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的移动城堡]我是苏菲》周梦川

3、第三话 空中体验

　　干嘛跟我道歉呢，明明是他帮我解围来着？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终于知道为什么要向我道歉了——发出怪声的东西正从墙缝里挤出来，黑乎乎、软绵绵，看样子和传说中荒野女巫的橡胶人一模一样！看得出它们在模仿人形，还可笑地学人戴帽子，可我笑不出来。原谅我，如果谁看到这种恐怖的画面还能笑出来或者若无其事，那他不是脑袋有病，就是像我身边这位男孩一样是个魔法师了。

　　清楚记得他搂着我的肩膀在橡胶人的夹攻之下带我窜到半空，踏空的巨大恐惧令我全身僵硬，我盯着地面，脑袋里全是自己掉下去摔成肉酱的恐怖画面。在他安抚的话语中，我告诉自己不要害怕，按照他说的，将半空当做平地的迈开步子。但脚下踏空的恐惧还是不好适应，我知道我表现差劲极了，可他却一直在说我做得很好。渐渐地，我真的像他说的那样，能配合他的节奏迈步了。

　　舞会的音乐声从地面传来，他托着我的手一同漫步在空中，下面的人依旧纷纷攘攘，没人注意到我和他。这一刻，空中的一切，只属于我们，那一瞬间我发自内心的快乐起来。

　　“我去把那些家伙引开，你先呆在这里，等一会儿再出来吧。”他将我安放在阳台，想自己去引开橡胶人的追踪。

　　“好。”有些舍不得放开我们一直相握的手。

　　“我走了。”他松开我的手，半空中往下降，速度越来越快，快到像在坠落！

　　我心一紧，赶紧去看，但地面没有肉饼，血渍，下面的人没有尖叫，也就是说，他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像风一样突然出现，也像风一样消失在眼前。而我，也回到了熟悉的世界。刚刚的一场邂逅，好像做梦一样，我一直沉浸在那种新奇的体验里，沉浸在和男孩在空中漫步的喜悦里。

　　妹妹问我为什么从空中降落，是不是变天使了。仔细想想，那个时候，内心的喜悦真的堪比天使，但如果真的有天使，那应该是那个带给我震撼的魔法师才对。

　　妹妹说我的心被蛊惑了，还好那个魔法师不是哈尔，不然我的心脏就被夺走了。但我很平静，如果男孩真的是哈尔，他只会找美女下手，怎么会挑中我这个平凡的、畏缩的小老鼠呢？

　　但没想到魔法师真的是哈尔，而且因为和哈尔的相遇，荒野女巫的那些橡胶人手下带她来找到了我！难怪，她让我向哈尔问好。

　　可惜，我和他只不过是偶然遇见，以后也不会有机会再见，我既不是女巫也不是美女。

　　但……她的话应该不止这个意思，难道哈尔能破解这个咒语？

　　我不知道。

　　毫无头绪地扫视着房间，没人告诉我该怎么做，有的，只是一顶顶帽子和图样。

　　我在心里默念：“我喜欢帽子店吗？”

　　心头猛地一震。

　　这么多年，我早已习惯了依照父母安排的路去生活，竟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心意。

　　一开始就没有妹妹那么好运，上帝只是赐予我一张平凡的容貌，就从此注定我没有骄傲的资本，更没有获得父母宠爱的理由。从小到大，我早就习惯了尽一切努力去将就父母、妹妹，久而久之，我习惯了顺从所有的人，却唯独不敢顺从自己。

　　我爬起来，透过窗户看着这个看着我长大的城市，一下子觉得很陌生。火车的汽笛声穿过也黑夜，与我无关。这么多年，不管外面灯火阑珊还是人声鼎沸，喧闹的世界似乎都与我无关。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们的爱情绝望，统统与我无关。我永远，只能是一个局外人。

