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转运进行时（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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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大街到王府井的路况无比的通畅，程一鸣将之归结为好兆头，人这一辈子哪能老走背字儿呢。看吧，时来运转了，连交通都无比的给力。程一鸣恨不得摇下车窗冲每一辆飞驰而过的车飞吻。
程一鸣好心情爆棚地奔进了星巴克，黄嘉文盯着她打趣：“哎，一鸣，瞧你喜上眉梢的，怎么，走道儿捡钱包啦？”
“盼着呢，可老天不给我机会啊”，程一鸣靠窗坐下点了杯焦糖玛奇朵。
“今儿可周六，你妈不是给你安排了一系列活动吗？”
“嗨，快别提了，真服了她，非得给我报一青年联谊会，定期在文化宫开展各色节目，什么集体卡拉OK，集体烧烤，集体看电影。一伙大龄男女，谁也不认识谁，聚一块儿，大眼儿瞪小眼儿的，别提多尴尬了”
“那你还参加？”黄嘉文噙着笑问。
程一鸣摊手，“没办法啊，前不久联谊会一对儿打羽毛球的搭档发了喜糖，此举坚定了我妈续费的信心。我是好说歹说才打消了她的念头”
“你怎么推的？”
“我说自己球技太臭了，净打高飞球，没人乐意跟我搭伙”
“你妈信呐？”
“我压根就没那运动天赋，就算找兴趣相投的，那也得从长计议不是，我妈说了，花钱让你耍单帮儿呐，亏不亏呀，你还是给我老老实实相亲去吧！”
黄嘉文已经笑到不行了，“看来还是我们出门在外的人自由，至少在找对象这件事上拥有充分的自主权”。
“就是！拿我来说吧，眼跟前儿一堆的七大姨八大姑，天天替你的岁数发愁。那保媒拉纤就跟她们的终身事业似的，你一天不结婚，她们一天不消停。我真想对她们说，别忙活了，我啊，不仅结婚了，还离婚了，两种手续都办过的人我还瞎掺和什么呀”
“看把你烦的，干脆搬出来住”
“在长辈那我可是有前科的人，搬出去？他们准以为我又动什么歪心思呢。再说了，去年老两口银婚，我买了部车表孝心，余下的钱在我妈那儿存着，哪儿还有闲钱搬家呢”
程一鸣摇摇头，望向对面的黄嘉文，昔日清汤寡水的学生妹变成了时髦干练的职场精英。作为4A广告公司的客户总监，黄嘉文的着装品位一向上佳。
“嘉文，你身上这件羊绒大衣得4万多吧”，这件贵的霸气的衣服程一鸣过目难忘，她都替黄嘉文肉疼。
“我说你眼睛怎么总盯着我瞧，我以为哪儿蹭脏了呢。原来你问这个，恩，四万多吧，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上周陪表妹在望京逛商场，我妹试穿的就是这件，上身效果特别好，店员特殷勤，把我们哄得都快掏钱包了，可一翻标签，妈啊，四后面一串儿零，够买一辆□□了都。当时把我俩狼狈的，脱掉衣服调头就走，谁还管店员什么脸色啊。这种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的地儿一般人谁消费得起，你还真舍得买！”
黄嘉文苦笑，“女人嘛，对自己下手就要狠一点”。
“别抢人白云大妈的台词儿，我看出来了，你心情不好”
“能好吗，被人骂得跟灰孙子似的”
“出什么事了？”
“公关部策划的招商会活动出了纰漏，客户很光火，扬言要炒了我们公司，我这个客户总监只好亲自拜访登门请罪了。那个洋人经理弗雷德冲我劈头盖脸就是一通狂喷，等他吼痛快了，我才知道英文中的骂人词汇原来这么丰富。不管怎么说，事儿解决了，严格讲，这次责任也不全赖我们，完全是沟通环节出了问题，真要追究的话，双方应各担一半，我想弗雷德也明白，所以才没把话说绝。入行六年，这种掰扯不清的事儿见多了，我以为自己习惯了，扛得住，可这一次真的破功了，被人指着鼻子骂不专业时我气得心跳一百八，前脚从客户那儿出来后脚就进了商场血拼发闷气，等清醒了卡已经刷爆了……工作就是全部除此之外一律空白的生活我受够了！我真怀疑当初选择留在北京是不是错了”
平时和黄嘉文也会唠唠彼此工作中的烦心事，大都一笑了之，天亮后精神抖擞披挂上阵又是好汉一条。但今天黄嘉文明显有点心灰意冷，这个时候说什么安慰话都显得多余，程一鸣搅拌着咖啡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你俩真心有灵犀，他请喝茶，你请喝咖啡”。
