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先生》阿儆

4、

　　第二日大清早，庄里就开始里里外外的热闹起来，一时间洛碾尘也没有机会去问问兄长是否认识白将这号人物。不过实在找不到事情来做，他窝进书房，慢条斯理地翻看着兄长的藏书。
　　原本也只是漫不经心地举动，他一手撑着下巴，一手轻轻翻着，然后目光忽然凝滞，全身也有了一瞬间的僵硬。
　　入目的是个他几个时辰前还听过的名字——这么特别的名字，想对自己说那是同名同姓都显得有些牵强。
　　“。。。。。。白将，昔江湖上有名的白衣剑客，剑术高超，与西皇之子相交甚笃，为人桀骜不拘，不守礼法。。。。。。西皇引为太子之患，杀之。可怜白衣剑客年不过24，尚是年少风光、声名远扬之际，却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被西皇下令陪葬。。。。。。所谓伴君如伴虎，一代少年英杰，却也逃不过这一个君命，甚至未曾留下子嗣。。。。。。”
　　洛碾尘心中剧震，无意识地用手轻抚着那一段文字。
　　“他的确死的很冤枉，罪名是魅惑太子，真真是好笑，对吧？”
　　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在房内响起，洛碾尘一惊，却看到一个道士打扮的男子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眉目含笑，有些轻佻的样子。偏偏却又有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好生矛盾。
　　“小尘尘，你大哥成亲，你怎么可以呆坐在这里呢？”
　　那个道士将拂尘甩了甩，侧头看着他。
　　“秦大哥，你认识白将？可以跟我说说他吗？”
　　没有去理会他的调侃，洛碾尘直白的问出心中所想。
　　“你见过他了？”秦阳挑眉，看着面前明明还是个豆丁却故作老成的少年，感叹着洛归尘的教育之成功，又无比的怀念起了自己曾经看到的那一群活泼可爱的小家伙们——那些孩子，哪个会像这里的人一样，小小年纪就相互算计着。
　　“是的。。。。。。我还认他做了剑术师父。”想了想，洛碾尘还是说出了昨天的事情 ，不过却是隐瞒了自己和白将的小交易。
　　秦阳不以为意地摸摸下巴，“他的确算是你兄长的朋友，确切来说，其实他是我从西皇陵墓那里救出来的。也亏他八字够硬，虽然被西皇用特殊的阵法镇压着不得轮回，却硬生生地抢回了了自己的三魂，脱离墓室，游荡在陵墓周围。”
　　秦阳为人不羁，并没有忌讳那是西皇的陵墓，顺手便将失了魄的白将带了回来，给他施法，招了他的七魄，保他不灭。又为他做了伪装，使他去了鬼气，除了死气，不靠近他的话几乎没几个人知道他有什么问题。
　　如此过了七年之久，秦阳和白将也慢慢成了至交，秦阳曾想为了他破坏修道者的规矩，找皇帝出出气，却被白将所阻止。他自言毫无怨恨，不想好友为了一个已死之人惹来其他修道者的报复。
　　——“用一条命换了个教训，我觉得很值。何况当今圣上与我并无冲突，负我的，只有西皇，而他也是已死之人。难不成要我挖了他的坟？又有什么意义呢？”
　　秦阳虽然不羁，倒是没想过把西皇的坟墓给挖了，所以便也没有执着于报复之事。白将以为他已经放弃，却不想秦阳心理自己打着小九九。
　　——自己是修道者不能跟皇族起冲突，归尘的小弟可不是修真者，只要保他性命无忧，顺手让皇族吃吃憋，应该没什么关系的吧？
　　这样想着，他笑眯眯地看着洛碾尘，目光愈加和善了。
　　“白将此人太过心慈手软，不过不失为一个好老师，过些日子我和归尘走后，就让他留下来陪陪你好了。”
　　“你们要走了？”犹豫了一下，洛碾尘还是开口问道，“可会再回来？”
　　“哈哈、若是你兄长诈死之后还回来这个地方，你确定你的那些手足不会找道士把他当鬼怪灭掉？”
　　“。。。。。。”
　　洛碾尘咬牙，心中微微地有些难堪。
　　“放心放心，我会告诉你我们会住在哪个地方，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去找我们的。而且不是还有白将吗？”
　　“你又没有问过他，怎知他会不会答应。”心中苦涩之意微微淡去，洛碾尘却是不满地翻了个白眼。他不清楚兄长上哪里认识了这么一个古怪的、不着边的秦大哥，但是却很清楚此人倒是个言出必行的家伙。可是还是忍不住出言挤兑他，“白将看起来可不是任你搓圆揉扁的家伙。”
　　——起码不像兄长一样对你那么纵容。洛碾尘撇嘴。
　　“放心，小尘尘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一定不会让小尘尘你失望的。”秦阳看他鼓起的脸颊煞是可爱，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在他恼羞成怒之前飞快地收回手，笑得像一个偷了嘴的猫咪。
　　洛碾尘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深知自己不可能报复回来——自己的一手功夫虽然是兄长教导的，可是教导兄长的却是眼前这个家伙。深知何谓“以卵击石”，洛碾尘虽然不甘心，却不会将自己送上门去给他蹂躏。

