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airs》ricecake

1、第 1 章

　　CAFM.*
　　SH

　　Wait.
　　MH
　　Mycroft安静地用雨伞尖端撬开“本日满员”牌子下方的酒吧门锁，并在那之前就做好心理准备迎接歇斯底里的尖叫、毫无仪态的大笑与震耳欲聋的所谓流行音乐，以及其它什么隶属单身Party通常构成的不安元素。然而在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电子乌鸦叫声自他头顶传来之后，扑面而来的只有厚重污浊的烟酒气，以及掺杂着细碎啜泣声的寂静。

　　他将门合上，走过印着炼金术阵图纹的小圆毯时冲着面无表情低头猛擦着杯子的酒保点了点头。乌黑铮亮的皮鞋悄无声息，一路经过脸朝下趴着的Billy（27岁未婚双性恋从事餐饮业兼职走私电子产品）、瘫在沙发上眼神空旷的Anderson（事业迷茫期中年危机与同事通奸中）、跪在狂放诡异的非洲风小几边徒劳地用男式手帕挽救被泪水摧毁的妆容的脱衣舞女（幼年丧父育有一子与多名帮派成员有染）以及蹲在一旁拿着纸巾笨拙劝慰着的DI Lestrade（档案SHCR1.2)，在一堆散乱的钞票与零钱面前停顿片刻后谨慎地绕了个小弯，走到了这场聚会的主角（档案SHCR1.0）面前。
　　“晚上好，John。”Mycroft打量了一下散落在周围的空酒瓶，在心里排除掉医生平日饮酒量的极限，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
　　“看、看在上帝的份上……Mycroft。”John冲着他有气无力地咕哝着，“赶快把他带走吧……老实说我——我接下来一周都不想看到他。”
　　“那么，考虑到Sherlock本应于你星期三举行的婚礼上充当伴郎，是否需要我帮助物色其他的人选？”
　　John大大地翻了个白眼，然后他整张脸都紧皱了起来。
　　“他在洗手间里关着呢……又不是我真想这么干，可他……就算灌了三瓶伏特加……你一定不知道……”医生在Mycroft的审视下发出一声窒息般的呜咽，“我这辈子唯一的一次单身聚会啊……”

　　Mycroft耐心地听着，在对方痛苦地躬下身去开始重重地撞着身边酒红色的刺绣靠垫时转过身朝亮着一盏小灯笼的角落走去。他用力推开堵在门口的一尊黄铜狮虎兽像，然后及时地避开了紧随其后坍落下来的两个红酒桶。解开胡乱缠绕在门把手上的皮带之前他微微侧头靠近门扉，门的另一侧安静异常。
　　再耽搁下去毫无意义，Mycroft不再犹豫，一抬腿踹开那扇破门，在门轴令人牙酸的呻吟声中对上了一双幽幽发亮的灰眼睛。

　　Sherlock端端正正地坐在马桶水箱上，双肘顶着大腿而十指交叠于唇边，做出司空见惯的思考姿态，好像下一刻就会揭发出在这狭小空间中发生过的所有罪恶之事。卫生间里充斥着廉价的芳香剂气味，灯光敷衍昏暗，却依然没能湮没这青年目光灼热锋锐，足以将任何不识相者剔骨穿心。
　　“什么让你耽搁了这么久？”他一字一句地问。

　　Mycroft上前一步，伸出左手贴住Sherlock的颧骨，滚烫的热度悄无声息地钻进他的掌心。他又低头往马桶盖上扫视了一瞬，目光停顿片刻后便有笑意浮上眼角。
　　“Sherlock，你的鞋子呢？”

　　*

　　45分钟后他们回到Mycroft的住所。Sherlock此时似乎是恢复了正常的行动能力，推开车门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Mycroft跟司机交代了几句后也进了公寓，公文包和外套挂上墙，黑伞被从腕部请下来安置进高颈骨瓷花瓶。抬手解开领带的时候，他眼角余光看见地板上突兀散落的衣物，在心里叹了口气。