“谁啊？”
“范大成呗”
黄嘉文甜甜的笑着嗔怪：“去你的，谁跟他心有灵犀啊”，但绷不住好奇，又问：“你俩有约？”
果不其然，范大成依然是黄嘉文的解药，提念他多半就多云转晴了。程一鸣也不卖关子，照直说：“谈剧本的事，这回合作是板上钉钉没跑了”
“你写的剧本拍成电影了，到时候我会买票去支持的”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范大成以前天南海北的拍戏，咱摸不着他，现在他将成为我的同事，我能随时向你报告他的动向，你呢隔三差五的来探个班，借着嘘寒问暖表白心迹，我就不信搞不定丫的，可是看你肉的，我都替你急，难不成你想暗恋一辈子，弄个史上之最吗？”
对黄嘉文，程一鸣有点很铁不成钢，俩人同校同班同寝室，眼瞅着她走上了暗恋的不归路，郭襄一见杨过误终身，黄嘉文碰见范大成也差不多魔怔了。
范大成研三拍毕业作品，自己鼓捣了一剧本不太满意，就找程一鸣捉刀写了个关于地下审判的本子。那段日子俩人经常碰头聊本子，时不时的打个牙祭，范大成请客，程一鸣就捎带上黄嘉文凑场，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剧本在三个人脑力风暴的激荡中得到了完善。
大家成为朋友后偶尔约着一道玩儿，有次去香山看红叶，黄嘉文崴了脚，范大成一路背着她下山送进了医院，从那儿后黄嘉文看范大成的眼神儿就不对劲儿了，躲躲闪闪羞羞怯怯的，她对程一鸣说，范大成的背特别的宽厚，手臂也特别有力，让人非常有安全感。说这话时她的双眼闪闪发亮，脸蛋上两坨红晕，起初程一鸣以为她发高烧呢，后来才醒过味儿来，哦，这丫头思春呢。
原以为这就像一场感冒，过劲儿了就恢复正常了，谁承想她这一恋好多年过去了，为了范大成连家里给联系好的电视台都拒了，留在京城打拼至今。想想看校园恋情开花结果的，人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她光单恋不行动，知情的人看在眼中可不得干着急么。
黄嘉文唇边那抹甜蜜的笑转瞬即逝，说出的话多了丝苦涩，“不表白是因为存着念想，捅破了就怕连念想都没了。我们之间有个朱迪，你也知道大成对她的感情。你还记得大四的圣诞前夜吗，我拿着礼物去找范大成，在研究生宿舍楼前我看到了他和朱迪……他，他大概怕自己的手冰，伸进怀里暖了会儿才牵起朱迪的手。我一下就懵了，我知道他俩是老乡，也听到过传闻，可眼见为实，我觉得很难受，非常难受！”
难怪那天嘉文从外面回来后一声不响地爬上床睡了，原来还有这么一码事。范大成也够傻的，表演系的朱迪是电影学院的校花，上高中时就开始拍广告了，追求她的人能排到三环去，可她的真心呢，估计还在天上飞呢。
“朱迪今非昔比了，她未必看得上范大成，她这种人我最了解了，恨不得所有男人都围着她转，她就是吊着范大成，他俩肯定成不了，你别管八卦上写的那些，什么御用女演员缪斯女神的，还不是写着骗骗粉丝，信我的，准没错儿，趁我们这次拍戏，你把他拿下，成不成在此一举，除非范大成说对你没意思，你才撤，这还没怎么着呢，你先打退场鼓了，多丧气呐！”
“哎，注意表情，瞧你咬牙切齿的，旁边都有人看了——一鸣，在感情上，我是不是特磨叽特不干脆？”
“绝对的，你看你拖拖拉拉的，蹉跎了多少宝贵的青春年华啊，想当初我和王子游说领证就领证，那叫一迅速！”
想起这对活宝，黄嘉文笑喷了，“你俩办事太冲动了”。
“冲动？拜托，结婚本来就是一件很热血的事，要都前后想清楚了，跟那理工科的人一样建一数学模型分析论证，那还结哪门子婚啊！”
“你俩那时要说熟也才不过刚认识的关系，怎么就有勇气谈婚论嫁了？”
经黄嘉文一提，远去的记忆又回来了，范大成的短片万事俱备只欠男主角，表演系的男生多了去了，但面试了几个范大成始终不满意，不是表演用力过猛就是缺乏感染力。正逢大学生戏剧节展演，程一鸣带着ＤＶ跑到北剧场看公演，首演的是北大的剧目《哈姆雷特穿越记》，剧中哈姆雷特的扮演者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从奥菲利亚的窗台上穿越到了现代中国，剧情相当搞笑。
一旁的人小声说：“丫准是个BBC”
程一鸣搭腔：“北大就是牛啊，BBC主持人都请得动！”
