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再进宓秀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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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八年二月二十，帝姬皙华周岁。
此时慕容家的父子四人都在边关，玄凌为让慕容家安心，将皙华的周岁礼比照着嫡女的规格办的。
宜修深知其他人尤其是凤仪宫里面的皇后娘娘肯定是吃味的，如果皙华成了嫡女，那已经故去的华淳妃是什么？
皇后吗？
“这会子，凤仪宫肯定是又要以泪洗面了。”听竹蹭了蹭针，望着窗外的房檐道。
这个角度，是可以看到凤仪宫的，但只是偏殿的一角。
冬天，后妃都喜欢聚在懿晖宫里，因为懿晖宫后面，有紫奥城里开得最美的梅花。
但到了初春，就要看长杨宫的景色。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说的便是长杨宫的春柳。
当别处还是光秃秃的，春天早已经造访了长杨宫。
柳亭中，听竹正绣着荷包，宜修则在一旁看抓周礼的章程。
“你不在凤仪宫，怎么会知道人家是以泪洗面？”宜修手执羊毫，在递上来的章程中添画着。
“咱们这位皇后娘娘，除了会那一招，还会什么？打枕头？摔被子？”听竹说道。
“你当她是孩子呢，只会使小性儿？皙华只是比照着嫡女的例办的。真正的嫡女，还得是凤仪宫出来的。”
“可她的身子……”
“自己不成，还不许抱一个吗？养在皇后名下，虽不是嫡出，也是半个嫡女呢。”
“也是，她的身份，决计不会去抱一个儿子的。”听竹说道。
若是朱柔则敢抱别人的儿子去养，太后肯定第一个废了她。
“许是起了什么心思吧。”听竹说道，这位皇后娘娘，真的是越来越让人摸不着头脑了，可是不管什么时候，都得防着。
“她没那个心思，就是寂寞了。谁都有，就她没有。”宜修说道。
深宫，从来都是最寂寞的。
柳叶尚有春风拂，窈窕宫娥落寞深宫谁人知？
“谁会让她抱？良玉的满月，顺嫔也只是规矩上谢赏，任凭那边怎么暗示都装傻子。”听竹说道。
乾元八年正月初十，顺嫔曹琴默在玉照宫偏殿诞下一女，乳名良玉，宜修知道，这便是温仪帝姬了，只是孩子尚未周岁，不赐封号。
而福裕帝姬的封号，只因为她是乾元帝第一女而已。
“顺嫔可是聪明人。姿色不如其他人，但是胜在了心思细腻，总能把人哄得熨帖。”宜修说道。
“是啊，刚出月子，竟然亲自过来。这算不算是……”
“别看着风了就觉得要下雨了，你我各养着一名帝姬，她只是形单影只，想给良玉提前打好关系而已。”
只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聪明如她，怎么会大喇喇的跑到懿晖宫，对着自己表忠心？
“只要她没有坏心思，常来也没什么的，都是女人，哪里来的这么大的仇恨？”宜修轻叹一口气说道。
“可偏偏就这儿的人怨念最深呢，我比你会说话，我比她漂亮，为什么就不能比你们过得好？再说了，不争，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难道像迎喜堂的冯小仪那样？”听竹说道。
当年就是这个女人撺掇皇后抱养甜甜，打那次后就没缓过劲儿来，这些年一直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
“一个人一个活法，左右在宫里，还有饱饭吃，有冬衣穿，就算是最末位的小主，也有个屋子住着。”
“依着姐姐的意思，只要有吃有喝就好了？”听竹揶揄道。
“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衍安背书，我也听进去了。总以为是在为别人活，其实说到底，还不是为自己活？何必纠结呢？你自己好了，别人的好与坏与你何干？”宜修说道。
康妃对冯小仪的怨念，还真的不浅。
“那姐姐放下了吗？”听竹反问道。
