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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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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车回宾馆的路上,我打电话订了第二天一早飞成都的红眼航班,回到宾馆,小花和胖子已经等我许久。
小花简略地把行程安排跟我说了说,我们先到成都,然后做大巴到一个叫峨边的小县城。据黑瞎子说,他追查短信一路定位,最后查出这条短信是从这个县城发出的。
我开始有点纳闷,这个地方我从来没听说过,闷油瓶是怎么跑到那里去的?
小花也表示出些许无奈,我知道这种没有目的追寻很容易让人绝望,但我们还是要硬着头皮查,想到这里,我就问胖子“你有小哥的照片么?清晰点的。”
胖子以一种微妙的感情盯着我,然后特别坚决地摇了摇头。
一看就是想多了,我失笑,“你想到哪儿去了?咱们找小哥需要那种东西。”
“那胖爷可真是爱莫能助了,要不然,我给你画一张?”
“你成么?说笑呢吧。”
胖子摆摆手,抄起床头柜上的铅笔,找了张废纸就开始草草画起来。开始那几笔,我实在不忍往下看,谁料到,胖子描描画画一段时间后,还真是那么回事。
“怎么样?看傻了吧?小天真你也太小看胖爷我了。”
“你什么时候有这种技能的?没听你吹嘘过啊?”
“在广西那几年,闲来无事画着玩玩的,没啥专业技法,但起码能画出个三分像。”说罢,他搁下笔,把画递给我。
画上的闷油瓶侧着脸,呈现出四十五度角。很多小细节跟我印象里的他不一样,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不对啊,小哥脸上能有这种表情么,眼神不对啊。”在我的记忆力,闷油瓶一直是冷着脸,眼睛里总有一些不可名状的感觉,非要形容的话,那双眼睛大部分时间是死的,极少情况下,我还能看出来那里面的狠戾,迷惘,平稳,还有一种非常沉的疲倦。
但这种表情,我从没见过。
非常柔和,像是完成了什么很大的心愿,平静且安详,更像是个沐浴阳光的老年人,安静地看着这个世界。
胖子笑笑,表情陷在回忆里。
“那时候你在昏迷,小哥已经恢复了,整天整天不说话,就眼巴巴地看着窗外,胖爷我看着,就是这幅表情。”
听完胖子的话,我依稀想起了什么,却又琢磨不清。再一眨眼,很快就遗忘了。
第二天早晨,我,胖子,小花,黑眼镜。四个人按时启程。按照计划,我们顺利到达成都,然后倒汽车到了峨边县城。
准确来说,峨边不算是个集中式的县城,实际上它由六镇十三乡组成,呈长条状分布,这是一个少数民族自治县,取“峨眉山之边”之意而得名。
下了汽车,我不由地叫苦。这里的实际情况我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搜索范围非常大,在这么多乡镇中找出神出鬼没的张起灵,简直犹如大海捞针一般。
我们不敢耽误多余的时间,直奔目的地,短信最终定位所在地。
其实那个地方离车站非常非常近,也很容易找,步行五分钟左右,就走到一栋旧民房前头,这小楼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样式也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风格。
民房已经没人居住,临街的门脸改成个卖杂货的小卖部,小卖部旁边有个洗头房。
我们一看,都傻眼了。
“天真,你说小哥最可能进哪个?”胖子指着洗头房和小卖部问我。
“先别管哪个,都进去问问。”我从包里掏出小哥的画像,首先进了小卖部。小卖部的老板是个中年男人,我进去的时候他正站在最里面收拾货架。见到我,并没有什么反应。
我走过递出画像,问他有没有见过画像上的年轻人。老板见我不是来买东西的脸拉得比驴还长,他粗略的看了看,摆摆手说没见过,态度十分恶劣,跟轰苍蝇似的。
看他这种态度,我有点上火,指了指外面站着的那三人,说道“这个年轻人是我们几个重要的朋友,三天前他跟我们失去联系,老板你不妨再仔细看看,看不清楚,哥几个可以帮你洗眼。”我把画像拍在他面前,指着让他看。
中年男人吓了一跳,皱着眉头把眼睛转到纸上,仔仔细细地看,然后特别肯定的表示自己没见过。
我点点头,道了声谢,悻悻然走了出去。