　　没过多久，门外边开始传来热闹的锣鼓声，紧接着便是媒婆喊着话的声音。洛碾尘整了整衣服，看了秦阳一眼，挑挑眉，“你不出去吗？我大哥可要拜堂了。”
　　秦阳表情古怪，摇了摇头，转头不看洛碾尘，而是背对着他盯着书架出神。
　　“那我可出去了。”不解为何平时那么喜欢粘着兄长的秦阳今天这么古怪，洛碾尘出了书房，回头看了一眼毫无动作的秦阳，顺手带上了门，便往前厅走去。
　　走到前厅的时候刚刚好看到管家正在四下扫视的目光，撇了撇嘴，洛碾尘走到他面前，扬起了下巴，“你在找什么，陆管家？”
　　“三少爷。庄主刚刚在四处找您呢，您可出现了。”
　　“找我做什么？”看着管家满脸褶皱忽然像久旱逢甘露一样舒展开来，洛碾尘心中不禁翻了个白眼。
　　“这、小的也不知道。庄主吩咐小的，让小的告诉您，在前厅呆着，不可妄动。”
　　“别小的小的，真是别扭。还有别的话没有？”
　　“小的也不想小的小的、可是今天是庄主大喜，规矩还是要的。”陆启舒恭敬地低着头，弓着背，甚是卑微，只有洛碾尘看得到他一脸无可奈何。
　　“那就随你的便，你去忙吧，我自个儿呆着就好。”知晓这个照顾了自己数年的管家的古怪脾气，洛碾尘挥了挥手，便寻了个无人注意的角落坐下来。
　　“新郎新娘来啦！”
　　“吉时已到！新郎新娘拜天地喽！”
　　看着众人之中被簇拥着、身穿大红衣袍的新郎服的兄长脸上一脸得体的笑容，洛碾尘心中泛起了一股不真实的感觉，忽然察觉到了一些古怪，他目光往厅后一扫，却看到一向嘻嘻哈哈的秦阳面无表情地站在厅后，嘴唇紧抿，目光深沉，是他从未见过的凝重。
　　原本想把他招呼过来的洛碾尘听见了媒婆的喊话，只好闭上嘴。匆匆扫了秦阳一眼，有些惊讶地看到一身白衣的白将也站在他的身边，脸上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祝福的笑容，反而有些冷峻。
　　——真真是古怪。
　　不解他们的反应，洛碾尘看向大厅中央正要拜堂的二人，嘴唇微微勾起，但是还是不禁时不时瞄一眼后厅二人。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婚礼似乎非常顺利，就在所有人都准备着送上祝福，给洛云天闹闹洞房的时候，异变突生。
　　就在第三拜快要拜下去的时候，洛云天身子毫无征兆地晃了一下，像是一下子失去了力气一般，轻飘飘地倒了下去。
　　洛碾尘注意到了他飞快地冲自己眨了眨眼，当下要往外冲地步伐便慢了一拍，立刻被人群挤到了外头。他抬眼看向后厅，却看到秦阳脸上泛起了笑容，似喜似悲。而白将脸上也挂着如昨夜一般的温柔笑容。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他将头转了过来，很快就注意到洛碾尘，冲他露出了一个颇有些傻气的笑容，让他不禁撇了撇嘴，跟着惊慌的人群走向兄长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