　　大风将裙摆吹动，送来阵阵清凉，而我，漠然。

　　哈尔？

　　不管如何，这已经是我最后的希望，我不会放弃。

　　趁着夜幕，我收拾好两套衣服，又偷偷去下面拿了些干粮准备路上吃。简单的几件事，却花了整夜的时间。人老了，很多事情力不从心了。

　　次日，黎明还没到来，我打开后门，晓风萧瑟，有点冷。戴上那顶灰扑扑的帽子，独自离开家门，我开始踏上未知的命途。

　　一路上遇到不少好心人要帮忙，可我身体虽老，心却不老，哪里能安心接受他们的援手呢？他们越是伸出援手，就越让提醒着我，我老了……

　　何况我从来就不喜欢成为被人的负担，让他人为我忧心，所以我更宁愿独自面对所有的事情。因为最终，我还是得独自面对呼啸的冷风，独自爬上高山，去找寻唯一的希望，太习惯有人帮忙，总是不好。

　　搭上一辆顺风车，托它的福我中午就到了山脚。

　　可是……磨蹭到现在，已经是黄昏时分，我却还在半山腰晃荡。

　　原来年老力衰是这么回事儿，爬个坡我都有本事五步一小歇，十步一大歇……心有余力，奈何身体不济，人生最悲凉莫过于此。

　　“好在牙口还停留在小姑娘时期，不然连干粮都咬不动就惨了。”可是路才走了一点，干粮就没了一半，未来简直叫人不忍去想。我甩甩头，继续朝着远在天边的山顶艰难爬去。

　　路上一堆生机乱然的小树丛里露出一截木棍，看粗细当根手杖恰恰合适。

　　老天在夺去我的青春后开始想要弥补我了么？

　　那我可就却之不恭了！

　　往手上哈了几口气，我抓住露在外面的半截木棍想拖它出来，没想到它很顽强，死活不肯合作。

　　好啊，挑战我吗？

　　虽然我老胳膊老腿儿的一副老骨头，但是……

　　“别小看我苏菲婆婆！”咬紧牙关，我使出吃奶的力气一扯，木棍终于是给弄出来，得以重见天日了。

　　我累得呼呼直喘气，眼睛一瞟却看到橡胶人的裤管，心里一个咯噔。

　　“啊！”我忍不住惊叫一声，却又被自己嘶哑的声音吓一跳。没办法，直到现在我还没习惯现在的状态，时不时会被自己吓到。

　　这一吓可把我给吓回魂儿了，我一想，都这副模样了，还怕个什么劲儿！紧握拳头，准备给他一果子吃，却惊讶发现木棍变成了一个稻草人？我眨眨老眼，发现这的确是一个穿着衣裤该呆在庄稼地里喝风的稻草人。

　　“是稻草人哪。”暗暗捏了把汗，有点不快。你说你个稻草人不好好呆在地里吓乌鸦，没事儿跑到山上吓我这个老太太做什么！我又不偷你家庄稼，用得着这么苦苦跟来么？

　　“吓我一跳，还以为是荒野女巫的手下。可是，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呢？”打量打量它，真可怜，身上挂着叶子也不能自己拍掉，等等，它好像……能动！

　　“原来是菜头，我呀从小就讨厌吃菜头，不过你这样总比倒立的好。”就当做好事了，帮了一个同样深受魔法所害的沦落人。

　　“保重了！”朝它挥挥手，我还得继续赶路，不然今晚就只能呆在山顶喝风了。看看山顶，离我好像隔了一个天地的距离，今晚到底能不能成功爬到山头呢。前途堪忧。

　　山上风大，越往上走风就越大，好几次几乎把我刮倒。我拢起披肩，风却还是势不可挡地灌进衣服里，嗖嗖的冷意直奔心窝，两条腿儿不住打着颤。加上刚刚用了下力又被吓，出了一身的汗，现在风一吹更是冻得我想要缩作一团儿。

　　继续龟速前进，偶尔瞥一眼包袱里所剩无几的干粮，仰天长啸的心都有了。可我得节约力气，不然刚出门就饥寒交迫地死在山坡坡上，未免太憋屈，好歹是我第一次想要挑战命运，可不能这么就铩羽而逝。

　　决心没变，但是……

　　“真的好冷啊。”回头看看，一股苍凉油然而生：“怎么还看得到城里啊！”

　　等等，如果我眼睛没花，那个一蹦一跳沿山路上来的，是，竟然是菜头，它怎么跟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