“如果放下，姐姐就是神仙了。一辈子，总有舒服和别扭，在乎别扭，再好的日子，也过得难受。我只看她过得不好，不就成了。”
“下面的，一个是唐婕妤，一个是吕小仪，如果唐婕妤生的是个儿子，那吕小仪就麻烦了。如果两个人都生的是儿子，那下面的和嫔，谨嫔就麻烦了。”听竹数着手指头说道。
还有四个孕妇，总不能全都生的皇子吧。
“没有这么巧的，四个里面总得有一个的。就看谁这么不走运了。”数完手指头，听竹又开始自言自语，宜修则是在一旁看着，不说话
抱养？说是皇后看重，说到底还不是生生地让人家骨肉分离？
上辈子自己还真的是欠了悫妃母子的。
“不过也保不齐有主动凑上去的。”听竹继续说道。
宜修看着听竹，颇为赞赏。
“有安分的，就有不安分的，再怎么说，那也是皇后，我倒是觉得，翠微宫的那位会有动作。”听竹说道。
“年前两人刚对上，现在就有动作了？”宜修说道。
“我进宫这些年，看得太多了，人前姐姐妹妹地喊着，背后还不是互相算计着。她也是乾元六年进宫的，又是世家嫡女，论模样，论身份，做个婕妤都是委屈的，平时看着不温不火的人，心眼儿多着呢，要不是她，华妹妹又怎么会……”听竹紧攥着拳头，她都知道的。
“那咱们整日姐姐妹妹的，也是算计喽。”宜修说道。
“咱们是私下喊的，和她们不一样。”听竹说道。
“成天就算计这些，荷包绣好了吗？”宜修轻打了听竹一下，然后拿起荷包细细检查。
“芍药花样，这是给皙华的，抓周用的，早就绣好了。”听竹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桃红荷包，上面绣着“平安喜乐”四个字。
宜修翻看着听竹刚绣好的荷包，皙华周岁，华淳妃也走了一年了。
听竹见宜修有些不自在，想到华淳妃的忌日到了。
“她倒是轻省了，什么都不用想了。”听竹轻声说道。
“说这些做什么呢？甜甜说什么了吗？”
皙华这生辰怎么办都没关系，就担心甜甜会吃味。姐妹离心，才是宜修最不想看到的。
“早就问我，妹妹生辰有什么好吃的，是不是比她当年的吃的多，还说要多吃呢，上次姐姐教她打络子，这会儿已经熟练了，又做了两个，说是一个自己戴着，一个给良玉妹妹。”听竹说道。
宜修点点头。甜甜这样很好，她能保证，绝对不会对哪个孩子多宠，也不会冷落哪个。但就怕孩子自己心中吃味。
皙华周岁，慕容家肯定是进宫的，除此之外，还有汝南王妃，比上次衍安的生辰，人数只多不少。
章程是宜修拿的，但是主办的还是皇后，宜修肯管，只是因为涉及到皙华罢了。
这次生辰礼还是在懿晖宫办，众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抓周的时候皙华抓着了的是古琴和毛笔。众人都说，帝姬这是要做才女呢。
原本华淳妃取的是皙华这个名字，但这也只能做乳名，就像甜甜，良玉一样。
帝姬与皇子不同，皇子成年后会有爵位，而帝姬是在出生的时候取闺名，到周岁的时候有封号。
曾经宜修也试探过玄凌，但是玄凌却是一点儿都不透露。
不过，今天总算是有了，雅真帝姬
看来，玄凌是将全天下美好的字眼儿挑了个遍，才选了这两个字。
“雅真，皙华有自己的封号了，雅真帝姬。”宜修抱着皙华说道。
“华华！”皙华哪里知道什么叫做封号，平时哥哥姐姐唤她“妹妹”，母妃唤她“皙华”，雅真是什么？
“好好好，咱们还叫皙华，就叫皙华好吗？”宜修哄道，这小妮子，还真是个有主意的。
雅，本就是尖锐的牙齿，皙华的性子不就是这样吗，就连慕容老夫人都说，皙华的性子，随了她生母，而且现在长开了，更像华淳妃小的时候。
众人留下的礼物，宜修都堆到了正殿中，她则带着皙华一样一样地拆，给皙华指着，这是谁给的，那个是谁送的，皙华听不懂是一回事，她是必须要说的，当初甜甜也是这么过来的。
从小耳濡目染，总比长大了什么都不会要好。
“娘娘，这是王妃的礼物，是泥娃娃呢。”一般就是，皙华指哪个，宜修让绘春拿哪个。
还是一个精致的木盒，里面是一整套的泥娃娃。
皙华一见就爱上了，顾不得别的只想往前冲。
“快拿到这儿来，皙华别动，仔细碰着！”没想到皙华的力气这么大，宜修差点儿抱不住她。
