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34零言碎语》宁兰

16、端阳（下）

　　端阳
　　【上菜之前，请先允许我向提供灵感的@梁氏性格很恶劣_小诺&@一条内内致敬，顺路放下两段原微：
　　@梁氏性格很恶劣_小诺：#雍怡#小时候，离愁是一座四贝勒府和一座紫禁城，十三阿哥在这头，四贝勒在那头；长大后，离愁是太和殿雕龙的丹陛，亲王在下头，皇帝在上头；后来啊，离愁是八年端阳那口冰冷的金棺，怡亲王在里头，雍正在外头；而现在，离愁是涞水和易州的距离，怡贤亲王在涞水风中，世宗宪皇帝长眠易州。
　　@一条内内:离个毛线，小时候腻在书房里，长大后晃悠在圆明园，后来啊跟鼻烟壶一起捏在手心里，现在呢谁知道又去祸害哪个神仙了。】
　　一
　　胤禛从永和宫离开时，唇角那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令近前侍候的苏培盛与门口的大宫女吃惊不小。
　　记得爷进去的时候正好和十四爷撞个满怀？小半时辰除了娘娘和十四爷的笑声再没听见什么别的大动静啊？到底出了什么事哎呦喂爷您能慢点吗奴才要跟不上了，咦不对这条路怎么这么眼熟……嗨您倒是早跟奴才说一句呦……
　　胤禛一路疾走没留神苏培盛的腹诽，到了熟稔的小院才略松口气放缓了步子，掏出帕子擦干额头的汗望望头顶依旧火辣的太阳眉头微蹙很快又松开，终于记起身后还有个人之后不耐烦丢个眼神，随即带分狡黠蹑手蹑脚推开虚掩的屋门，离椅子上专心算题的孩子三步远便驻足不前，只打量这并不奢华却整洁规矩的一方天地。
　　小手微微一抖，大滴墨汁便在纸上晕开，无辜的大眼睛眨啊眨，右手继续落笔可左手呢，就不经意往脸上一抹——
　　“把手放下！”眼见浓墨有深入口腔的威胁，故作没有存在感的某人顿时不淡定了，急冲冲上前连腿撞到椅子腿都忘了疼——天，祥弟千万别给吓坏了——
　　“四……四哥你的腿！”焦急之前的片刻小得意可没逃过胤禛的眼睛，冷哼一声双臂用了些力道把胤祥放在地上自己则毫不客气坐在旁边的榻上，五分凌厉的语气和一个紧紧的拥抱搭配得不伦不类，“敢耍四哥，胆子真不小。”
　　“还不是怕被四哥占了先机。”胤祥笑嘻嘻要把脸往胤禛身上蹭，被毫不留情推开，“苏培盛！打盆凉水拿条毛巾来！伺候你的奴才去哪儿躲清闲了！”后一句却是板着脸对胤祥说的。
　　“我算到这个时辰四哥会来的，就叫他们先下去了，所以只有劳烦四哥帮我了。呃，四哥你腿不疼吧，我给你揉揉？”
　　“没事。”靠得近些闻到胤祥眉宇雄黄酒的味道，胤禛不自觉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唇，“眼睛闭上，当心进了墨水。”本该拿毛巾的手鬼使神差伸向书桌。
　　脸上微微的痒，墨香愈来愈浓，机灵如胤祥怎不知四哥开始拿自己作画，只强忍不笑出来。待到胤禛满意的“好了”出口，才对着水面端详一番，颇为满意地冲胤禛“喵”一声。
　　屈指不轻不重往弟弟脑门点了点，胤禛强压太阳穴猛烈的跳动，还是没忍住火气，“我画的是老虎，不是小猫！”
　　“老虎可是会咬人的。”说话间胤禛的小臂上传来微钝的痛楚。
　　“好了，且躺一会儿吧，四哥去看看你功课。”悉心擦净胤祥脸上的污浊，待到折腾累了的弟弟浅眠，才起身到窗前把略显凌乱的纸张规整一下。
　　自己与生母不和并非是深宫中秘而不宣的事情，而这点不愉快又怎能瞒得过聪慧过人的弟弟，偏偏作为“外人”不可多言，就只有借着年幼胡闹的名堂稍加冲淡，让哥哥心头的酸涩转为甜蜜。胤禛何德何能，被如此用心……
　　“四哥画的不像，改日我定要打只老虎让四哥瞧瞧——”
　　“睡着了还不老实。”靠着胤祥的身畔合目，唇角染上雄黄酒的滋味。