旁边的人一脸黑线地解释：“British Born Chinese——出生在英国的华人懂伐？”
程一鸣讪讪地闭上嘴，心想这个BBC的确有两把刷子，并不是靠秀几句英文镇场的，人的表演功底也不弱，演出结束后，程一鸣混进了后台逮住BBC哈罗一句就跟人家狂飙Chinese English，大意是兄弟俺们有部戏急需你这样的人才支援，万望发扬国际爱啊！
BBC皱着眉拈指推开程一鸣紧抓不放的手，然后嫌弃地弹了弹衣袖，表情很欠抽地爆出句京腔：“一边儿去”。
同场演出的人说BBC不是戏剧社的，因为剧情需要，死拉活拽请来的，人家就玩这一票。程一鸣觉得此BBC的冷淡和傲慢挺带感，要是这种略显黑暗的个性再掺点嬉笑和玩世不恭那就是剧本中男一号的化身啊。
程一鸣拿着拍来的带子给范大成看，他也被ＢＢＣ的演技折服了。锁定了目标，两个人唐僧附体，轮流到北大堵BBC，又是递剧本又是说戏外带着溜须拍马，把BBC念得烦不胜烦彻底没辙儿后终于点了头。
男主归位，摊子支了起来，拍片儿时每天都能碰撞出新的火花，好玩的创意和想法源源不断地添加进去，反正小短片儿又不用担心市场和票房，所以拍片的人轻松，演戏的人开心。BBC人混熟了也并非铁板一块，骨子里那种不动声色的冷幽默不定时的发作，能把人乐抽抽了。
后来当这部戏获奖的消息传来时，几个主创高兴地找不着北，不分男女逮人就抱，又跳又笑的，程一鸣动作慢了半拍，别人载歌载舞她也插不进去，狼爪一晃悠扑向了杵在旁边的人，待看清此人是高贵冷艳的BBC，程一鸣收手不及楼了个结结实实。
平素有点洁癖的BBC一反常态任君采撷，倒把程一鸣吓坏了，赶紧松开狼爪，狗腿地替人抻平衣襟，嘿嘿笑着说：“失手，失手了！”。
BBC扯扯嘴角，说：“结婚吧”
程一鸣傻眼儿了，结结巴巴地说：“不，不是，您，您哪儿来的古人，抱了你一下，我就得负责啊？多新鲜呐！”。瞟了眼BBC又想，不对，拿我开涮呢，程一鸣自认参透了玄机，贼兮兮地笑：“嘿，老兄，你又玩冷幽默了吧”。
BBC的大脑沟回显然异于常人，他撩起眼皮，语气淡淡的，“结婚吧，我说真的”
瞬间，程一鸣被雷翻了，就目前的状况来说，她已经理解不能了。
BBC冷静地就结婚的提议条分缕析：“其一，你毕业在即，我交流到期，档期ok；其二，你做编剧，我当演员，志同道合；其三，我们不讨厌对方；其四，生命短暂，让我们有效率地‘成家’，然后专心致志地‘立业’”
程一鸣被BBC的“其四”打动了，对啊，除非看破红尘了，否则“成家”是回避不了的课题，与其晚了被动，不如先下手为强，既然BBC有意搭伙，那就拼个婚呗，Who怕Who啊！
一旦想通，程一鸣同意地很干脆，“行，按你说的办！”
意见达成的两人各回各家，拿上户口本跑民政局盖了戳儿。
现如今，程一鸣揣摩着当时的心理也觉得很神奇，回想起来确实有点儿戏。她笑着给黄嘉文答疑解惑：“我们没想那么多，就觉得，我写剧本他演戏，我们俩简直珠联璧合天造地设，完全可以在工作生活中并肩同行，那就搭伙过日子呗。当时挺逗的，我一直叫他BBC，以为他是英籍华人，然后遭鄙视了，他说自己在国外长大但还是中国籍。弄清了国籍身份，我俩分头回去准备结婚的材料证件，也不嫌烦，这事办成了，跟闹着玩似的”
“听了你的彪悍事迹我感到莫名的鼓舞，呵呵，可是告白不成功，我也不能耍单儿啊，都这把岁数了，以后也相亲吧”
“讲眼缘讲感觉的人相亲一准儿受打击，论相亲我有发言权，就上上周我相的一个人，见了面连你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就先打听公积金，我说是自由职业者没公积金，他的脸立马飞流直下，椅子都没坐热就拜拜了，这还不算极品的，还有人听说我离过婚立刻破口大骂，好像受了多大侮辱一样，这年头儿，都是条件摆在桌面儿上，合则聚不合则散，所以没事千万别相亲，简直找虐！”
咖啡喝了，苦也诉了，俩人走出星巴克在王府井大街上溜达，灰色的尖顶教堂前一对新人正在拍婚纱照，蔚蓝的天空一群白鸽掠过，哨音在耳畔久久回荡，两人静静驻足，体味此刻无言的幸福。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转运进行时（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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