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穿越成赵构》无**脸

39、怜不得

　　我飞速瞄一眼帐篷入口处，一边确信无人打搅，一边抚摩着他的发顶髻，埋头深深呼吸几口他身上军中少年的味道----薄薄微汗，苜蓿清香，铁器铁甲的淡淡腥细混合着方才酒宴沾染的醇甜，实在让人甘之如饴。

　　怀中的少年，眉目绽放，幸福依偎。我恍惚觉得，自己和岳云就像隔开了一条银河的伴侣，急切抓住屈指可数的相伴时光，聊表情思。又因是在岳飞眼皮子底下发生，人，不可避免地倍感叛逆刺激，竟是欲罢不能。

　　手指沿着发尾滑下，又清晰触摸到他肩膀后背，隔着衣衫也遮不住的肌理纤韧----锻炼发育得极健康茁壮，我都几乎遏抑不住，贴覆脸颊，亲昵厮磨的欲望。

　　不！不！

　　我浑身一震，猛然警觉，深吸一口气，撒开手，喃喃道，”云儿，你不能久待，否则你爹爹定会盘问，回去吧？”

　　岳云点点头，又摇摇头，仰脸熠熠道，“官家，你询问我功课吧？如此我便能久待一会。”

　　我一时无语，犹豫时，他抓着我的前襟不放，又盼望急忙道，“或者，我练习一套枪法？官家，我使最沉的白蜡杆也不在话下呢！我想演练给官家看。”

　　如此殷切，我终究硬不下心肠，微笑道，“拭目以待。”

　　岳云实诚，他很快取来枪杆，深吸一口气，单手负枪在后，人如松树般站定，转眸看向我满蕴笑意的许可目光。

　　他轻喝一声，真的在我帐内将岳家军中传授的枪法呼呼使了七十一式全套。扎、拦、披、崩、扫、点、挑、劈、拨、架、绞、缠、刺无不行云流水，直看得我眼前发花，仿佛有数个岳云的身影英姿缭乱，一条枪杆儿使得如蛟龙探海，白晃晃在空气中腾辗龙吟，演练完后他气也不喘脸也不红，只带着盼望奖赏的眼神望向我。

　　我抬袖给他擦擦渗出薄汗的额头，慷慨给予了他想要的：又是一个深深切切的大搂抱，还用下巴亲昵地蹭了蹭他脑门，“朕方才还以为看到了孙大圣。”

　　“啊？”

　　“朕眼花缭乱都看不过来了，你啊，就像是孙猴子拔下毫毛，变成了好几个自己呢。”

　　岳云笑嘻嘻，我又点点他鼻尖，感慨道，“好云儿，待你长成，定是勇冠天下。”

　　又与我一道吃了一碗酒酿糯米汤团后，岳云心满意足，他瞧一眼帐内的水漏，见夜已深沉这才告辞。

　　我自然留心后续，果然岳飞依旧在大帐内秉烛夜读，他见儿子迟迟才归，皱眉询问后，又敲打了他几句“莫要仗着官家宠你就心生骄傲”“与我军中勇士相比，你乳臭未干连战场都未上，还嫩得很呢！”

　　----哼！俗话说，玉不琢不成器，云儿资质是稀世之珍和氏璧。正因为如此，他爹才越发严厉地磨砺他吧？

　　我长叹一声，虽然郁闷却也不得不继续走岳飞路线，次日就以岳飞教子有方，朕甚欣慰的口号，赐了他宝刀一口，御用马鞍一副。

　　在御营的日子，岳云仍是爹爹岳飞和九哥官家两边来回奔波忙，时间没过两天，他就发现或者打探得知，我半路带了个女子在营内。

　　----因为本着训练巩氏来日当家的想法，我有时间也会教她记账，合算土地收成等等最简单的营生，岳云见到我的案头竟有她手笔文字的纸筏，终于憋不住了。

　　他放下特意为我采摘而来的一大捧映山红，开门见山对我道，“官家小心，她会不会是敌方的女奸细。”

　　我闻言哭笑不得，和蔼道，“云儿，你别胡说。”

　　岳云当即沉了脸，脾气渐生道，“官家身系大宋安危，凡事理当慎重，怎能如此轻率便判定我在胡说？官家真的打探清楚了她是何方人士吗？”

　　我只好，把巩氏的履历报上：贺州殉国县尉的继女，一家人就只剩她和同母的弟弟，颠沛流离要投奔鄂州亲戚。“朕在路上无意中遇到，见她可怜便好心护送她。”

　　“先不说有当地的逃难乡亲认证了他们的身份，云儿，若有奸细，难道会白白等在路上，事先知道朕要带他们走，守株待兔吗？”

　　岳云却想起了自己的前事，竟脱口而出，顶撞道，“怎不会？当初我也是蒙官家好心可怜我，才一路护送我到爹爹身边！”

　　我惊讶地凝望岳云，见他紧紧攒着拳，贴在身侧，拧头盯着放在案头的红花，眼眶内似乎浮起了颜色，喉咙哽滑了滑，突然又咄咄发问道，“敢问官家，如今是否还可怜我？！”

