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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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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我很不喜欢他这种对我说话的态度。
无所谓得很,一点感情也没有蕴含在里头。
“你打碎瓷瓶引来太监,又大白天叫他们来伺候你沐浴更衣……这是要逼我走吗?”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可澈亮眼神如水一般的明晰,分明是给了我一个肯定的回答。
“好。”我生气道,“既然你要逼我走,那我也可以告诉你,这世上不只你会逼人走,我也会逼人走的。”
说完这句我一把将他从椅子上扯起来,拖着他转身就往外头走。
他大咳了几声,胸膛在我手里剧烈起伏,。
我心一软,抓紧他衣襟的手不由自主松上一松。
就只是这一瞬间他已经反手扣住我的右腕,发力反过来将我拖到了屋门口。
然后他探头往外面仔细看了一看。
“放开我。”我用左手去打他。
他扭回头来,又一把捉住了我乱挥乱舞的左手。
我立马低头去咬他。
他不管我的挣扎,只是把我的双手并拢,用一只手牢牢钳住。
然后他腾出另一只手来,反手就狠狠给了我一个嘴巴。
我瞬间头晕目眩。
“我最后说一遍。”他已经拉起我的头发,迫使我仰头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不想死,就给我滚。”
声音好像是摩擦着冰面而过,无端透出死一般的寒气来。
我的鼻子里有温热的液体流出,淌到嘴边。我忍着头皮和脸皮的双重剧痛,舔了一舔。
血腥之气甚重。
刚才他打我的那个巴掌,下手就算没有用全力,也至少用了八分。
我恨恨看住他,道:“我是不想死,你就这么想死吗?”
他微微一怔。
就这功夫,一道黑影挟着白光从天而降,朝我们扑面而来。
“放开陛下。”来人低叱。
是古宜的声音。
戏文里的救星出场,往往就是满眼祥瑞光彩。不过戏文里说,那祥瑞应当是五彩的光芒,可我只看到白色的光。
白光也不错,好歹强过没有光。所以我立马认定古宜就是那戏文里常说的救星。
我一个人带不走阮双,古宜是武将,就算阮双再不愿意,也没有拒绝的办法了。
不过我立刻发觉事情绝不是我想象得那样美好。
因为我先前看到的白光,并不是什么祥瑞之兆,而是一把闪闪发亮的锋利匕首。
阮双已经放开我撤身,往后一跳,躲避刀锋。
古宜不管,持匕往前,朝阮双冲了过去。
阮双步步后退。古宜步步紧逼,一直把他逼往了墙柱。
阮双很快就会没有退路了。
“古宜,”我赶紧在后头道,“别……”
“伤他性命”四字还留在我的嘴里,古宜已经发力,朝阮双胸口戳了下去。
我怵在原地。
阮双却反应敏捷。我只见眼前绯红衣袂翩飘,然后“噗”得一声。
古宜的匕首扑了空,深深插\进了墙柱里。
有一缕青丝缓缓从半空中飘落。
阮双伸手,神色倨傲地摸了摸自己被刀锋削短的那几根头发。
然后,他抬头,冷冷道:“放肆。”
说完这句他突然反手,出其不意地甩了古宜一个巴掌。
这一巴掌比我刚才的似乎又重上许多,古宜身体一晃,磕碰到了一旁案几上的花瓶。
“哐当”一声,花瓶碎了一地。
立马有太监进来查看。
他瞧到我与古宜,大为惊愕,一时怔住。
古宜见状,猛然拔出匕首,再次朝阮双扑了过去。
这一回阮双垂手站在原地,没有躲避也没有反抗,一脸平静。
古宜已经勾住他的脖子,匕首抵住他的颚下。
“让开。”他对那太监道,“不然我就杀了他。”
说完这句他已经拖着阮双到我跟前,道:“陛下您快拧脱他的手肘,别让他反抗。”
他又低头,将匕尖往阮双的肌肤里轻轻一戳:“你敢动,我现在就割断你的脖子。”
有殷红的血液沿着匕尖沁出,缓缓滚落。
阮双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抬头看我。
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办。
他的双肘被我拧脱过,被太傅拧脱过,后来差点为此在湍急的河流里送了性命。
可他刚才身手矫健,如果不钳制住他,我们手里就没有砝码,若是招来侍卫,谁也走不掉。
我有些犹豫不决。
他看出了我的犹豫不决。
于是他莞尔一笑,缓缓将双臂举起,朝我平展开来。
有阳光打在他的脸上,将他没有丝毫血色的皮肤照成几近透明。
我叹了一口气,道:“你忍着点。”
然后我发力拧脱了他的双臼。
他的表情一点也没有变,根本没有痛苦的神情流露。
相反,阳光灿烂之下,我感觉到他的眼底深处,满满全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笑意。
我与古宜以他为质,很快退出了偏殿。
我们退出去很久之后,我才听到偏殿里的太监尖嗓大叫一声:“来——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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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带着阮双,避开正道,一路在山里穿行。
盛夏,泥土里冒出半人高的青草,放眼望去,一片郁郁葱葱。
古宜远比我熟悉路,走得很快。
可他手里的阮双逐渐跟不上他的步伐,到了最后,几乎是古宜拖着他走。
我看阮双额上有大粒的汗珠滚落,便拦住古宜道:“我们已经跑得很远了,侍卫们一时半会儿肯定搜不过来,不如先歇歇吧?”