　　二
　　“别得意太早。”
　　一枚黑子堪堪落下，对面的青年便挑眉笑得灿烂，“多谢四哥承让，一，二，三……”
　　“等等，让我再想想。”半盏茶工夫后，胤禛才后知后觉弟弟的指尖还攥在自己手心，慌忙放开重重咳了一声，面上倒不见半点沮丧，“如此精密布局，即使汗阿玛……都挑不出什么错，辛苦你了，祥弟。”
　　“……哪比得上四哥辛苦。忙了整一日，四哥还是早歇下的好，刚才嫂子还说——”
　　“晚上自有和她说话的时候，不在这一时，倒是你，好容易来一次，就不能陪四哥多呆会儿？”
　　“我不走便是。”眼见四哥大有讲上个把时辰的意思，胤祥慌忙打断起身赔罪。正事已毕，才发觉胤禛的脸色罕有的差，眸子一暗，双手从太阳穴开始徐徐按压。
　　仿佛一股清流无声取代心头的焦躁，酸乏退却舒适到快要会周公时，唇齿触及一片软糯：也不知是不是借了祥弟手的缘故，感觉今日的粽子格外好。胤禛莞尔失神，又一次大口咬下，果然闯了祸——
　　“四哥！”
　　“又没咬破，有那么疼吗？”话虽轻松得有些蛮不讲理，但罪魁祸首的确受到深重的良心谴责，边吹边揉被咬出的红肿，眉峰一挑继续狡辩，“反正我不是故意的，再说小时候你也咬过我。”
　　没有预料中的反驳，胤禛心内诧异，起身扳过弟弟的脸，那双不知让自己深陷多少次的眸子突然一惊，一颗泪珠直接打在胤禛手上，唬得胤禛也差点落下泪，“怎么了？”
　　“想起些旧事，吓着四哥了。”胤祥云淡风轻地笑着，可胤禛觉得这笑容好似一把并不锋利的刀，在两人心上慢慢刻下伤痕。□□伏虎，独祭泰山，他虽隐忧胤祥会置身风口浪尖，却同样欣喜弟弟前程无忧。岂料那一段悬案，不单毁了皇父与太子的情分，还生生将祥弟……
　　“四哥？”这次是胤祥打破了胤禛的沉思，弹指间，两人错开视线，不约而同望着已经变灰的天色。无需多言，不是么？于胤祥，唯四哥信己，便是千夫所指，也甘之如饴；于胤禛，只祥弟相伴，纵使如履薄冰，同无悔今生。
　　“现在还疼么？”伴随着胤禛莫名一语，胤祥突然发现被咬伤的拇指套上了四哥的扳指。“权当给你赔礼了。”
　　“四哥以为弟弟就那么小气……不行，这不是——”
　　“什么是不是的，本来早就打算给你的，赶上你受风寒我也忘了。那个，天不早了，派人叫弟妹一起回去吧。”
　　“四哥口是心非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强了——”胤祥望着胤禛的背影独自感叹：年前四哥得了个做工精巧的扳指，当时就戴上说要替人养着，自己还问过福晋这扳指会不会被送给四嫂，不成想转头就到了自己手上。
　　次日清晨梳洗，那拉氏见胤禛换了旧日的扳指，眼里闪过一丝欣喜。