“啧,小三爷火气真不小。”黑眼镜调笑道。
胖子那张大脸笑得都开花了,道“乖乖,小哥不会还真的去找小姐了吧?”说着伸着头往洗头房里张望。
“档次不高啊,不过好歹憋了十年,哈哈,可以理解可以理解。”说罢就撺掇着我去洗头房。
说实话,活了三十多年我还真没叫过小姐,这十几年来只靠右手和苍井空过日子。这种事,我觉得胖子比我有经验。
“胖子,要不你去吧?”我说。
胖子藐视地看我一眼,小花憋着笑,黑眼镜的表情我已经不想看了。
我心里骂娘,这事关系到我的男性尊严,我可不想以后因为这种事被他们念叨一辈子。好歹我也是三十好几的老爷们,为了这种事让人看不起,就太不值当了。
硬着头皮,我拿着画像推开了洗头房的玻璃门。
屋内面积很小,小到几乎一览无遗,最里面放着一个屏风,屏风后面应该就是暗房。右手边是个小柜台,柜台里坐着个女人,大约三十多岁,化着很浓的妆,正笑脸盈盈地挑着眼角打量我。
“先生,有什么需要么?”女人笑着问我,表情很自然,就好像是件很平常的事,像去超市买菜那么平常。
“呃,是这样,我有个事想向你打听。”我有点紧张,心里只想着速战速决,站在这里我浑身不自在。
“哦,我们这不贵,按摩三十,看你要什么活,半套150,全套的300,特活贵点。”她笑了笑把价位介绍完,然后盯着我看。
在她这种目光下,我突然觉得我这二十年白活了,我站在这里就像个十几岁的高中生,红着脸做人生的第一次体验。
“不不,你误会了,我是来打听个人。”我把画像举给她看。
女人捂住嘴笑了,没有一点反感的情绪,她似乎对画像上的人很有兴趣,瞪大了眼睛很认真地看起来。
“这不是。。。”她一惊,显然认出闷油瓶了。
我心里一个咯噔,心说不会真让胖子说着了吧,闷油瓶真跑到这里找过小姐?脑中马上想象了一番,闷油瓶跟个女人干那事,我觉得我眼睛要瞎了。
“这个人我见过,就在几天前。”她把画像拿在手里,又仔细看了一眼。
“这个年轻人,也是来这儿。。。。寻求服务的?”我问这句话的时候相当尴尬,脑子里不断想着闷油瓶寻求特殊服务的想象画面。
她摇摇头,脸色的表情变得十分纠结,甚至犹豫了一下,突然压低声音问我“这个小伙子,是不是死了?”
被她这么一问,我噎住了。
女人以为我默认了,吓得退了一步。颤抖着把画像还给我,用哭腔说道“我早说那个地方去不得,早些年间都没人敢提,去的人你看哪个是喘着气出来的。”
我没说话,她就滔滔不觉地说开了。之后半个小时左右,只有女人一个人不停地讲着,我偶尔应和几声,一边听一边在心里整理成一个完整的故事,这个故事无法用三言两语形容出来,而且跟小哥关系并不大,甚至于没有任何关系。
女人陈述得非常混乱,可能由于情绪过于激动,有些内容还是前后矛盾的,故事中夹在着很多事情,且不是一个时间段发生的,我慢慢整理,发现这个女人对这个事件也是一知半解,里面掺杂着很多过于主观的想法。
我需要把一些客观事实摘出来,其他过于啰嗦没有意义的部分,并不赘述。
这个故事的开头,很平常。
有一个姑娘,暂且叫她阿荣。阿荣是个特殊服务业者,她有一个固定的金主,是一个做小本生意的小伙子。说是金主,其实这个小伙子对阿荣是实实在在的好,就是好到像谈恋爱那种地步。小伙子是个彝族人,老家不在峨边,在距离峨边不远的一个小村镇,黑竹沟镇。
黑竹沟位于四川西南边上的小凉山区里,这个地方在前几年被媒体炒得火热,当然黑竹沟的确有它神秘的地方。但这都是无关紧要的描述,我在这里只交代背景。
小伙子的副业就是给游客当向导,当地旅游业发展的很快,当然并不排除媒体炒作的原因。这是小伙子最后接的活,就是几个驴友找上他,说要进黑竹沟探险徒步。与小伙子之前经常做的工作一样,这次他没有发现什么不同。
然后,这几个人,就在大山里失踪了。
十几天没有出来,有些人感觉到出事了。诚然在黑竹沟失踪的人数并不少,失踪事件也不是唯一的,但是还是在当地还是掀起了一片轰动。
之后的事,也顺理成章,有关部门进山搜索无果,警方和民间搜救队纷纷出动,仍旧没有找到,但并非全无线索。人们发现了他们遗弃的电池,还有食品包装袋,周围也有驻扎帐篷的痕迹。但那个地方,已经严重偏离了原定的路线,方向上偏离了三十度不止。
要在茫茫大山里进行搜救工作实在太困难了,黑竹沟背后是绵延千里的原始森林,那是片无人区。搜救工作进行到20天的时候停止了,没有人相信他们还活着,除了阿荣。
