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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定雪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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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雪旋百般无奈,扶着红木细雕的床柱,眉眼低垂。
另一只手里揣着一张纸,上面飞扬的几行字,落笔是定雪娇,下面还有个括弧,沧海。
有妹如此,人生真的没什么好遗憾的了!定雪旋揉紧了手中纸,忿忿地咬紧了下唇。
暗红色挂着大红色双喜字的木门华丽地打开,走进一袭蓝衣,来人浓眉大眼,一进门便默不作声,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坐在床沿发呆的定雪旋。
定雪旋微微回神,把手心里的纸团摊开,抬眸迎上了那双炯炯有神的黑瞳:“给你。”
孟浪大步上前,一把接过纸书,一眼扫过去,诧异地抬头:“你不是定雪娇?”
定雪旋颔首,神色淡定:“在下峨嵋定雪旋,定雪娇是我妹妹,也就是你真正的新娘子。她昨天把我灌醉了,自说自话地抬上了你的花轿。”
孟浪不敢置信地走近床,一手抓紧了床架,红艳艳的纱帐阵阵晃动:“那昨天……那昨天我……不是……”
定雪旋说:“我也很莫名,难道你对一个神志不清的新娘子都没有起疑吗?”
孟浪怔怔地立在床边,衣袖里垂落的手揉搓着那半张纸,反反复复。该死的,想他自认聪明一世,居然闹出了个这么大的乌龙!他,他居然和新娘子的姐姐度过了新婚之夜!
事情还不仅如此,定雪旋蹙眉,沧海这个小混蛋一定是替我去了华山比武,难怪她先前一直絮叨着追问各派派来的高手名单,原来早有蓄谋!
可是沧海,纵然你跟着我瞎打胡闹地练了那么几年剑,蒙混蒙混其他人倒也不难。
但是如果遇到真正的高手呢?定雪旋暗自担忧。
这件事情实在巧合得太匪夷所思。
华山论剑的当天,亦是沧海,也就是定雪娇嫁入孟家的那天。
定雪旋师承峨嵋派,走的是正道人士的光明大道,自十三岁起,华山顶上,便再未遇敌手。作为无为师太的得意门生,她温婉聪慧,但出手绝不迟疑,狠而辛辣是她能一路赢到今日的最大筹码。当然,人无完人,定雪旋最大的死穴就是沾酒即醉。
孪生妹妹定雪娇,年少时与姐姐走散,被魔教教主北芸芷收养,起名为沧海。过的是离经叛道、颠沛流离的日子的沧海,平素最爱耍小聪明,十三岁在峨嵋找回姐姐定雪旋,于是便借着跟姐姐习武的幌子,常年赖在峨嵋。好在一向摒弃魔教中人的师父难得发了慈悲心肠,勉强地任其在峨嵋大闹小闹,时不时上演着食物中毒事件。
沧海的那张纸条开头是那么写的:致姐姐雪旋,小妹如今遭难,北教主欠下孟老十万两白银,具体缘由经我努力推敲,乃上个月两人比酒一事。无奈,北教主酒品差人品更差,明知此行必败无疑,仍被孟老骗去十万两。再来,近来教众流失严重,教费入不敷出,北教主手头拮据,小妹我不巧油炸了她刚西域买来的蛊虫毛毛,于是,所以,也就这样,命苦如我,被廉价卖给了孟老不成器的次子孟浪为妻。北教主云:嫁,或是不嫁,沧海你没的选。
孟浪见她沉吟许久,自觉被冷落,不由清了清嗓子:“咳咳,定姑娘,这个……你现在有何打算?”
定雪旋说:“我正要问你,孟二少,这事如何了结?”
孟浪牵起笑,心里打起小算盘:本来以为要娶个魔教妖女,现下换成了峨嵋女侠。而且,这拜堂拜得迷迷糊糊没错,新娘子醉成那样他也头一次见,但洞房的时候他自认没犯糊涂啊——难不成,现在去找老爹退货?不,不能这样,难保老爹会叫他笑纳,顺便,把漏网的那个抓回来一起娶了。可不,就冲定雪娇把姐姐调包送上花轿的那份“心思”,他自持还不够功力与之较量。
定雪旋见他迟疑,颇不悦:“孟二少,我实话实说。昨日本该我去华山与人论剑,但小妹私自调包,我被抬来与你拜堂成亲,而小妹则代我比武,我担心她学艺不精,无关输赢,就她投机取巧的个性,倘若遇到劲敌……”
孟浪打断:“等等。你让我先整理下思绪。”
定雪旋点头表示赞同。
孟浪说:“首先,原本的新娘子应该是你妹妹定雪娇,是么?”