　　毫无疑问地，先是外套和围巾被捞到臂弯里，全都沾着浓烈的酒气。客厅一角的楼梯口处露出一只袖子的边沿，Mycroft顺藤摸瓜地走过去，发现那件西装正豪放不羁地平摊在楼梯上，摆出个振翅欲飞的造型。而七个台阶之上的转角则躺着一只男式皮鞋，制造精良却饱经风霜，被雪白的壁灯光芒照射出狭长浓稠的暗影，适当调整距离角度的话或许还能观察出一点悬疑意味。
　　Mycroft摇了摇头，再次弯腰把那只鞋勾在手里，看向这出黑白时代艳情片子里桥段场景的导演和主角。
　　“你得捏着两端同时用力。”他对跟另一只皮鞋的鞋带纠缠不休的某人心平气和地说。
　　Sherlock的手指停顿了一下，然后双手报复性地猛力一抽，下一刻那只鞋就擦着Mycroft的膝盖呼啸而过。
　　“我要说，你对捆绑与结扎的执念真是不可理喻。”他如释重负地拍拍手掌，坐在台阶上伸直了双腿。
　　Mycroft不置可否，对着Sherlock伸出一只手。然而对方彻底无视了他，不但没有起身的意思，还索性向后一仰，大喇喇地以诡异的角度倚在了楼梯上。Mycroft也不催促，就那么抱着一堆衣服靠着扶手注视。Sherlock的声音听起来极度清醒，然而脸上依然泛着一层类似于玫瑰色的潮红——醉得不轻，Mycroft如此判定。

　　“Sherlock，”他毫无预兆地发问，“上个月第二个星期四针对我办公网的袭击？”
　　“与我无关。”
　　“克格勃在摩萨德里安插的线人名单？”
　　“业已物归原主。”
　　“千禧夜剑桥图书馆的火灾？”
　　“你真是荒谬。”
　　“我成人礼上掺了醋酸的那瓶雪利酒？”
　　“Mycroft，当时我还未成年。"
　　“你今日于医生聚会上的一系列戏剧化举措，是否源自失去事业伙伴的失落？”
　　“一派胡言。”Sherlock皱着眉飞快地回答，一边有些不耐烦地用后脑磨蹭着台阶的边棱。整个过程中他一直放松身体，紧紧盯着天花板。

　　有趣，Mycroft想。他蹲下身在青年旁边落座，漫不经心地俯视着楼梯尽头大理石地板上清滑的反光。Holmes家的酒癖一直超脱寻常极富个性，已经去世的上一代家主在酩酊之际便要引吭高歌，Mycroft自己是用拉丁语低声背诵莎士比亚节选。而说到Sherlock，第一次尝到酒的滋味还是Mycroft用面包蘸了红酒亲自喂到他还没长牙的嘴里。那次实验并没给Mycroft留下什么良好的回忆，倒是歪打正着地激发了他性格中沉睡的强迫症因子。而到了Sherlock十岁那年他紧赶慢赶，在滚出家门去上大学的前夕Mycroft终于摸清底细，为家族不可外扬的历史添上微不足道的一笔。

　　当Sherlock Holmes的脑部神经对乙醇缴械投降之后，他所能说出的一切字眼，皆是与本心背道而驰之言。

　　身边的人又动弹了一下，Mycroft空出一只手抵住下颚，转过头去与对方相对而视。
　　“你的脸真是诡异透顶。”他唯一的血亲毫不客气地如此评价。
　　Mycroft眨了眨眼，在Sherlock挣扎着起身去掏自己衣袋里的怀表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该起来了，Sherlock。”他听见自己低沉而柔和说，“不然你会着凉。”

　　这一次Sherlock终于顺从地站起，身形依然有些摇晃，但绝不再需要他人的搀扶或背扛。Mycroft再次抱起那些已经被他捂暖了的衣服，保持适度距离跟在后面亦步亦趋。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记得直到他离家前，Sherlock最爱干的事情之一就是在上楼时抢先而行，蹿上六个、五个——以及一个夏天就缩短为两个台阶的高度之后回过头来微微昂着下巴冲自己挤出一个得意的神情。
　　Mycroft起先只觉得好笑，后来则是不以为意。而再后来他第一次自大学归家，在喧闹的虫鸣中走过空无一人的大厅，看见Sherlock拎着断了弦的小提琴从楼梯上站起，搁在膝头的乐谱就那么散落开来，一张一张地平铺成边缘锋利的路延伸到他的脚边。
　　Mycroft当时什么也没想，他只是看着橘黄的夕照晃过Sherlock尖利的下巴，在苍白而紧绷的皮肤上晕出淡淡的光圈。

　　而在那一天之前，Mycroft Holmes从未相信过，自己会任凭他人占据制高之处，心怀慰藉，一厢情愿。

　　“你要拎着我的鞋站在那里到什么时候？”Sherlock的质问声自远处呼啸而来，顺着耳膜戳刺进他的意识。

　　Mycroft不动声色地微笑了起来，他将手里的东西悉数扔进楼梯一角，不紧不忙地走完最后几级台阶。
　　“时光易逝啊。”他走到Sherock身边，在对方带着些许疑惑的端详里坦然地感叹了一句。

　　-Fin-

　　*CAFM Come And Fetch() Me.

　　-两句话Bonus-

　　“那么，Mycroft，你还知道哪些F开头的词？”
　　“唔，好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