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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秦晓雪番外.郎君何日方入梦 ...

  •   秦晓雪拿起托盘上的毒酒,故意倾了倾壶嘴让酒水溅落在地冒出一袅青烟。到得此步,她也不与阿媚废话,直接了当问:“你是自己喝还是我找人伺候你?”
      只见阿媚目光幽幽地盯着她手上的毒酒,神色有些凄然,却抿唇笑道:“您果然还是容不下我,只是您杀了我打算怎么跟秦霩交代?”
      秦晓雪马上回以笑脸,因心中不喜被人威胁,故目光如冰,“何须交代,我只要将你身边那几个仆妇收买,让她们在霩儿来寻你的时候告诉他你是自己出走的不就成了?”
      阿媚的笑容顿时凝在嘴角,神色有些张煌地向后退,并垂死挣扎道:“放了我,我可以现在就出走。”
      秦晓雪极是满意她的反应,唇角高扬,忽然掉头对着门外道:“进来几个人,伺候媚夫人喝酒。”
      话音一落,几个奴婢就推门而入,迅速的扑上前将差不多退到屏风后的阿媚抓住,随后一人将她的嘴撬开,一人接过秦晓雪手中的酒壶就毫不迟疑地将毒酒灌进她嘴里。
      秦晓雪在一旁看着她拼命摇头躲避,失了准头的酒水淋得她满头满脸,却还是有些无可避免地滑进了她被迫张开的嘴里,她心中知道她逃不过这一劫,故慢慢定下心来。
      少顷,满满一壶毒酒,浪费了七分,三分入了阿媚的腹,将酒灌完的几个奴婢这才松了手,任已经精疲力尽的阿媚跌倒在地。
      秦晓雪盯着那张忽然失去生气的脸,心中忽然就没了快意。她并不是那种暴戾成性的人,杀人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和秦霩而已,只是没想到当年一念之差放过阿媚反叫她在六年前缠上她的宝贝儿子,她只好再次出手斩除这个会威胁到他们母子的祸害。
      毒酒很快就发作,伏在地上的阿媚浑身抽搐不止,人似乎已到频死状态,两眼翻直带着沉沉死气。
      看着这毫无疑问的结果,秦晓雪禁不住叹了口气,结束了,这个祸害终于要消失了。
      忽然有阵风拂来,吹得众人衣衫猎猎,浑身飘然。众人还来不及去想紧闭的房间怎么会有风,一股随之而至的香气就窜入鼻喉,瞬时便感到一阵晕眩。
      几个奴婢身形晃了晃便无声栽倒,只有秦晓雪勉强支持住,缓滞地转身,这一转身她的眼睛忽然就被一股眩人眼目的白光灼花,半晌,才看清那发光物体是什么。
      那是一名女子,轻纱拂面看不清真容,只是露出的部分已够灼人眼目,额如玉,晶莹无暇,细腻得连毛孔都看不见,眼如夜幕又如星,看似深不可测却又乌光灿然,带着令人无法逼视的璀璨,眉间的牡丹花钿活灵活现仿若绽放,素净的月白绣金莲襦裙穿在她身上似生光华,烘托得她如同谪仙,竟叫人生出膜拜之意。
      当然,秦晓雪不会膜拜她,她瞠目结舌地盯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子,嘴巴张得几乎能塞下一个鸡蛋。
      半晌,她才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你是谁?”
      女子并不答她,目光瞟向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死活的阿媚,眉头微微皱起,声音轻柔若喃语叹息,“你又在造孽了。”
      “又”在造孽?秦晓雪愣了愣,忽地眼睛瞪大如铜铃,浑身抖如糠筛地退后一步,颤声揣测道:“你认识我?”
      女子又是不答,空灵缥缈的目光淡淡瞟来,眉间一点轻愁忽然加重,一声叹息逸了出来。
      瞬时万物凝滞,便连秦晓雪都觉得浑身一僵,竟无法动弹了。她猛然收缩目光,用见了鬼的眼神惊秫地盯着女子。
      女子接触到她的目光眼底依旧无波无澜,只是转过身淡淡道:“不用担心你的孩子,他会逢凶化吉的,这女子我就带走了。”声音一落,地上的阿媚就极是诡异地站了起来,足不点地飘到她身后。
      秦晓雪马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上前,一下子就扣住了反应不及的女子的肩膀,失声叫道:“你是她对不对?你是……你是夏国皇后……”
      她这一手令女子光华顿失,女子的眉眼忽然清晰了许多。
      秦晓雪望着那绝艳倾城的眉眼更是肯定了自己的揣测,失控咆哮起来:“你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你在这里,越……越叔叔呢?我的越叔叔在哪里?”