“娃娃，娃娃。”皙华留着口水喊道。
拿近一看，原来是民间的胖娃娃，笔筒一般大，泥胎打底，有巧手的工匠绘上各种颜色。
“这不是吃的。”宜修制止了皙华要将泥娃娃塞到嘴里的行为，并告诉她这不是吃的。
绘春拿了一块儿花朵样子的糕点换下皙华手中的娃娃，真的好险。
“王妃还说什么了？本宫交待的东西，给王妃了吗？”宜修说道。
“趁着没人的时候给的，奴婢瞧着王妃的气色好了很多呢。”绘春说道。
“嗯，这就好。”宜修要的就是贺氏的身体好，她想要孩子，就给她，有了牵挂，汝南王也就有了顾忌。
“明儿个要用的，都准备好了吗？”明天是华淳妃的祭日，宜修要带着皙华去宓秀宫的。
“已经准备了，就连娘娘嘱咐的画像也放进去了。”绘春说道。
……
转眼之间，就是一年，而就是这一年，物是人非。
“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给雅真帝姬请安。”
“华华！”皙华喊道。
“过得还好吗？”宜修抱着皙华说道。
玉叶，华淳妃大丧过后，金枝去守陵，玉叶则留在了宓秀宫。
“托贵妃娘娘的福，一切都很好。”玉叶依然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只是头总想往上看。
“起来吧，今儿个是华淳妃忌日，本宫带着皙华过来看看，这儿有些东西，你跟着绘春去布置好了，她知道该怎么做。本宫带着皙华转转。”宜修说道。
“母妃……”皙华听到宜修喊她，在宜修怀中扭动着。
“皙华，母妃拉着你，咱们一起走好吗？”宜修放下皙华，拉着她的小手往宓秀宫正殿走。
“华华……花花……”皙华眼尖，发现宓秀宫大开的正殿里的芍药花，开放得正是绚烂。
这季节，哪里会有时令的芍药开放，宜修想着，应该是有人从花房拿来的。
这时玉叶已经从屋里出来，眼角尤带着泪痕。
“玉叶，本宫问你，那芍药是谁送来的？”宜修没有理会玉叶的情绪波动，只是指着那边的芍药问道。
“回娘娘话，昨儿个李公公亲自带人送过来的，说是皇上的旨意。”玉叶说道。
“哦，本宫让你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吗？”宜修说道。
“是，已经准备妥当的，奴婢谢娘娘。”玉叶抽泣道。
“你谢本宫做什么？”宜修问道。
“谢谢您还记得我们家娘娘，那画……”
“你这丫头，也算是经过大事儿的人了，怎么心性儿还这么急，这往后本宫可怎么让你照顾皙华？”皙华一个劲儿地想让宜修抱着她，宜修无法，只能再次抱起她。
“娘娘？”玉叶抬头看着宜修。
莫非，宓秀宫……
“去年一年都是事儿，宓秀宫便是无暇顾及了，明年就要选秀了，到时候宫里肯定会进新人，再者，宫中嫔妃，总该有个宫殿的，这些本宫本该不和你说的，但看在你对华妹妹一片忠心的份儿上就说道说道。”
“可是……可是……”玉叶知道，宜修说的都是对的，可是她真的不想让别的女人住进自家娘娘的宫殿。
“你们心里装着她，走到哪儿她就在哪儿看着你们，何必拘泥于这一处。这不是皇上专为华妹妹盖的，就像懿晖宫，如果哪一天本宫也随着华妹妹去了，也不会就这么空着的。”
“娘娘洪福齐天……”
“本宫最不耐听的就是这些，这本就是事实。你若是愿意，就随了本宫走，皙华身边，也该有个熟悉她亲娘的人。当然你若是不愿意，那就要看上面怎么安排了。”
“奴婢愿意照顾雅真帝姬。”玉叶说道。
“和绘春在外面守着吧，本宫要带着皙华进去拜祭华淳妃。”宜修说道。
“母妃……”皙华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从宜修的怀中钻出来，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
“皙华，跟母妃去看娘。”宜修引导道。
“娘？”皙华对这个字眼很陌生。
宜修点点头，然后说道
“对，也是你的母妃，皙华自己走好吗，去看你母妃。”去看你的亲娘。
短短路程，却像是穿越了时空，宜修拉着皙华的手往前走着，微风轻轻吹过她们的脸庞，吹乱了宜修的发丝。
正殿中，绘春和玉叶布置好了香案，李长带来的芍药花摆放在两边，中间，是宜修为华淳妃画的画像。