古宜停下脚步,回头看我,问道:“陛下是走累了吗?”
我看了看呼吸凌乱的阮双,点点头。
“现在休息不得,如果陛下走累了,那让臣来背陛下吧。”他道,顺手放开了阮双。
阮双直接摔倒在地上。
他的手脱臼了,摔倒下去的时候无法缓冲,整个人都埋没在了郁郁青草里。
我想拉他,没有拉住。
古宜已经朝我伸手。
我没有理他,蹲下身来去扶阮双。
他半闭着眼,身体软绵绵的,勉强在我的帮助下才半坐起来,和方才与古宜动手的飒爽模样全然不同。
我皱了皱眉。
我觉得他宛如烟花,瞬间爆发到极致,然后弹指便耗尽了所有。
我抬头,问古宜:“他已经走不动了。如果你背我,那他怎么办呢?”
古宜抬头看了看远处,道:“我们以他为质是为了暂时摆脱那群太监。如今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太监们肯定也去通知了侍卫,如果陛下不快些离开,只怕不妙。”
我看着他,又看了看阮双。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把他扔在这里不管吗?”
古宜跪下来恭谨道:“陛下,性命攸关,切勿意气用事。”
我是不该意气用事。如果我和古宜被抓了,肯定只有死路一条。如果阮双被重新抓回去,太傅是不会杀他的。
可我不管。
“不行。”我大声道,“我好不容易趁太傅祭天把他弄出来,他如果回去了,守卫森严,我就再也没有机会见他了。”
古宜大概是被我的气势吓住了,垂头不敢说话。
一直半闭着眼的阮双却在这个时候睁开眼睛,朝古宜轻蔑笑了一声。
“古家的人还真是一个德行啊。”他甚是恶毒地道,“动了心后就只知道唯命是从,被整死也不晓得说‘不’,天生奴才嘴脸。”
古宜猛然抬头看住他,脸色又红又白。
“你是这样。”阮双喘了一口气,淡淡补道,“你爹古光台也是这样。”
古宜闻言瞪圆了眼睛。
然后他似乎是受了刺激,突然从地下爬起来,伸手一把将我扛过肩头。
“古宜你要干什么?”天地旋转,我猝不及防,大叫道。
“陛下,恕臣无礼,不能听您的话。”他扛着我跑动了起来,“您现在不能意气用事。”
我勉强抬了抬头。
阮双还是坐在草丛里。
半人高的青草淹没了他大半的身体。疏朗婆娑之间,他微微仰着头,异常沉静地看着我。
虽然我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可我知道,他刚才用话刺激古宜,绝对是故意的!
我低头用力打古宜:“放我下来。”
古宜死死钳住我,不放,反倒是越跑越快。
我有些绝望地重新抬头。
只那一瞬,我似乎看到,阮双的眼中有不舍一闪而过。
我赶紧揉了揉眼,想仔细瞧清楚。
他已经重新阖眼,不再看我。
苍白的脸上,淡如烟云,什么表情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