　　三
　　守在宫门口的小太监一边哆嗦着偷听殿内乒乒乓乓一阵乱想，一边按下往里冲的念头碎碎念苏培盛交代的话，“怡王殿下和皇上商量的都是机密大事，除非皇上或者殿下发话，否则千万不能进去。”
　　当然，如果里面的两人知道他们这场小型全武行会给替苏培盛当班的小太监带来如此多的困扰，或许可以考虑发发善心降低一些音量——
　　“王子，这……又没外人，你躲什么？”
　　“皇上，您能……做点正事么？”殿下大脑光速旋转死伤无数细胞后终于选择了一个既不有碍圣威又能准确表达自己态度的词语。
　　的确，任谁知道天下第一尊贵的人拿着毛笔追赶当朝第一受宠的亲王时，第一反应应该和殿下相差不大——嘴角抽搐。看在皇上难得过一个舒心的端午的份上，且不计较了，允祥自我安慰调整完毕，一低头瞬间神色凝重，“扑通”一声跪在原地。
　　“可是腿磕着了？”胤禛倒吸一口凉气，扔下笔两步迈到允祥面前，伸手挽上弟弟的臂弯，谁料非但没拉起允祥自己踉跄着退了一步。疑惑地蹲下身问道，“出什么事了？”
　　取下裂了道细纹的扳指，再三确认弟弟的手上并无伤痕，胤禛长舒口气，“还不起来，难不成要朕陪你跪着？”拉着允祥到绣墩上坐下，按着他昔年的旧伤悠悠道，“不过是个玩意儿，明儿朕再赏你个便是了。还有，不许胡思乱想。这样，陪朕去个地方，要是朕高兴了，今儿的事就不许再提了。”
　　“皇上要去什么地方，要不要派人准备些什么……您下手能轻点么……”

　　鉴于起居注关于这一日的记载十分模糊，某不怕死的腐女决定斗胆摘录宫廷画师郎世宁的日记片段以及总管苏公公的随笔，以供各方人士窥斑见豹，哦不，随意YY：
　　皇帝陛下头一次没有派人传唤便直接闯入我的画室，最重要的是他当时还拉着十三王爷的手不放开。我离开时偷偷看了眼，亲王的脸色仿佛不太好……皇帝和亲王在里面呆了快两个时辰才出来，听人说皇帝走时手里拿了大概两三张画纸，不过据我的清点应该最少缺了十张；令我更加不解的是有些女子宫装的衣服也被弄乱了，难道皇帝和亲王在换衣服的时候打架了？……

　　到养心殿门口时正赶上王爷往外走，似乎气得不轻，要不是我躲得快就要撞上了。担惊受怕地守了一晚上，皇上的心情却是出乎意料的好，批完折子之后还叫我找了个盒子然后往里放了几张好像画一样的东西，估计这东西和王爷有关，因为王爷每回单独送的东西都会被放在那个地方。不过，既然这东西能让皇上高兴，为什么会惹王爷发怒呢？……

