位大胆泼辣的悍媳妇儿——苏福香。
　　苏福香是方老爷的第三任妻子，二人年龄相差约莫十一二岁。
　　上两位方夫人都因久无所出被休了。方老爷原本觉着或许这次能有着落，哪想不仅依旧没等来好消息，反而还被新夫人调-教得服服帖帖，再不敢造次。
　　虽为内宅妇人，新方夫人却是个不安分的角儿。
　　看着别家官夫人们穿金戴银，出门仆役成群，方家媳妇那叫一个眼红，于是就撺掇她家老爷也去买个官做做，过过威风日子。
　　两人心思一拍即合，就这么着，方家老爷变卖家产，凑足了十万两雪花银去捐了个官。

　　时也命也，却正碰上时任吏部侍郎侯江之正准备告老还乡。
　　这十万两白银可谓是他临走之前得到的最后一笔“孝敬钱”。
　　恰逢其他地方也没有空出来的官职，唯有这清水县还有个县令一职，空缺了三个月之久。
　　方书花钱买官，家中又无背景威胁，侯侍郎索性就将他安排到了这个一直没人愿意去的清水县，顺带也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可谓一举两得。
　　最后，侯侍郎拿着银子高高兴兴的告老还乡。
　　可怜这方老爷倾尽家财，孤注一掷，却只拿到了清水县令一职。
　　等得知此事时，大局已定，方老爷也只能带着闹情绪的媳妇灰溜溜的走马上任了。

　　不过方县令上任，上头给他指派的却是两位排面十足的左膀右臂。
　　第一位，便是即将走马上任的清水县捕头——聂行风。
　　说到这聂捕头，绝对让大夏朝境内所有作奸犯科之人闻风丧胆。
　　此人不仅武功卓绝，洞察力惊人，更别提他手中那把杀人无算，戾气逼人的寒月刀，只是看着就叫人心生畏惧，退避三舍。
　　不仅普通恶人闻之心颤，据传闻，就算是那些所谓江湖高手，也不敢轻易对其锋芒。

　　而这第二位，便是清水县的师爷——文甄青。
　　如若将聂捕头比做武曲星，那这文师爷便是那文曲星下凡。
　　文甄青乃文家老爷子文晔润的三子。
　　这文晔润来头惊人，他不仅是继后文怡宁的父亲，更是大夏朝当朝丞相，权倾朝野。
　　文甄青身为文丞相的老来子，倍受宠爱不算，此子更是从小聪慧过人，文采卓绝。
　　年仅七岁便得了皇帝赏识，做了皇后之子，也是他外甥，二皇子赵霄的伴读。
　　虽说辈分摆在那儿，索性两人也差不了几岁。
　　这二人从小感情便好得很，长大了更是两位翩翩公子，风流少年。
　　其风采之盛，可谓名动京城。
　　不过可真是奇了，文小公子前途一片大好之际，竟无故被派到那穷乡僻壤吃苦受罪，而文丞相和文皇后也都讳莫如深，不肯谈及此事。
　　莫非……是文三公子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惹怒皇上，才有了这场祸事？
　　亦或者，是代人受过，殃及池鱼？
　　反正消息一出，整个朝野上下都掀起了一场不小的波澜，更甚者，还引动了不少人的猜测联想。

　　总而言之，这两位都是天神下凡，哪个也开罪不起。
　　方老爷想破脑袋都想不通，为何上面会派这两位大人物随他一起上任清水县，也不知自己该如何对待这两位大佛才算妥帖。

　　相较于方大人的忧心忡忡，清水全县上下对于县老爷的到来那可都是一片欢庆。
　　虽说是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可好歹也是堂堂一县府衙，县令一职不能总是悬空啊。
　　方县令驾到，可谓全县男女老少的大喜事。
　　更别提传说这位文师爷，俊雅秀气，为人谦和，而且博览群书，知古通今，乃是个神仙般的人物。
　　而聂捕头，虽然看来冷漠，可他的功夫可是实打实的一流，足可跻身当世高手之列。
　　众人甚至觉着自己在外行走时，安全感都一下子飙升了好几十倍。

　　清水县衙内现共有两名捕快，三名狱卒。
　　本来按照惯例，清水县这样的小县衙，朝廷最基本的编制也就捕头一人，师爷一人，捕快四人，狱卒四人。
　　可一般人家哪儿会跑到清水县衙当差，就为拿那点儿只够糊口的饷银？
　　这两名捕快三名狱卒，说到底都是上任县令想方设法，连蒙带骗给拐带来的。
　　两名捕快，一个叫做江林，因为家里穷得没法活了，只好跑到破落的清水县衙里当起捕快，混口饭吃。据说这家伙当捕快的第二天，全县就都知道了县衙里面有个连杀猪都能看晕倒的胆小林。
　　另一个名叫李得春，是全县有名的财迷春，见了钱两眼放光就是他的标志。不过听说，这财迷之所以会如此爱钱，都是因为家里有个常年卧病在床的妹妹。
　　剩下的三名狱卒，一个个也都是些混吃等死的角色。

　　聂行风一边想着这些搜集来的信息，一边驾马开路。慢慢的，马停了下来。
　　“大人，我们到了。”
　　三台轿子都停了下来，放落到地上。
　　方老爷率先捞开帘子，起身跨出，抬头一看城门，顿时傻眼。
　　随后，他身后便传来了女人的怒吼。
　　“方！书！”
　　好家伙，县令夫人中气十足，嗓门儿大得都能传遍了整个清水县。
　　“你看这是什么鬼地方！杀千刀的！都是你干的好事！”
　　“哎哟喂娘子，你，你别揪耳朵啊……”
　　“屁！老娘当年是瞎了眼嫁给你这个混蛋！没出息的！回去给老娘跪搓衣板！”
　　“啊！不要啊娘子！我，我错了还不成吗……”
　　好嘛，这才来第一天，县衙的大门都还没进呢，大约全县城的老百姓都知道了这位新来的县令家里有只母老虎。
　　县令夫人威武！
　　这情形更是让苦等在城门口良久，正准备迎接县太爷的府衙众人瞠目结舌，懵在当场。

　　聂行风默默看着眼前的闹剧，过了一小会儿，视线忽然转到最后一顶轿子。
　　周围的轿夫都跑上前去瞧县老爷家的惊天大热闹，独留这一顶小轿孤单的落在一旁。
　　小轿旁的娇俏女婢站得笔直，二八年华本应是最活波的年纪，可这小姑娘却目不斜视，面无表情，活像个假人。
　　轿里的人则稳坐如山，连轿帘都没拨动一下。

　　他们从京城出发时，文公子并未一同上路，据说是因身体抱恙之故，需得调理几日才能再行出发。
　　文相权势滔天，既然连他都这么说了，旁人自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等一行人都快要到清水县时，文公子的轿子才姗姗来迟。
　　方家常居江南，聂行风也是长年四处奔波，甚少进京。
　　说起来，他们这一群人里竟谁都没有机会得见文师爷的真容。
　　也不知这闻名大夏的文三公子……会是何等惊艳才绝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