不同于当初让听竹看的那衣服孕中的慕容世兰，这幅画中的慕容世兰，坐在芍药花丛中，华丽却又不失身份的妃服制穿在身上，依稀是那日宜修带着听竹等人为她装扮的样子。只是芍药花丛中的慕容世兰，眼神明亮，嘴角噙着笑，三分明艳，七分亲和，就像是看到最亲近的人，就像是在对眼前的人说
你来了，等你好久了。
“母妃……”皙华转头看着宜修，眼中有不解，这个好像在哪里见过的。
“皙华，给你母妃磕头。”宜修轻声说道。
“母妃？”不是眼前的吗？
“她是您的亲生母妃，是你的娘？皙华，你要记着，她是你的亲娘，你的名字，皙华，也是她取的。给母妃行礼好吗？”宜修在皙华耳边轻声说道。
皙华抬头看了看画像，很亲切，好像真的有个漂亮的母妃走到她的面前，轻声喊她
“皙华，皙华”
皙华乖乖地给华淳妃行了礼。
宜修燃起香，心中念道。
“华妹妹，若你在天有灵，还请保佑皙华一世平安，我不会占着你的女儿，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我会照顾她，护她一辈子。”
“母妃。”皙华磕了头，又不知道做什么了。
“和母妃说两句话吧，说你乖不乖，每天都做什么？她都听着呢。”
皙华简单地说了两句，但是小孩子终归是没有什么长性，说了两句便闹着要去玩儿。
宜修无法，只得让绘春玉叶带着皙华在外面转转，而她，更想再看看宓秀宫。
一切好像都还是昨天的事情，好像那个女子，还不住地呕吐，总是挑嘴，吃不下东西，看到母亲，会流泪，会喊着想家。
慕容世兰，她拥有自己不曾拥有的，父母的宠爱，兄长的庇佑，即使那份宠幸是带着阴谋的，但总比血腥的事实呈现在她的面前来得更好一些。
这里终究是要搬进新人的，宓秀宫只是紫奥城的一个精致的鸟笼子而已，慕容世兰魂归天外，算是彻底解脱了，不用再绝望，而慕容家，有了皙华做中间的润滑，和皇家的关系，也能缓和些。
心狠手辣的皇后娘娘朱宜修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菩萨心肠了？
宜修看着华淳妃的画像，这张画像，融合了前世的华妃和今世的慕容世兰，画随心变，你想到的什么，看到的便是什么。
此时，慕容世兰的笑，是嘲讽。
为了什么？作孽太多，我是在赎罪而已。
曾经，我是失了孩子没了夫君的深宫怨妇，我只有一人，我的身心，都是为帝王服务，他的目标就是我的目标，我要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你不懂我。
现在……
“这画……”这时候，就听有人说道。
宜修回头，原来是玄凌来了。
是了，昨日下旨让李长送芍药来宓秀宫，今天也是打的祭拜的想法吧。
“臣妾给皇上请安。”宜修说道。
玄凌示意宜修起身，慢慢走到香案前，燃香。
“你带着皙华来这里做什么？”
刚刚玄凌在外面看到了皙华，已经一年了，可是华淳妃的样子，还是在他的面前，不，应该说已经成了他的梦魇。
“皇上，若您不是皇上……”
皇后罪犯欺君
娴贵妃小产了。
玄凌觉着，这一年，自己就像个小丑一般，被各种各样的人利用着。
后宫女人，看到的，无非就是他的身份，而不是他这个人，也许真正看上他这个人的，只有已经长眠在地下的华淳妃吧。
“臣妾带皙华来看看华淳妃，毕竟，华妹妹是她的亲娘。”宜修说道。
玄凌想了想，点了点头
“皙华很好，若是华淳妃看到，定是欣喜的。”
宜修跟在玄凌身后，不时地看看院外玩儿的开心的皙华。
“只是，皙华懂事后，你该如何解释？宫中人多嘴杂，娴贵妃可准备好应对的计策了？”玄凌又问道。
“遮着掩着不如全摊开了，您也说了，人言可畏，臣妾不能伤了皙华，说什么都是枉然，臣妾会一直疼爱皙华的。”
就在这时，风吹进殿中，宜修转头看向风吹来的地方，又看看慕容世兰的画像，冲着画像笑了笑。画中人，也是对她笑着。
慕容世兰，现在，我是有儿有女有亲人的幸福女人，他们是我最深的牵挂，为了她们，我会活得很好。
作者有话说
第100章 再进宓秀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