　　四
　　胤禛放下笔，目光茫然地望向周遭，指尖不停摩挲着一个已经有些透明的鼻烟壶，徒劳地张嘴最终只是咽下口苦涩的茶水。
　　真的老了，也真的累了，真想什么都不管，像有个没良心的人似的。
　　“你图清净，把乱摊子一扔就走人，让朕受累，现在连你走的那日什么情景都记不清了，可满意了？”
　　那一日早起时还觉得天气有些热，琢磨着下了朝就把那不听话的揪到园子里陪自己过个端阳，却没来由右眼皮直跳。叫了弘昼去打探情况久久没个回信，只能拼命压着不安在乾清宫细细听新科进士的对答。拿帕子擦汗的功夫就有人传信说王子病情加重，可是刚出东华门头脑里就有个声音在说，怕已是晚了。
　　不可能，这小子平时是经常犯浑，可这么大的事他没理由不告诉自己啊？他还拿不拿自己当他四哥了？可是心口那股子绞痛又为什么突然没了？他要是真的任性大发怎么办？就这么一路跟自己掐着，连着看天上的云彩都变了老虎浑浑噩噩，跌跌撞撞下了銮驾正对上满府的素色，连着后来的记忆都灰蒙蒙的。
　　他们说朕哭了，怎么可能，朕不会为他哭的，他都不认朕这个四哥了还哭什么？好凉，什么东西湿漉漉的，突然一阵锥心的疼，是腿磕到桌子了吧，总归是没人心疼。几个月没见，他又瘦了，脸色一点都不好，比跟朕吵架的时候都难看；以前肉乎乎软嫩嫩的小手，现在除了骨头就剩一层皮，硌得慌，反倒不舍得撒开。
　　好啦，朕，四哥不跟你生气了行不行？你起来好不好？跟四哥说句话，你最有本事惹四哥生气，不也一样有本事哄四哥开心吗？就算做错了什么，有四哥呢，四哥是皇上，一言九鼎，说不治你的罪没人敢给你难堪。累了？那就好好躺着，要睡也行，怎么眼睛都不眨一下？算四哥求你了还不行吗，要朕陪你跪着也好啊？你不是说过，会一直陪四哥的吗？为什么不守信用？你不是我祥弟，把我祥弟还回来！他们说朕是自己走出来的，还跟弟妹说了几句节哀的话，朕怎么一句都记不得了，就知道最后看了你一眼再醒了就在养心殿。
　　是不是不能再把那些赏赐给推回去让你生气了，所以这些年一次都不肯进四哥的梦里，可你平心说四哥过分了吗？谁让你非选了离四哥那么远的地方？躲得了一时，你躲得了以后的生生世世么？只要让朕遇到，就别想再逃出去！

　　五
　　“四哥，别玩手机了！”
　　险险拉着自家四哥躲开一辆疾驰而来的轿车，有着良好修养的王子殿下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心中默念“四哥还是初来乍到的不要发火”无效后，义愤填膺地抢下自家四哥的手机，关机卸电池行云流水不过两秒钟时间，转过脸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我打个招呼的功夫你就能走出斑马线，要是让车撞了可怎么办？不遵守交通规则，今天不给你买荔枝了。”
　　“那么凶干嘛，不是有你吗，”眼见自家王子的脸色越来越差赶忙补上一句，“好好好我错了我道歉，你别扣荔枝成吗？”
　　“明天的份额也没了。”
　　“……”
　　“四哥，现在不比以往，您要是有个好歹，可让弟弟……”
　　“我答应你就是了，你千万别哭啊，对面一排女孩儿都看你呢。”
　　抬头望去，对面只有一群大妈，还是背对着他们买菜——

　　当然，在一天的采购活动结束后，陛下还是得到了十三个荔枝作为奖励，呃，错了，是反思后的安慰，还得加上句下不为例。
　　“白天的微博到哪里了……啊，这里，还好我收藏了。”
　　“什么？”胤祥洗完澡凑上前看，发梢的水落在枕头上，静静晕染开来。
　　温暖30题
　　1，一杯可乐，两支吸管
　　2，睡着的猫和他
　　3，迟到五分钟
　　4，撩起刘海落于额头的亲吻
　　5，床单是要绿色还是蓝色
　　6，领带歪了
　　7，“我忘了拿浴巾”
　　8，早安吻
　　9，永不忘记的手机号码
　　10，不得已的大扫除
　　11，猜猜我是谁？
　　12，路灯上亲吻的影子
　　13，十指相扣
　　14，二重奏
　　15，哭泣时覆上眼的手
　　16，小地震时候的紧紧相拥。
　　17，亲手剪发
　　18，我回来了
　　19，偶尔蹦出的粗口
　　20，只有一件单人房
　　21，在原地等待
　　22，视频通话中熟悉的笑容
　　23，YES，I DO
　　24，握着手机时转身看见
　　25，海湾吻痕
　　26，翻越过去的相册
　　27，雨后阳光下的河
　　28，带你远行
　　29，相隔两地的长途电话
　　30，百年后用时间见证
　　“一天一次，够一个月之后从头来过。”
　　“不够啊，有些，上辈子都有过了。”
　　“那也有别的，唔——”
　　街头的音响店不知为何响着水木年华的老歌：
　　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
　　可知谁能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
　　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
　　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