　　我张口结舌，下一瞬岳云却自嘲一笑，眼中雪亮锋芒，一字字道，“是了，官家素来吃穿用度无不照顾我，给我准备好……确是怜我-----如今我----我----我定当竭力报官家大恩！”

　　他说完，冲我一施礼，转身蹬蹬飞速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想要出口唤却最终无言，又叹一声，拧头望向帐外山野：那漫山遍野盛放的映山红，也实在太过热烈耀眼，岳云折下送我的花，就像灼人的烈火一般。

　　我苦笑，云儿心气那么高，傲骨天成，断然忍不得被我“怜悯可怜”，小老虎是真怒了。

　　但，我静静沉思道：他一天大似一天，或许这般，一个可怜，一个报恩，维系关系，比两情相悦引火焚身要好吧。

　　岳云气冲冲离去的当日，就开始亲自偷偷查探巩氏的底细。他终究还是生怕我遇上奸细间谍。但巩氏身家亲白，证据凿凿，岳云面对真相也只得怏怏不语。

　　只是，这一世他和巩氏的缘分，竟变成了这般开始？如此敌意戒备----唉，我明明期望效仿前世他爹岳飞包办，也下个圣旨赐婚，等云儿揭开新娘盖头，从遵命相处到数年感情渐深，沿着我苦心规划好，尊荣一世，子孙满堂的路走下去。

　　之后的两日，岳云只跟在岳飞身后与我平平淡淡地有几轮照面，表面上将君臣礼节做得十足恭敬。我知他忿我“可怜”他，万分无奈，也只得配合着表现，暗地寻思机会开解岳云----果然就有一个现成的。

　　杨再兴，我对岳飞允诺过，要使其归降，成为岳家军中勇将。在这个世界里，原本讨伐曹成时，丧命于杨再兴手中岳飞的弟弟岳翻，早就被我任命营建鄂州水军基地，此回出征并未跟来，自然无碍。

　　提外话，虽然我很不喜欢岳飞及他母亲姚氏，认为这类人都活似样板戏，却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就该用此类人：营建所需钱粮，由朝廷拨款三十万贯，约占一年全国赋税收入的六十分之一，若换了刘光世之流，不知会从中捣鬼贪去多少，但鄂州线报，岳翻受母督促，兢兢业业甚至连一吊钱的数目都要仔细核验，凡胆敢贪墨者，都摆出五哥岳飞走前明示的军法斩首不容情----每一毫厘钱财，都实打实用在了建造水寨上，想必今年就能投入水师演练。

　　我盘算着岳家军中张宪牛皋等一个个勇将名字，估量要如何才能让云儿有朝一日令这些“叔叔伯伯”们心服跟随麾下，而不是依仗跟着岳飞的老资历摆谱不服岳家少帅----不如就先在杨再兴身上立威吧。

　　被俘之人，除开是文天祥文丞相这般碧血丹青，誓死不屈者，很多心思活动的，都会开始盘算怎样才能吊起来换个得重视的好前程。杨再兴见自己并未被刀斧手绑到辕门外，估计已经心中有谱了。

　　他也不想死。从被俘的过程就能看出来：被岳家军追击，驱马逃入深涧中，眼开就要被张弩包围射成筛子之际，杨再兴大呼“我是好汉！抓我去见岳公！！”就这么被张宪带着绑到了岳飞跟前，岳飞又因赶着接驾，下令暂时将他囚禁了起来。

　　当我身着皇帝常服，赭黄窄袍衫，通犀金玉环带一身威严风发地出现在杨再兴面前时，他正嚼着的馒头，都失手掉在了地上。

　　我上下扫一眼这前世早早战死，无缘得见的将军，见他身材魁梧，面容英武却带着桀骜之气，当下点点头，不徐不疾地走过去，亲手从稻草堆上，捡起了他未吃完的馒头，在手中掂量。

　　“百姓就是为了吃口它，才加入流寇。此物实在太贵重。”又正色道，“你是乱贼曹成麾下之人，当初为何会投了他？”

　　杨再兴回过神，大声道，“我等交不出赋税，便要坐监！豪宗大姓盘剥敲髓，我等既无活路，唯有奋起谋求！”

　　----果然不肯承认自己误投匪军，而冠冕堂皇了？若是岳飞对上，他出身佃农，只怕会有所体恤，然后动之大义，晓之以理，让杨再兴顺水推舟地归附。

　　我笑了笑，偏偏道，“有些人确实如此，可你----你善骑射，哪里会被真逼迫到只有造反才有活路的地步？朝廷与金人大战数年，岳家军韩家军无不在招贤征勇，吸纳了大批真正当得起勇武二字的宋室好儿郎，只是朕原本以为，军中刀刃会首当其发对着金人，而非耗在内乱之上！”

　　这话就是在指责，他们“起义”是在拖国家后退。杨再兴想到被自己劫营杀死的岳家军第五将韩顺夫和士兵们----顿时咬牙怒道，“我既有罪，要杀便杀！！”