定雪旋道:“是。”
孟浪说:“但是,和我拜堂成亲,甚至……是你,定雪旋,是么?”
定雪旋道:“是。“
孟浪豁然明朗,笑:“这不简单,我爹只是要我娶老婆,又没规定一定要娶他指定的那个,既然错了,那就将错就错!”
将错就错?定雪旋抬头,端详着孟浪自以为是洋洋得意的脸。
继而,她下床,踩上红底的绣花布鞋,浑身酸疼,虽然习武十余年清心寡欲,但对男女之事她也算一知半解——沧海,有你那么迫害姐姐的吗?
苦笑着,她站到孟浪跟前,发觉整整矮了他一个头有余:“孟二少,我这一生都不可能嫁作人妇。”
孟浪不解:“为什么?”
寻常女子不都是该以夫为天的吗?
定雪旋说:“我自小习武,拜师无为师太。而我练的剑法,要求无心无欲、心中无物,自然也没有爱。再者,我不可能嫁一个我不爱之人。最后,难道我要配合沧海把这场闹剧进行下去?”
孟浪闻言一怔,笑:“肤浅!”
定雪旋说:“这个话小妹也曾说过。”
孟浪摇头,手指着桌边的凤冠红袍:“我只是要一个妻子,不然我家老头可能要我吃不了兜着走了。我说,定姑娘,你当做回好人,反正……”
定雪旋被他顽劣不恭的态度所恼,打断道:“孟二少!”
孟浪自持皮厚:“不行,你得答应我!”
新房里红的铺天盖地。定雪旋看看自己一身雪白的亵衣,眉头皱了又平,愈想愈恼,干脆板起脸:“你是死是活与我何干?我必须回去找我妹妹!”
孟浪耍起无赖,架开双手,拦住她:“不行,女子以夫为天!”
定雪旋回以笑:“孟二少,你身上的胭脂味太浓,我闻了很难受。”
孟浪提起袖子,闻闻,嗯,确实有,他有些汗颜:“一早陪游尚书去探望了下秋荻姑娘。”
定雪旋不以为意,冷眼望向他:“我妹妹附赠的嫁妆在何处?”
孟浪见她口气缓和下来,赶紧摆起笑脸,走到屋内一角,俯身打开一个红木雕花的箱子,上面厚厚的一叠全是彩织的锦缎。
他对着定雪旋说:“全在这里了。”
定雪旋依言走了过来,翻开锦缎,纤细的手伸到箱底,蓦地,抽出一柄白剑,抵上了孟浪的脖子。
孟浪垂眼,剑光凛冽:“定姑娘,我爹还在大厅等我带着儿媳去端茶行礼。”
定雪旋执剑的手纹丝不动:“孟二少,我想我已经表态了。”
孟浪摇首,皱眉道:“北教主没跟你提吗?”
定雪旋说:“提什么?”
孟浪抬手指指她的剑。
定雪旋提剑逼近他的脖子,未料,几近贴上皮肤的那刻,身体突然失去控制,整个手臂虚脱无力。晃当清脆声,剑掉落在地。
孟浪勾起笑:“北教主最新研制的相思蛊虫,就在新婚当晚你喝下的交杯酒里,我们一人口服一条。她原本是怕令妹迫害于我,结果阴差阳错的,居然叫你喝了下去。”
定雪旋右手搭左手脉搏,体内气血流动未有异样:“这蛊虫有什么作用?”
孟浪替她解惑道:“不会妨碍你习武练功,只是这两条蛊虫原是夫妻蛊虫,彼此不可分离超过两个时辰,而且,中蛊之人,彼此不能相互伤害,否则就会出现姑娘方才这种暂时瘫痪的状况。”
定雪旋顿时倍感绝望,北芸芷的蛊虫……向来都是无药可解的。
孟浪继道:“需要提点姑娘的是,就是有伤害的念头都不可以,不然,头痛欲裂,严重者,甚至会心神涣散,疯疯癫癫。当然,方才姑娘对孟某没有起杀意,呵呵,看来姑娘心肠不错,只是想恐吓一下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