      女子无动于衷地看着她,目光沉静如水,看不见一丝涟漪。
      秦晓雪见状更是抓狂,两手并用扣住她的肩膀将她的身子扳回,歇斯底里吼道:“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越叔叔勇猛无敌怎么会死,告诉我,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我眼睛所见的那样,是不是?”
      女子依旧不惊不澜地凝视她,少顷,才不急不缓应道:“诚如你所见。”
      “不!我不相信!你既有通天神力怎会不救他?你怎会眼睁睁看着他死?!把我的越叔叔还给我,把他还给我——”
      秦晓雪失控地揣着女子的肩膀,力道之大竟生生戳破女子的肌肤,令她肩胛处的衣料迅速染红。在她看见这个女子的神通之后她就不再信秦越已死,他必定借死遁逃跟了这妖女走。
      女子的眉头皱了起来,她似乎在忧伤,又似乎只是因为疼痛,目光微颤抖出一丝痛楚,幽而深的眸子忽地沉凝如墨。半晌,她才轻声道:“我这次来便为还债,欠他的我会还给他儿子……”
      “我不信!我不信他死了!”秦晓雪犹自咆哮,不依不饶地抓住她,“除非让我亲眼看到,除非让我看到那一幕……”
      “你会后悔你所看到的。”女子淡淡拒绝。
      “不!给我看!你能给我看吗?”秦晓雪死抓着她不放。她很想看看当年的情形,很想很想。当年她连见他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只是听人说他的死状惨不忍睹,身上有很多道深可见骨的伤。
      女子沉吟了下才颔首:“好吧,我将我的记忆给你看。”说罢抬起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按上她的眉心。
      一股疾电忽然钻入秦晓雪的眉心,她的四肢当即被突如其来并迅速扩张的麻意定住,情不自禁就闭上了眼。
      空白的大脑混沌一瞬之后开始出现图像,就似无声无色的折子戏,缓慢却又清晰地拉开帷幕上演,与她预见的情形几乎一模一样。
      她看见秦越弃了大军单枪匹马冲回去,状若癫狂地杀着阻挡在前的每一个敌兵,迫切地想要解救那个正被自己夫君凌.辱的无助少女。
      他的双眼因愤怒而赤红,一步步地杀向敌军的核心,完全没看见施暴男子突然抬首露出的阴鸷笑意。
      她如同梦中一样低咆,不,不可以!这是个阴谋,她正牵引你走向死亡,求你快点清醒!
      然而秦越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越来越接近死神,杀红了眼的他完全没有觉察敌军已经断开他与他援军的联系,如猎物一般将他圈入包围圈准备猎杀。
      不!她在心底嘶吼,想要救他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寡不敌众开始负伤。
      那泼墨一般的鲜血似从记忆中人的脑海溅了出来,秦晓雪只觉眼睛疼得厉害,仿佛有千百只蚂蚁正在噬咬她的眼睛,然而她还能清晰地看见她最不想看见的一幕。
      她看着他身上的口子越来越多,整个人却处于一种癫狂状态锲而不舍地往前扑,一心一念只想解救那朵他心目中的白莲,眼泪无声无息就从她紧闭的眼角滑了出来。
      她何曾见过那样的他,纠结在她心中二十多年的结忽然就松了开,接踵而来的难过瞬时就将她淹没。
      他多么理智的人,却愿意为一个女子付出生命,到底是怎样的感情才能做到这一步?
      除了爱,她给不了自己其他解释。
      她赌上一生所求的永远都是她求不得的,而他赌上一切所求的也是他求而不得的。
      真真可笑,他们竟是同病相怜的人。
      然而那一幕到来之时,她还是痛不欲生地嚎啕了出声:“不!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女人抛弃自己的所有!不……”
      女子按住她眉心的手指忽地一松,画面戛然而止,她一下子就跌坐在地,号啕大哭起来。

      女子悄无声息后退几步,正要走,秦晓雪却又以雷霆之势扑上前,死死箍住她的身子,扑通一声跪在地,声嘶力竭地乞求:“他肯定没死!你神通那么大,肯定救了他,不然为何在最紧要关头断掉?让他出来见见我可好?”