　　我轻哼一声，冷笑道，“杀你容易，只是，你莫非就甘心以悍匪之名被处决？哈哈，你与岳飞是同乡，他也招募了不少老家河南军士，到时候乡野间评论起这个那个英雄，都是翘起拇指夸一句与金人作战如何勇敢，轮到你了，就要唾弃一声，不争气的逆贼！你可甘愿？“

　　杨再兴听得脸色发白，冲口而出愤然道，你这皇帝----

　　我威严道，“朕是天子，朕最厌恶在国家危难，社稷存亡之际，乘火打劫之人！若姓曹的起兵是为了抗击金人，此时他定能受封朝廷武职！可实际呢，你们有杀过一个金人吗？曹成不过就是想乘纷乱之际，效仿刘豫狗贼，分割一块国土，占据为王，如此大逆不道之举，却要打着营救穷苦正义之师的旗帜，哼，可笑！自取灭亡！！”

　　说完我弹弹袖口的草屑，将馒头往原地一放，潇洒自如地走出囚室。我知他原本认为自己会被“劝降”，但无论如何我可不愿“劝”，我高调地要让他“求”降。

　　又过了三日，等杨再兴被带到我的御营帐内时，他已是双目通红，缓缓屈膝向我跪下，悲戚道，“草民恳请官家，赐草民与金人一战而死。若得机会与金人拼杀，草民定一死以将功折罪。”

　　这就是祈求从军了？

　　我笑道，“这也是一条路子。不过，朕想先勘察一番你的武艺如何。岳家军中军士，个个骁勇，若是你担当不起，反倒会折损了我大宋军队的颜面。”

　　杨再兴无言。

　　我轻轻对随从道，”去----请小岳官人前来。就说朕要考核一番他的本领。”

　　很快，岳云手握白蜡杆的长枪，出现在我的营帐内。他听我说完后，转头看了一眼高大魁梧的杨再兴，略点了点头。

　　杨再兴却以为我找个少年来对阵是瞧不起他，目色悲愤却迫于强权无可奈何，死死握紧了枪杆。

　　“开始。”

　　“得罪！”杨再兴咬牙道，一晃长枪，就冲着岳云胸口横点过来，只见岳云灵动一闪，横杆一挡，借力竟将杨再兴弹了个踉跄。

　　杨再兴大吃一惊，待要站稳，却不妨岳云沾连粘随一招已指向他手腕，其势急如闪电“咚”地一声闷响，重重敲在他腕骨上。

　　杨再兴握的白蜡杆，顿时脱手。他目露不敢置信之色，瞪着足足比他矮了一个肩的岳云，“你---你----”

　　我看得也揉额，虽然听张宪说岳云枪法可谓军中数一数二，却没想到对上赫赫有名的勇将杨再兴，竟然不出几个回合就挑了人家？唉，莫非他心中憋着气恨，竟如此发泄不成？

　　我正色对杨再兴道，“高手过招，哪里容得半分轻敌。你是吃了自己的亏！不过这位小官人，乃是岳飞岳鹏举的长子，是我岳家军中最优秀的军士。”

　　杨再兴长叹一声，脸上意气尽去。他稽首道，“败军之将不足言勇，我有眼不识英才，看着这小哥儿年轻便……小岳官人，不知可愿择日再与我切磋一盘？”

　　岳云点头，简短嗯了声。等杨再兴走后，他也昂首，向我告退，目光仿佛在示威说，“我很强，不用官家你可怜！”

　　唉，又倔上了。非要我说不敢可怜他，云儿少年英雄不成？

　　我让人带彻底归降心服口服的杨再兴去岳飞大营，随岳飞编制。同时，一个我编纂的故事开始散布流传：杨再兴被俘后，桀骜不肯降，狂言要再战一场，岳飞长子岳云领命对阵，虽然才近十四岁，却天生神勇，击败对方----杨再兴倍感惭愧，膜拜臣服。

　　那个夜晚，岳飞竟来我御营求见，在融洽的气氛中，我们闲话一阵军情军事后，我正式向他提醒道，云儿马上就要十四岁了。鹏举，你十五岁时已成婚，十六岁便得了云儿这个孩子，如今他快成年，你有何打算啊？

　　岳飞倒是愣住了，很快面带愧色，似乎是反省自己不留神儿子就长这么大，该议亲事了。

　　我垂眸看向手中白玉盏里浮动的茶叶，清晰道，“无论看上哪家淑女，朕都能做主许婚。”

　　岳飞想了想，正色道，“不求门第，惟愿是个贤淑女子。我常年军旅，云儿的亲娘又……唉，愿聘个比云儿略大几岁的，能照顾他。”

　　我顺势接口道，“朕倒有这么个人选----”还未说完，突然听得外面一声巨响，锵地一声，是谁把摆在外的兵器架给推翻了？

　　跟着又听到小蔡公公的声音，“唉哟，小岳官人，您这是怎么了？”

　　岳飞闻言豁然起身，我也大吃一惊，忙冲到帐门口，掀帘一看，正直直对上岳云：他面色青红，死死咬着唇，像个钉子一般，呆呆定定站在一地横七竖八，刀盾零落，已翻倒的兵器架旁，熊熊火把照明的光，映得刀戟锋芒，如刺心舐血般红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