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路相逢之损友》谦少

26、时光

　　林岑曾经等一句话，等了很久。

　　但那也只是曾经而已。

　　年纪渐长，渐渐就看清楚了有些事，和有些人。

　　有时候，喜欢是一回事，喜欢的人是另一回事。

　　就算喜欢，也知道，他花心，他滥情，他爱出风头，他做事冲动，他心智不成熟，闯了祸却极少承担责任……

　　但是，最悲哀的是，就算知道了这些。

　　却还是喜欢。

　　他像是命中注定有这一关要过，像看见火光的飞蛾，别人都知道说，火有什么好呢，哪里没有，多危险，多不值得，这些道理他都懂，但是没有办法，偏偏就是喜欢。

　　他能做的，只有装作不喜欢而已。

　　不是没想过，如果有这么一天，该怎么做。

　　后来就渐渐明白，就算有这一天，自己也不会答应。

　　因为自己要的，他这种把谈恋爱当儿戏的人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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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那句话确实伤到他了，连续几天，柯霆都没有再在林岑面前出现。

　　他像是忽然消失了，林岑不去找他，他也不出现，这么大一个学校，又是不同学院，自然是很难再碰到了。

　　然后林岑的处理通知又下来了。

　　白纸黑字，盖教导处的章，记一次违纪，班主任进行批评教育。

　　简直幸运得跟假的一样。

　　林岑问柯尧，柯尧说他也不知道，林岑问林佑栖，林佑栖板着脸：“作业交了没？别以为你作业比别人难就可以晚点交。”

　　后来柯尧从学校那里打听到，说是不知道是林佑栖还是谁，找到上面一个叫罗秦的人，给学校施加压力，那个人是地道的京城太子党，卓洛又没留什么后遗症，所以卓家就退了。

　　听了这些，林岑还是觉得幸运得跟假的一样。

　　然后又有消息，传言纷纷，说林佑栖要辞职。张弛在课间慷慨激昂宣传，说是林佑栖和新院长有矛盾，两个人拍桌子瞪眼睛，林佑栖在医学院待不了多久了，很快就要卷铺盖走人了。

　　林岑不信这些流言，倒是于嘉着了急，想了一夜，告诉林岑：“我觉得这里面有内幕，有阴谋……”

　　在这样混乱的状况下，柯霆的开除通知也不算什么了。

　　那时候已经是十二月了，全校通知，经济学院柯霆同学，旷课超过一百天，夜不归宿，且没有请假说明，故作开除处理。

　　那天下了点雨，树上满是白霜，林岑穿越大半个学校去林佑栖家吃火锅，柯尧下厨——他真的以为厨艺好就能搞定林佑栖。

　　那天三个人在桌上，聊起医学院的传言，林太后笑着跟林岑说：“我暂时不会辞职的，怎么也得看着你毕业了再走。”

　　林岑垂着眼睛，说：“那可要等八年以后了。”

　　经常吓别人的林太后也被吓到了。

　　“我想转到八年制的班里去，”林岑说：“转过去要考试的吧。”

　　C大医学专业分两种，一个是五年制本科，一个是八年，本硕博连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不到林岑毕业了，林太后就选了个好日子，辞职了。

　　他辞职那天林岑去帮他搬东西，破天荒地，柯尧竟然没有出现。林岑问林佑栖怎么了，林佑栖说：“你上次不是说，柯尧的毕业论文可以打一百分吗？我告诉你，他打不到的。”

　　“为什么？”

　　“从一开始，他就不是为了做一个医生所以才学医。所以我永远不会给他打一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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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佑栖的家，就在C城。

　　他是C城人，父母都移民澳洲，留他一个人在这里。

　　他不会做饭，所以林岑每次过去的时候，都顺道买点菜，到他家做饭给他吃。

　　他有不少存款，还在C大任教的时候，他就常被博雅借调过去做手术，一台手术费最少都是四位数，还有学校的工资，补习的钱……

　　他没有再出去工作，而是住在那栋老房子里，他在花园里种了很多花，他甚至还学会了木雕。

　　他像一个囚犯，自己把自己关了起来，然后给自己找一点事做，好消磨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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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岑有问过他，为什么不再去当医生，为什么不回去当老师。

　　林佑栖说：“不行的。”

　　“我不是为了救病人而当的医生，每救一个人，我都会问自己，为什么他们都能活下去，而我真正想救的那个人却死了。”

　　林岑没有问他，他真正想救的那个人是谁。

　　但是林岑知道，那一定是曾经占据了他整个生命的人，那个人对他是如此重要，以至于他死了之后，林佑栖要用上自己剩下的全部余生来凭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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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岑本该大学毕业的那一年，从自己妈妈那里，听到了柯家的消息。

　　柯爸爸过世了。

　　柯家好像搬离了C城，陶瓷厂也卖掉了。

　　再后来，就没有消息了。

　　曾经和他同班的同学，大都开始实习了。

　　新班竞争激烈，他不再是唯一的天才。

　　于嘉以前常来找他玩，林岑换了班，没人给他抄作业，他又开始常常挂科了。后来不知道闹出了什么事，于嘉退出了学生会，人也没有以前那么活泼了。

　　林岑读硕士的时候，收到了不少国外大学的邀请书。

　　他没有去。

　　他还留在这座学校里，住在寝室，每天去图书馆，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有女生给要他电话，约他出去，他还是只说：“我最近有点忙。”

　　他再也没在那个学校最好吃的食堂里吃过饭。

　　他经过篮球场的时候，总是走得很快。

　　后来，有一次，他看到了那个在几年前、他差点退学的时候，给他找过资料，还说要请她舅妈给她打官司的女孩子。

　　她留校当了老师。

　　她的名字叫殷梨。

　　那天林岑没有去图书馆。

　　他回了自己以前在五年班的时候，住过的宿舍，沿着楼梯往上走。

　　阳光从窗口照下来，空气里微尘乱飞，一层层楼梯走上去，好像时光就这样一点点慢下来。

　　他站在五楼的楼梯拐角处。

　　曾经有一个少年，在这个地方，等了他很久。

　　他们在这里激烈地吵了一架。

　　曾经有一个少年，他花心，他虚荣，他滥情，他打篮球的时候总是喜欢打快攻，他笑的时候眼睛里都是阳光，他打架，他吸烟，他总是闯祸，他有两颗虎牙，他总是很容易饿，他总是跟在林岑后面，拖着长音叫：“小岑啊……”

　　那个少年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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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岑在那里站了很久，久到阳光都暗了下来。

　　他转过身来，面对着白色的墙壁。

　　他声音很低，有点局促，却像是早已在心里练习了很多次。

　　他说。

　　“我也喜欢你。”