      女子静如幽灵地看着她,沉凝的眸子漆黑如墨,内里却泛着点点泽光,将她的眼映得楚楚动人。她的声音依旧不急不缓、轻柔婉约,言简意赅道:“这世上已无秦越。”
      秦晓雪苦苦支撑的信念忽地坍塌,手无力松了开,垂眉敛目失魂落魄地呢喃:“不可能……不可能……他怎么会……”
      女子并不接话,只是颇深沉地看了她一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间的门被外头的奴仆推了开。
      “吱呀”的开门声马上将地上的几个奴婢惊醒,她们迷惘地环顾四周,发现秦晓雪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嘴里呢喃着:“不可能……不可能……”马上慌不迭地将她扶起。
      “老夫人,您没事吧?老夫人……”
      众人团团将她围住,一时也没看出房间里有什么不妥,只是着急地呼喊她,想将她的神智唤回。
      努力了半晌,一名奴婢忽然惊叫道:“媚夫人的尸首呢?”
      众人这才发觉地面上只有一个空酒壶和一滩酒渍,而阿媚的“尸体”已经不知所踪。
      几名奴婢马上抱头尖叫起来:“见鬼了!媚夫人的冤魂魇住了老夫人,弄得老夫人神志不清了……”
      几名奴仆一头雾水地看着她们满屋子逃窜,忽有一人喝叱道:“闭嘴!不想死的话就闭嘴!”
      几名奴婢马上静若寒蝉,目带畏怯地看着他。
      那奴仆咽了口气,才严肃道:“咱们一定要对这里发生的事守口如瓶,宁愿被将军治个失职罪都不能,逼到没法了就说什么都没看到,咱们进来的时候媚夫人已经不知所踪而老夫人已经是这样了。”
      “将军会信吗?”几人迟疑不定地问。
      “这事太悬乎了,老实话解释不清,总之一定要这么说。若是将军知道你们灌毒酒给媚夫人,间接把老夫人害成这样,看他不扒了你们的皮!”
      那奴仆声情并茂做了个扒皮动作,几个奴婢马上吓得抱作一团,惊叫连连。
      随即那名奴仆将所有人召集了起来,头靠头肩并肩围成一团细声商量,“等下咱们将后厨那几个仆妇拉出来先揍个半死,然后再将老夫人带出来的钱拿出来分给她们,叫她们闭紧嘴巴赶紧卷铺盖走人,谁要敢回来就灭谁全家!”
      “能成么?”
      “怎么不能成?她们见钱眼开之前也要掂量一下自己有没命花,揍一顿就是让她们长记性。你们可要记住了,到时候将军问罪要打咱们两三百板子一定要照我说的很无辜地说,他向来不苛刻下人,咱们若是表现真诚他必不会为难咱们。”
      众人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当下便达成共识应道:“好。”

      于是,这群人将几个仆妇处理了就抬着秦晓雪忙不迭地打道回府。没有人去探寻阿媚的踪迹,也没有人关心秦晓雪为何发疯,而秦晓雪后来叫也不叫了,彻底将自己封闭了起来。
      她无法接受她念了大半生的人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放弃生命,而那个女人竟然看不出半分感激,还活得心安理得,过了二十多年才跑出来还债。
      她宁愿封闭自己,只记着那个琼花树下银甲披身踏花而来的威武将军,至少那个他有一双洁净高远的眼睛,他会对着她笑,会用略带宠溺与温柔的声音唤她雪儿……

      “雪儿……”
      耳畔忽地传来一声呼唤,秦晓雪空洞的眸子亮了亮,她的面前似乎出现了洁净如雪的琼花,花树之下一名银甲将军踏花向她走来,他的脸上噙着温柔笑意,眼眸透亮如晨星。
      他对着因偷窥被逮住而感到羞愧的她温柔笑问:“雪儿站在这处做什么?”
      秦晓雪忽然有些结巴,“我……我在等越叔叔。”
      “哈哈哈……不错,几年不见,雪儿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他笑声爽朗,繁星一般的眼眸闪烁着晶晶莹莹的光,灼得秦晓雪忽地移不开视线,心没来由地如小鹿乱撞。
      她略微沉醉地看着他,微眯的眼忽地滋生出自己不曾觉察的情意,情不自禁就唤了声:“越叔叔……”
      他敛住笑意目光微凝地看过来,忽然又笑了开,自然地牵住她的手,“走吧,别站在这里,越叔叔带你进去。”
      “好。”秦晓雪柔柔应了声,心中忽地涌出一片欢喜。
      越叔叔还是和以前一样。越叔叔……
      这是梦吗?
      若是梦她宁愿沉醉不醒,就这样被他牵着,温柔地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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