这里不得不提的是阿荣的确是个痴情的女孩,情感的力量有多强大,可以参照胖子。阿荣失踪后她的第一反应是震惊,震惊过后她就做了一个决定,那个决定是终生的,她要去找小伙子,一次找不到就找一辈子,她近乎执拗的相信,他没有死。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女人并不清楚也没有交代。不过阿荣的确去找了,而且活着出来了。但是这个姑娘傻了,而且瞎了一只眼睛。
听到这里,我也不免有所震动,我不是没有去过原始丛林,西王母城的那种环境,心智正常的人走起路来都得十分警惕,沿途致命的危险太多,一个小疏忽就能要人命。
我无法想象一个神志不清还瞎了一只眼的女孩是怎么翻过一座座山走回来的,我觉得阿荣获救时的状况一定很不好,甚至很恐怖。
后来,从阿荣颠三倒四的疯话里人们获知一个信息,这个小姑娘一路找到一座无人的村落,她找到了阿荣的一串钥匙,后来就发生了一系列很恐怖的事情,这个事情就是导致她精神失常和瞎眼的直接原因。
年轻的这一辈根本没有听说过深山无人区里还存在人类居住的村子,后来有人问起一些很年迈的彝族老人,他们回想起一个传说。
这个传说是关于深山里面的人的,相传有那么一个地方,有一个村子,村子藏在很隐蔽的大山里。那个村子的人从没有走出过大山,外面的人也没有进去。他们还保持着千年前的生活习惯,但是他们能活得很久很久,直到他们自己不想活为止。
那个地方被称为世外桃源,很多人去找,有的人空手而归,有的人被大山永远地吞噬。后来,这个传说变成了禁忌,人们有所避讳,不敢再提,后来很多人就遗忘了。
不过,那些老人还说,那个地方从不是世外桃源,是人间地狱,那里的人吃人肉,他们接待所有在大山里迷路的人,然后再吃了他们。
还有一件事,这件事要追溯到上世纪四十年代,一批国民党残部30余人企图穿越黑竹沟逃窜,入沟后不久就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老人们说他们都被吃了,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女人说阿荣肯定是误打误撞进村子的,后来发生了什么她想一想就感到毛骨悚然。
到此为止就是这个女人给我叙述的全部内容,这些内容的确比较离奇,最后的那个传说人为渲染痕迹严重,不过我认为艺术加工都是要建立在实际现实基础上的,有些细节也许是真实的。
“不过你讲的这些和这个年轻人有什么关系?”我指指闷油瓶的画像。
“当然有关系!这个年轻人是一路问过来的,峨边镇里知道这些事的人不多,我是一个。”女人说道。
“那就是说他是过来问路的?”我反问。
女人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安心了,不能说闷油瓶没有这方面欲望,只能说我实在无法想象他那种人,跟个大姑娘一起滚在床上。。。想了想,就发觉这是另一件比鬼神还恐怖的事。
“那他问路问了什么?”
“他这人很奇怪,说不多。来来去去只问一个地名。那地方叫尸吼沟。”女人继续道“听他的形容,这个尸吼沟很像阿荣找到的那个地方,我就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了他,然后他就马上离开了。不过这名字,实在太不吉利,当时我就有预感,这个小伙子可能出不来了。”
这是条令人振奋的线索,闷油瓶果然来过这里,并且在这里停留了片刻,发送了信息。
“这个小伙子找到你的时候。。。有什么异常吗?”我犹豫了一下,说“就是受伤之类的。”
女人道“没有受伤,很正常,就是表情很冷,是个怪人。”
“那。。。他看起来还好么?”这句问出口就觉得很奇怪,我压着声音。
女人不知是没反应过来还是没听清,愣了一下,看着我。
我摇摇头,心说算了,这种问法太奇怪了。向她道完谢,又给了她二百块钱,我就从洗头房走了出来。
门外这三个人等得不耐烦了,尤其是胖子,他已经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知道从哪买的冰棍三口两口地吃着。
小花跟我招了招手,胖子就骂道“天真你办事够面的,是不是跟大妹子来了一场,怎么着,腰酸不酸,胖爷给你买个腰子补补?”
“你胡说什么,滚蛋。”我骂他一句,然后走过去跟这三人简练地交代了事情经过,和我的想法。
我想进山,必须找到张起灵。
黑眼镜摸摸胡茬,点头同意。小花仍旧没有意见,他对那个传说比较感兴趣。胖子早就按捺不住,说七年没动过手,终于能磨磨家伙了。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